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的苹果电脑原型。图片来自TheVerge.
Anglepoise万向灯、迷你奥斯汀、莫尔顿自行车、Moleskine笔记本、转盘电话、手枪……一旦原型塑造出来，它就会留在我们心中，成为一用再用的记忆。一件吸引人的原型，外形必然能传达它的功能，让使用者一看就能明白如何让它运作。得附上详细说明书才能操作的物品，绝非原型。读过此文，你或许会发现手边的物件，越是贴近原型设计，就越经典耐看呢。
一眼就看明白的原型设计
迪耶·萨迪奇
如果说，每一位设计师在事业生涯中都想要至少让自己扬名一次的产品，除了椅子之外，非活动臂台灯莫属了。为什么这种可以调节上下左右的物品，对设计师特别有吸引力，而非相机、脚踏车或网站，原因不得而知，但一定和它提供给设计师的施展空间相关。
活动臂台灯的设计需要技术和创意的结合。精彩的台灯除了展现技术上的成就，也需要表现出艺术上的雄心。它有许多地方可供变化，包括整个机械结构的问题，以及如何只用指尖的压力，就能让它动作自如。另外，还有如何让灯保持固定的结构问题，以及如何控制电力与光源。光的性质也同样重要，包括它扩散的方式、是否为直接照射、形成多少阴影。这问题不只和量化的事物相关，也和心情有莫大的关系。
再说，成功的灯具历久不衰，可以长久生产制作而不变。手机每六个月就淘汰一次，佳能的新相机产品发展周期，如今也不到两年。很少有新车款能保持五年而不必大规模换肤拉皮，就连大众甲壳虫破纪录长达六十四年的生产历史，也终有画下句点的一天，而且那时甲壳虫的款式已经与当年完全不同，每一个零部件都有过改变。不过，早在甲壳虫构思诞生前已有逾十年历史的铬漆钢管椅，如今还在大量生产，而且看起来依旧现代感十足。至于第一盏可调节的Anglepoise［万向灯］，在问世七十五年后的今天还在生产，最新的版本跟原版没有太大差别。
于是，设计的历史上，出现了比例奇多的椅子和台灯作品。或许设计师会对它们产生特殊的兴趣，是因为那是改造原型，甚至创造新款的好机会。
Anglepoise有它的功能性，不过也为使用者提供了情感的依附：它被立在书桌或制图板上，无疑是专心一致和努力创造的象征。点亮Anglepoise，把它摆放到合适的位置，不论在实际或象征上，都意味着你已经开始工作。这就像拉起店铺的百叶窗，或者升起戏院里的帘幕，牵涉了所有的感官，包括声音，也包括触觉。台灯开关的一声滴答，就像立起一块“请勿打扰”的告示牌一样。
一眼就明白的原型设计
有技巧和洞察力的设计师可以用任何方式，操纵Anglepoise所拥有的这些性质，塑造出我们对各种物品的感官知觉。电冰箱、滑雪靴、防水外套，甚至人体扫描仪或胰岛素给药器，全都可以设计成有个性的物体，提供如何使用它们的线索，如何完全发挥它们的功能。这些物体之所以能为人理解，其中依循着许多共通的线索来打造，它们全都仰赖装饰、色彩、外形和仪式的运用，即使在当前这个后机器时代，以上这些元素依旧与物体的设计息息相关。设计师想运用某些性质操纵我们与实体世界的关系，而我们与虚拟世界的互动，就是仿照这些性质设计的。
Anglepoise是由汽车工程师乔治·卡沃丁所设计。这款灯具设计完成的时间早于迷你奥斯汀和亚历克斯·莫尔顿手工折叠自行车，不过卡沃丁的创作手法和这两款原创作品是一样的。Anglepoise代表着同样的一股使设计走向现代化的动力，它就像迷你奥斯汀和莫尔顿自行车一样，成了一种原型，几乎在构思时，就不只是个产品，更开创了一个新品种，就像二十五年后的迷你奥斯汀也自成一格一样。
迷你奥斯汀是两位才华洋溢、想象力丰富的工程师——亚历克·伊斯哥尼斯和莫尔顿——合作的结晶，他们改变了一九五○年代末期世人对大众平价小车的印象。它的小巧比例和高性能，结合了相较之下宽敞的内部空间，形成真正的突破。两款有名的小型车，雪铁龙2CV和菲亚特500，也有同样创意精彩的设计，但迷你奥斯汀在舒适和性能两方面却轻易超越了它们。伊斯哥尼斯想出至关紧要的点子：让引擎和车座平行而非垂直，让车身长度减少了数英寸。他借着迷你奥斯汀创造出新的汽车类型，让其他车商到头来别无选择，唯有依据这个基本的主题做其他变化。
莫尔顿是折叠自行车的发明者，正是负责迷你奥斯汀悬吊系统的同一位莫尔顿。这款自行车大概可算是自一九○五年自行车变速器发明以来，两轮交通工具设计的最大改变。莫尔顿的低重心小轮自行车或许不像迷你奥斯汀在汽车发展史上有那么大的重要性，但它确实带出了一批忠实的拥护者。
迷你奥斯汀、莫尔顿自行车和Anglepoise，全是结合科技创新和外形发明的设计品。三者在竞争中却都成了落水狗。它们确实是先驱，但面对更老练更有组织的竞争对手，都败下阵来。不过它们就像iPod，或者第一代的贝氏转盘电话机，有独特的形体，创造了新的类型。
要创造原型，重要的不只是它的外观。一件吸引人的原型，外形必然能传达它的功能，让使用者一看就能明白如何让它运作。得附上详细说明书才能操作的物品，绝非原型。
有的原型有上千年的历史，世世代代的人类对同一个形式各有自己独特的阐释。这些原型因为太普遍了，所以让人习以为常，容易忽略它们，不断有新版本根据旧版来做基本特征的变化。谁会想要问，是哪个人最先设计了四角各有一只脚的椅子？
原型元素的联想
物体的原型及其中的部分元素，也可以引发同样的联想。比如手枪就是一种原型。塞缪尔·柯尔特发明的左轮手枪开启了现代手枪的纪元，后来经过华尔瑟PPK自动手枪和贝瑞塔手枪改良。许多用途迥异的物体都运用了手枪的形式，而不只用了手枪的颜色。刻意让人联想到手枪，就是暗示权势和力量。在完全不致命的物体上安装扳机，能让使用者感觉到自己掌控了一个能展现权威、要求他人尊敬的物体。
华尔瑟PPK自动手枪
今日的Moleskine笔记本就像一九八○年代的Filofax万用手册一样流行，它有独特的精装硬皮、浑圆的四角、细长的比例和一体成型的弹性束带。它的魅力不像Filofax是种收纳强迫症的冲动，而是在于笔记本似乎让我们回想起单纯的过去—未必是我们自己的过去，而是以为人生曾可能是什么模样的空泛念头。在收缩胶膜之下那条环绕笔记本的束带上，Moleskine也自称“梵高和马蒂斯、海明威和查特文所用的传奇笔记本”，这让我们浮想联翩，仿佛凡使用它的人都才华洋溢。
Moleskine笔记本系列（图片来自网络）
设计一直都是为新种类的物品创造与组织原型。比如电话原本是机械与电的组合，一直到让·海尔伯格为它设计了具有特色的外形，让我们迄今依旧念念不忘。海尔伯格是画家，当过马蒂斯的学生，后来在奥斯陆美术学院担任教授。一九三○年代，有人请他设计第一批瑞典爱立信公司负责制造的贝氏电话。
这样的物品，就像马尔切洛·尼佐利为奥利韦蒂设计的打字机，或者奥斯卡·巴纳克为徕卡设计的相机一样，都是在美学企图与工程实用原则驱动下出现的原型。它们一起奠定了现代世界物品的新词汇。
转盘电话的每一个基本结构组件，都是人曾用过的东西。史上最早的电话有一个附带手摇把的箱子，其上有托架，托架的一端放着一个对嘴的送话器，另一端是一个对耳的听话器。海尔伯格的设计则不同，他将所有组件全放在话机单一的形体上，一看就知道该如何操作。听筒的造型让人一眼就明白要用手握住哪里，哪一端附在耳边，哪一端又该是送话器。它意味着当代手机所没有的沟通意味。上铬的转盘让人不需指示就了解如何使用。正因为它一目了然，因此电话机的造型本身就成了沟通的象征。电话的图案迄今仍是转盘加听筒，即使后面这两样已经被小小的长方形装置取代，iPhone连键盘都已经采用显示屏接口了。
尚未定性的手机
这一切并不是说只有原型才重要。有些种类的物品，因为功能特性还在不断变化，因此原型尚未产生。手机就是一个复杂有趣的例子，因为它不断地变形，还会胡乱添加新功能。
手机同时是相机、传统电话和短信传收器，还可以当作腕表、日记、通讯簿、录音机、放音机和收音机。此外它有其他许多意想不到的角色，例如土制炸弹的雷管，或当作悄悄追踪他人行动的工具。这样不断增加的复杂功能简直无可遏止，但对于创造易于使用的实用产品并没有太大益处。
书本也提供各种功能，在技术上来说却是简单得多的原型。你无须参考任何使用手册就能使用笔记本，只要加上一支削好的铅笔，它就能变成记录用具、行事历、数据库或日记。但手机——如果我们还可以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它——却是集各种物品于一身，这些物品各有各的原型。相机在数字时代之前已经发展逾五十年，就像收音机和手表一样，才创造出定义清楚的正式语言。过去这些工具用来处理复杂功能的视觉提示，如今在手机上都已经消失；手机的使用，一半是靠字母和数字，一半是靠导航式接口。
或许手机该采用另一种原型，来表达并厘清它多层面的本质，也或许就像瑞士军刀一样。只是这样的比较，又会让我们替它打上一个问号。瑞士刀里当然包含一个用来开软木塞瓶盖的开瓶器，但你真的会拿它来开昂贵的红酒吗？就像你真的会用手机上的记事本来记你的行程，而不用电脑？难道你会把内心感受、焦虑和快乐都记录在电话上？
***
设计主要是一种视觉语言，它用色彩显示有趣可爱或阳刚之气，用形状来让我们产生兴趣或知晓物品的功能。但其实设计不止于此：它会用到所有的感官。皮革或木材或墨水的气味，改变了我们对车子或室内装潢或刚印好书籍的反应。世世代代的专家呕心沥血调配出香水，借着我们对回忆的联想，传递各种信息。布料柔软的触感，金属的沁心冰凉，雪花石膏经太阳照射的温暖，使用键盘、开启开关，或相机快门的声响，都有象征的意义，就像任何视觉信号一样，经过设计师的思考与运用。虽然一般并不以为做菜酿酒是设计，但它们也和设计息息相关。而味觉会决定我们对许多物品的反应—更不用说我们用来作为食器的瓷器或玻璃了。
最成功的设计，就是能运用所有这些特质，而且清楚了解它们会产生什么效果的设计。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