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袁念琪 上海人家AB面
“朋友，券有伐？”
过去，你只要走到南京东路、湖北中路、浙江中路这三路交汇口的上海华侨商店，耳边就会不时地响起这样的声音。发出这样热情而迫切询问的人，上海人叫他们“打桩模子”。“打桩模子”，就是老上海所说的“黄牛”。
图说：这里曾是“打桩模子”云集的地方（2004）。
袁念琪摄
上海华侨商店所在的永安大楼是南京东路627号。有五年的时间，我上班就在这栋大楼——上海电视台社教部和经济部。
图说：上班永安大楼9楼，上海电视台经济部（1987）。
郑鹤皋摄
当时，这18层楼的永安大楼，并不是电视台一统天下。五楼以上是电视台的地盘，五楼以下有两个大户：底楼和二楼是华侨商店，三、四楼是商业一局的文化用品采购供应站等单位。
图说：建于1961年的上海华侨商店。
上海华侨商店建于1961年。顾名思义，它是专为来沪的华侨和生活上海的侨眷服务的综合性商店；为全国最大规模的侨汇商店。经营的商品，当然是高档、名牌和优质；有黄金首饰、日用百货、家用电器、土特产和烟酒食品等近3000个品种，有的还实行侨汇优待价格。此外，商店还有不少服务项目。如代购商品、戏票、车船和飞机票、代订筵席、旅游，还有代办墓穴等。
图说：华侨商店的脚印。
要想在商店购物，仅有人民币兑换券还是不行的，关键是要有侨汇券。那时，用朋友送的侨汇券，到店里买过牛肉干。
图说：吃香呃侨汇券。
在上海华侨商店只对华侨侨眷供应时，这里的“打桩模子”问你“朋友，券有伐？”这个券，主要是指人民币兑换券侨汇券。到了上世纪80年代向全社会开放后，他们虽然还是说那句“朋友，券有伐？”但券的内容已经变成美金等外币了。
那时，也就是上世纪的80年代中、后期，彩电冰箱洗衣机实行凭票供应。什么紧俏，与时俱进的“打桩模子”就倒腾什么券，但美金的调换却是一直保留的节目。
图说：硬档派司。
说起来，“打桩模子”也不容易。
他们上班比我们是晚不了多少的，华侨商店上午十点开门，他们在开门之前就到岗。晚上，往往是我们下班了，他们仍在那里“打桩”。
华侨商店的东侧，那时有个“湖北中路”的路牌竖在湖北中路、南京东路的路口。那支撑路牌的铁杆中部往下一段，被磨蹭地光滑发亮；这就是“打桩模子”们的功夫所致。“打桩”累了，就背靠路牌杆休息，不同纤维的织物在杆上不停地摩擦又摩擦；日子一长，就打上了“打桩”的烙印。犹如包浆的产生。
“打桩模子”不管风吹雨打日晒，还要时时小心，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提防着对“打桩模子”的突然扫荡。没想到，在“打桩模子”中，居然还有公安的线人潜伏；有个杀人抢劫案的破获，就是在这里得到线索；那罪犯把抢得的外币来此兑换，露了马脚。这些细节来自消息灵通的同事，他的来源是常到台里歇脚、洗澡的警察蜀黍。
“打桩模子”的屁股后裤兜，永远是鼓鼓囊囊的，塞足了百元大钞。工作需要他们把银行吊在裤腰上。
图说：今非昔比老地方（2004）。
袁念琪摄。
我看得是买帐得不得了是“打桩模子”们点钞票，绝对的潇洒有味道。
只见他们，两手的食指中指夹住一叠厚厚的票子，大拇指与食指配合联动，从上往下“唰唰”地一路数下来。还要一心两用，边点边动歪脑筋。有同事与“黄牛”兑换美金，在当面点清后，回来是怎么也点不清。还是多亏到台里歇脚、洗澡的警察蜀黍，帮他追回损失。
现在想来，那时上下班的感觉不要太好。眼前是一路笑脸相迎，耳边是“朋友，券有伐”之声不绝；自己怎么也觉得象似个成功人士，实际连打酱油的也不是。
有点搞笑的是。当时是严禁彩电冰箱洗衣机等紧俏商品卖大户，就是不能一股脑的卖给一家。有一次，楼下的华侨商店卖大户，被楼上的电视台抓了现行，暴了光。现在想来，这样做邻居的到也是不多呀……
袁念琪：1978年从农场考入大学，获法学士学位。1983年考入上海电视台，高级编辑(专业技术二级），获上海长江韬奋奖，上海市作协会员，入选《中国新闻年鉴》。1974年发表作品，获全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一等奖，收入王蒙主编《中国最佳散文》。著有《上海品牌生活》、《上海门槛》、《上海姻缘》、《上海B面》和《零食当饭吃》等。
原标题：《【荡荡南京路6】华侨商店：朋友，券有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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