今年9月28日是戊戌六君子就义120周年。特选其中四位共十首诗作,以寄托我们的敬仰之情。
杨锐
杨锐(1857—1898),四川绵竹人。初入张之洞幕。光绪十五年,以举人授内阁中书。后以陈宝箴荐,加四品卿衔充军机章京,参与新政。
腊月十五夜月
锦官城里暂停鞍,红粉楼头独倚阑。
一十二回明月夜,可怜都向客中看。
【评注】作者由京返乡,在成都(锦官城)耽搁,离家乡绵竹尚有近二百里,一年最后一次月圆之夜也不能与家人团圆。
刘光第
刘光第(1859—1898),四川富顺人。光绪九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在官十余年,因谳狱忤长官,遂退而绝迹不至署。戊戌夏,以陈宝箴荐,加四品卿衔参与新政。其诗为六君子之冠,近世鲜有过之者,精严粹美远追柳宗元。
河南夜发
美睡答行役,严装嗟己苛。
雪风吹黑塞,珠斗挂黄河。
残夜阴虫断,中原俊鬼多。
萧萧怀古意,晓色入明驼。
【评注】珠斗:北斗七星形如联珠,故称。明驼:骆驼。
华严顶
闻说金刚台外地,夜灯浮上独兹峰。
老猿抱子求僧饭,闲客看人打佛钟。
下界云霞招杖屦,夕阳红翠动杉松。
风吹铎语天中落,似惜尘凡去兴浓。
【评注】夜灯:指峨眉顶上看到的“神灯”,旧时以为是佛灯显现。铎语:指佛寺钟声。
望峨嵋山
插天菡萏是疑非,万古名山佛迹归。
香象渡河腾白足,澹峨江影照青衣。
寸心尘外寻烟客,一笑云端见玉妃。
绰约何人说冰雪,始知庄叟意深微。
【评注】香象:峨眉山是普贤菩萨祖庭,传说普贤乘白象。青衣:指青衣江。绰约、冰雪:都是庄子形容藐姑射神人的词汇。
梦中
梦中失叫惊妻子,横海楼船战广州。
五色花旗犹照眼,一灯红穗正垂头。
宗臣有说持边衅,寒女何心泣国仇?
自笑书生最迂阔,壮心飞到海南陬。
【评注】作于光绪十一年(1885)中法战争后。寒女:鲁国漆室有一女,过时未嫁,倚柱叹息。邻妇问她是不是想嫁人?她说:“吾忧鲁君老,太子幼。”(《烈女传》)
谭嗣同
谭嗣同(1865—1898),湖南浏阳人,字复生,号壮飞。少时随父居北通州,常至京师。三十岁前后遍游南北。博览群书,喜技击。甲午战后,倡新学,著《仁学》。光绪二十三年,在湖南协助巡抚陈宝箴兴办新政,创办时务学堂、南学会、《时务报》、《湘学报》等。二十四年,被召入京,任军机章京,授四品卿衔,与林旭、杨锐、刘光第同参新政,号“军机四卿”。变法维新危急之际,夜访袁世凯,以求支持。变法失败,不肯走避,愿为因变法而流血之第一人,遂被捕昂然就义。有《莽苍苍斋诗集》等。
望海潮 自题小照
曾经沧海,又来沙漠,四千里外关河。骨相空谈,肠轮自转,回头十八年过。春梦醒来么?对春帆细雨,独自吟哦。惟有瓶花数枝,相伴不须多。 寒江才脱渔蓑,剩风尘面貌,自看如何?鉴不因人,形还问影,岂缘酒后颜酡。拔剑欲高歌,有几根侠骨,禁得揉搓?忽说此人是我,睁眼细瞧科。
【评注】作于光绪八年(1882)十八岁时。鉴不因人:不以别人的眼光看自己。
出潼关渡河
平原莽千里,到此忽嵯峨。
关险山争势,途危石坠窝。
崤函罗半壁,秦晋界长河。
为趁斜阳渡,高吟击楫歌。
【评注】石坠窝:山石坠落,砸在路上,形成石坑。
题宋徽宗画鹰
落日平原拍手呼,画中神俊世非无。
当年狐兔纵横甚,只少台臣似郅都。
【评注】郅(zhì)都:汉大阳人。景帝时为中郎将,敢直谏,常面折大臣;行法不避贵戚,号曰“苍鹰”。
狱中题壁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评注】张俭和杜根都是东汉人。张因弹劾中常侍侯览被逼逃亡,人们冒险接纳他;杜上书要求邓太后归政于安帝,太后命人摔死他,后被救逃亡,隐名当酒保。“去”、“留”分别指康梁与自己。
林旭
林旭(1875—1898),福建侯官人。光绪十九年举人。任内阁中书。倡闽学会,又助康有为开保国会。百日维新间,与谭嗣同等四人以四品卿衔入军机,参与新政。
上海胡家闸茶楼
已近乡心那得休,谁曾一笑妄成留。
依回避疫情何怯,牵率言欢意易遒。
十里人声趋短夜,百年海水变东流。
闲来独倚原无事,只为凉风爱此楼。
【评注】避疫:当时福建闹瘟疫,作者由京返里经上海。“趋短夜”写富豪子弟醉生梦死,“变东流”即沧海桑田之意。尾联貌似轻松,实为反衬深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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