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萤火虫

文|李彦荣

蓦地，你出现了。

仿佛我此刻踏入的，并不是人间的山林，而是精灵的世界。

而我像任何一个踏入仙境的凡人一样，忍不住哇出声来。但出声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知道，我的大惊小怪一定会惊走你。果然，倏忽一下，你不见了。

眼前，又陷入了黑暗，只剩下聒噪的蝉声弥漫整个山林。

我正为自己的冒失而懊恼不已的时候，蓦地，你又出现了。

你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就像一个好奇的精灵，第一次见到庞大如我的存在踏入你的领地之后，藏在一片叶子背后，探头探脑地观察着。

这次，我学乖了，屏息凝神，将自己隐藏在这沉沉的黑夜里。

或许是黑夜也影响了你的视力，终于，你发现了那个庞大的存在消失了。于是，你又出现了。这次，你在草丛间左蹿右突，叫响了一个个邻居的家门，广播着你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邻居们听了，纷纷走出家门。于是，在我的眼前，突然就这儿一盏那儿一盏地，亮起了许多的灯笼，渐渐地，灯笼多了起来，最后，竟然眼前一片光亮。

这一刻，于我而言，你就像是铺满草丛的夜明珠，又像是跌落凡尘的星子，哦，你简直就是那永恒的黑夜里星子了，只是豆大的一点亮光，却给了我光芒万丈的指引。

你可知道，我生活在一个天空总被雾霭遮住的叫城市的牢笼里，那里也少见你的踪影。在那里，人们习惯的是仰望灯红酒绿，仰望金钱权力。相反，人们俯视卑小，忽视渺小。那里的人，笑的时候不一定笑，哭的时候不一定哭。谁知道他们脸上能揭下来几层面具呢？

“小小萤火虫，提着小灯笼”，“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从小到大，我在儿歌里，在诗词里遇到过你，也曾在电视里、电脑里见到你。却未曾想，今日，会在现实中与你邂逅。

我曾幻想，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害怕走夜路，所以才会提着小灯笼照路；我曾联想，那个手持轻罗小扇的宫女，是否在黑夜寂寥中，因为你的出现，得到了一丝慰藉？面对着电视里、电脑里高倍镜头下纤毫毕现的你，我曾暗想，这么不起眼的你，怎么会让那么多人为你作诗作赋、谱词谱曲？

如今，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你的美好，就体现在与你的偶然相遇中，也沉酝在大自然的真实中。唯有真正体验过、面对过，唯有真正置身其间，才能体验那种触碰到灵魂的美。

此刻，我多想把你们拍下来，告诉那些整日蜗居在一个城市里的人们，你比儿歌里、诗词中、电视电脑中，更美，更动人。然而，又能如何呢？我指给他们的，也至多是一个虚假的联想和空洞的概念罢了。

我只能悄无声息地，慢慢地，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放低我的灵魂，继续仰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