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外爷准备起身回家,门外年届六旬的老人慕名前来，恳求加号。外爷说：治疗双腿浮肿， 不正气等于功亏一篑。过去掉以轻心的，终究是让病人买单。
 
30年前，我还没有正式行医，当时就觉得外爷无所不治，来找外爷看病的病人也是并肩接踵。从此，中医于我看来，就是一部神秘的著作。
 
马上要毕业了，对自己的职业生涯还是一脸迷茫。外爷说，你不如学中医吧。你现在看来，觉得神秘莫测，但以后，它能治病救人，顺便帮我完成传承中医的愿望。
 
 稀里糊涂，我听从外爷学中医的建议。但是，这30年，我还是觉得我只学到了中医的皮毛。你想，从我外爷那一代，上溯古代名医，他们都在用亲身经验治病。

而我，当时上的国内重点医科学校，所有的经验都印在了书本上。
 
 自然而然，相比外爷那一套看病经，我可以置之不理。因为我可以随时随地上网查阅资料，方便，快捷还高效。
 
直到有一天，一位儿子和年迈的父亲慕名来外爷门诊，恳求为其父看病。那位老人说，我们路远迢迢，我病已多年，到处求医，都无果，有人介绍您的大名，特地前来的。
 
听他儿子说，他们是从江西赶来的，我当时很惊讶。但是已经是下班时间，我说，外爷，不如我们先暂缓下班，为他诊治一下。
 
外爷接诊一天，属实劳累。外爷说，你跟我这么多年，也有临床经验，他的病你先给看一下。

于是我就凭借着在中医学校的那点常识和自信，答应了外爷的嘱咐。
 
我招呼他俩坐下，先询问起发病时间和以往诊治的情况，诉说了他治病的经过。
 
我了解了老人的情况，他平日总觉疲倦，食欲不佳，脚冷。两腿膝盖以下水肿已有20年，肿胀朝轻暮重。夜间小便偏多。
 
原来，患者年轻时从事水产生意，长期接触水，年近六旬，拖拖拉拉20年没有治愈。
 
舌诊，见舌淡胖，边有齿印，苔薄白；脉诊，脉沉细缓。
 
随即，我就开了健脾化湿的药方，并嘱托病人注意饮食，按时服药。
 
过了一个月，我见他俩又来了，以为是登门道谢。但是我见他儿子一脸愁苦，老父亲的伤腿浮肿你们也治不好了吗？

我父亲按药方吃了一个月，但是还不见彻底好转，天凉老毛病就又犯了。还暗自讽喻：你们徒有虚名吧！不枉我和父亲远从江西赶来。
 
当时外爷在里边坐诊，我觉面色潮红。我说：你父亲的浮肿拖拖拉拉20年，再好的药怎可能用1个月就能完全康复？
 
他说：我们病人花钱看病，谁看的不是健康，大老远过来就想让我父亲能安享晚年。谁料，现在看病也成了一笔阴险的投资！

这时，外爷从房间出来，问我原因。
 
我说，他父亲20多年的浮肿想用一个月时间治好，简直是痴人说梦。

外爷说，把你开的方子给我看。外爷深深叹气，耐心和这位父亲交谈。

外爷了解完患者的情况，他开了一个方子：生黄芪，汉防己，薏苡仁，益母草，焦白术，茯苓皮，芍药，熟附子，鸡内金，炒谷芽。
 
那一整天，我都在反思自己，外爷说：你读了这么几年中医，为何还会忽略治病的根本问题，辩证施治，统筹全局。
 
我说：我觉得就是健脾利水就可以了。

他说：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久病多虚。

我信誓旦旦：对啊，所以我说治病也是持久战。

他有些生气：久病多虚，你还需知道其虚在何脏、何腑？患者朝轻暮重，再加平时易疲乏，舌淡胖，边有齿印，其为气虚。

我说：气虚是不是着重补气就是了？

他说：气虚只是一方面，此外你要因证论治。

再者患者足冷，夜间小便多，且色清，应为肾阳不足。肾阳虚不能化水为气，水湿属阴邪，且湿性趋下，故形成两腿浮肿。

  再从患者食欲不佳，面色萎黄来看，这是脾阳不足，不能化湿，这也是形成水肿的原因。

  分析病症，就是更好的让药服务于身体。患者的水肿，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20年过去，身体内的湿气长期堵塞，也会阻塞血液的畅通，“水血同源”，血液通了，水气也会运行，这样不管水肿多严重都可以消退。

我问：这就是辩证治疗？

他说：没错，你在仔细看我方子的用处。

  首先，生黄芪，汉防己补气化湿，薏苡仁健脾化湿，气血足了，湿气水气自然也就通了，这就好比通风的原理，必须打开窗户形成对流。

  其次，茯苓，焦白术，芍药，熟附子——温补肾阳，来自《伤寒论》真武汤的要方。对该患者脾肾阳虚有很好的疗效。

  最后，鸡内金，炒谷芽——助消化，改善患者食欲不佳，消化不良的症状。 

我问道：方中还有益母草，它有何用？

他说：一般认为它是妇科调经活血药，用于水肿一般都不加注意。现代研究表明，益母草有利水之功，古有“水血同源”，其能活血，则有利水湿的流通和分利。

  此外，你必须记住，凡是慢性病，其正气必虚，虽症状短时间没有，但难免有复发迹象，所以你必须要加以扶正类药物。

增强正气，才能杜绝复发，这也是治疗慢性病的善后之计。
 
听完外爷的辩证思路，我此前的趾高气扬低到了尘埃，这几年中医的学习，没让我学会反省自己，没能让病人省钱，实在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