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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35周年祭 | 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

哲思君

在西方哲学史上有一位哲学家非常重要,没有他我们多多少少就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他就是让-保罗·萨特。他用明晰晓畅的写作方式阐释了存在主义哲学,使得那些凝重晦涩的哲学语言,变成了一种通俗易懂、引人入胜的小说风格。他因为小说《恶心》而为人熟知,因为《存在与虚无》而奠定在哲学中的地位。萨特这个名字俨然已经成为存在主义的代名词,他对存在主义最经典的描述是:存在先于本质。

今天是让-保罗·萨特35周年祭日,他是法国20世纪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是法国无神论存在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哲思学意”今天推出一期他的特辑以纪念他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


作者 / 让-保罗·萨特

摘自 / 《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

译者 / 周煦良、汤永宽


首先,存在主义曾被指责为鼓励人们对人生采取无所作为的绝望态度。因为解决的途径既然全部堵塞了,人们必然会认为任何行动都是完全无用的,而终于接受一种观望哲学。再者,由于观望是一种奢侈品,所以它只是另一种资产阶级哲学。共产党人特别指责这一点。


我们受到的另一方面责难是,我们强调了人类处境的阴暗一面,描绘卑鄙,肮脏,下流的事情,而忽视某些具有魅力和美并属于人性光明一面的事情;例如,在天主教批评家梅西埃小姐看来,我们就忘掉婴儿是怎样笑的。不论从左的方面或者右的方面,我们都被指责为抹杀了人类的一致性,而孤立地看待人类。其所以如此,共产党人说,是因为我们的理论是建立在纯粹主观性上------- 建立在笛卡儿的“我思”上:这就是孤立的人找到自己的时刻;在这样的处境,人是无法同存在于自我之外的他人取得一致的。这个我是无法通过我思接触到人的。


美女基督教方面则责备我们否认人类事业的真实性和严肃性。因为既然我们不承认上帝立下的内些戒条和一切规定的永恒价值,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自愿行动可言了。谁喜欢怎样做就可以怎样做,而且根据这种观点,我们将无法申诉任何人的观点或者行动。


今天我就是准备答复这些责难;也是为了这个缘故,我把这篇短文称为“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


人除了自己认为的那样以外,什么都不是。这就是存在主义的第一原则。而且这也就是人们称做它的“主观性”所在;他们用主观性这个字眼是为了责难我们。但是我们讲主观性的意思除了说人比一块石头或者一张桌子具有更大的尊严外,还能指什么呢?我们的意思是说,人首先是存在-------人在谈得上别的一切之前,首先是一个把自己推向未来的东西,并且感觉到自己在这样做。人确实是一个拥有主观生命的规划,而不是一种苔藓或者一种真菌,或者一棵花椰菜。在把自己投向未来之前,什么都不存在;连理性的天堂里也没有他;人只是在企图成为什么时才取得存在。可并不是他想要成为的那样。因为我们一般理解的“想要”或者“意图”,往往是在我们使自己成为现在这样时所做的自觉决定。我可以想参加一次宴会,写一本书,或者结婚-------但是碰到这种情形时,一般称为“我的意志”的,很可能体现了一个先前的而且更为自发的决定。


不过,如果存在真是先于本质的话,人就要对自己是怎样的人负责。所以存在主义的第一个后果是使人人明白自己的本来面目,并且把自己存在的责任完全由自己担负起来。还有,当我们说人对自己负责时,我们并不是只他仅仅对自己的个性负责,而是对所有的人负责。“主观主义”这个词有双重意义,而我们的论敌只在其中一个意义上做文章。主观主义一方面指个人的自由,另一方面也指人越不出人的主观性。这后一层意义在存在主义哲学里是比较深傲奥的。当我们说人自己作选择时,我们的确指我们每一个人必须亲自作出选择;但是我们这样说也意味着,人在为自己作出选择时,也为所有的人作出选择。因为实际上,人为了把自己造成他愿意成为的那种人而可能采取的一切行动中,没有一个行动不是同时在创造一个他认为自己应当如此的人的形象。在这一形象或那一形象之间作出选择的同时,他也就肯定了所选择的形象的价值;因为我们不能选择更坏的。我们选择的总是更好的;而且对我们来说,如果不是对大家都是更好的,那还有什么是更好的呢?再者,如果存在先于本质,而且在模铸自己形象的同时我们要存在下去,那么这个形象就是对所有的人以及我们所处的整个时代都是适用的。我们的责任因此要比先前设想的重大得多,因为它牵涉到整个人类。举例说,如果我是个工人,我可以决定参加一个基督教的工会,而不参加一个共产党的工会。而如果我以一个会员的资格,宣称安分守己毕竟是最好的处世之道,因为人的王国不是在这个世界上,这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承担责任的问题。我要人人都安分守己,因此我的行动是代表全人类承担责任。再举一个比较属于个人的例子,我决定结婚并且生男育女;尽管这一决定只是根据我的处境,我的情感或者我的欲望作出的,我这一来却不仅为我自己承担责任,而且号召全人类奉行一夫一妻制。所以我这样既对自己负责,也对所有人负责;我在创造一种我希望人人都如此的人的形象。在模铸自己时,我模铸了人。


这就使我们能够理解诸如痛苦,听任,绝望-----------也许有点夸大了的---------一类名词。下面你们就会看到,这原是很简单的。首先,我们说痛苦是什么意思呢?存在主义者坦然说人是痛苦的。他的意思是这样--------当一个人对一件事情承担责任时,他完全意识到不但为自己的将来作了抉择,而且通过这一行动同时成了为全人类作出抉择的立法者--------在这样一个时刻,人是无法摆脱那种整个的和重大的责任感的。诚然,有许多人并不表现有这种内疚。


但是我们肯定他们只是掩盖或者逃避这种痛苦。的确,许多人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仅仅牵涉到他们本人,不关别人的事。而如果你问他们:“如果人人都这样做,那怎么办?”他们将耸耸肩膀,并且回答说:“并不是人人都这样做。”但是说实话,一个人应当永远扪心自问,如果人人都照你这样去做,那将是什么情形;而且除了靠自我欺骗外,是无法逃避这种于心不安的心情的。那个说“并不是人人都这样做”从而为自己开脱的说谎者,在良心上一定很不好受,原因是他的这一说谎行为无形中就肯定了它所否定的事情的普遍价值。他的痛苦恰恰是欲盖弥彰。这种痛苦就是克尔凯郭尔叫做的“亚伯拉罕的痛苦”。


你知道这故事吗?一个天使命令亚伯拉罕牺牲他的儿子:如果现身的真正是个天使并且说,“你,亚伯拉罕,应当牺牲你的儿子,”那当然非遵守不可。但是任何人碰到这种情形都会盘算,第一,是不是真正的天使,第二,我是不是真正的亚伯拉罕。证据在哪里呢?一个为幻觉所苦的疯女人说有人打电话给她,并对她发命令。医生问她:“跟你说话的谁?”她回答:“他说是上帝。”的确,有什么能向她证明是上帝呢?如果一个天使出现在我面前,有什么证据证明它是天使呢?再说,如果我听见声音,谁能够证明它是来自天堂,还是来自地狱,还是来自我自己的潜意识,还是某种病态引起的呢?谁能够证明这些声音确是对我说的呢?


谁能够证明我有资格,根据我自己的选择,把我关于人的概念强行加给人类呢?我将永远找不到任何证据;没有任何迹象会使我相信是如此。


为了使你更加理解“听任”这个说法的意思,让我举我的一个学生为例。他是在下述的情况下来找我的。他的父亲正和他的母亲吵架,而且打算当“法奸”;他的哥哥在1940年德军大举进攻时阵亡,这个年轻人怀着一种相当天真但是崇高的感情,发誓要替哥哥报仇。他母亲单独和他住在一起,对他父亲的半卖国行径和长子的阵亡感到极端痛苦;她唯一的安慰就在这个年轻儿子身上。但是她儿子这时却面临着一个抉择,那就是或者去英国参加自由法国军队,或者和母亲在一起,帮助她生活下去。他完全懂得他母亲就是为他活着;他走掉------或者可能死掉------就会使她了无生趣。他也懂得,具体说来而且实际上也是如此,他为了母亲所采取的任何行动,肯定会取得帮助他母亲活下去的效果,而他为了出走和从军所采取的任何行动将是一种非常没有把握的行动,说不定会象水消失在沙里一样,毫无结果可言。比如说,要去英国他先得通过西班牙,并且在一个西班牙的帐篷里无限期地等待下去;还有,在到达英国或者阿尔及尔之后,他说不定会被派在办公室里填填表格。因此,他发现自己面临着两种形态非常不同的行动:一种行动很具体,很直截了当,但是只为一个人着想;另一种行动的目标要远大得多,是为全国人民的,但是正因为如此,这个行动变得没有把握了--------它说不定会中途夭折。与此同时,他也在两种道德之间踌躇莫决;一方面是同情,是对个人的忠诚,另一方面,忠诚的对象要广泛得多,但是其正确性也比较有争议。他得在这两者之间作出抉择。有什么能够帮助他选择呢?没有。基督教的教义说:对人要慈善,要爱你的邻人,要为别人克制你自己,选择最艰苦的道路,等等。但是什么是最艰苦的道路呢?谁应当承受这种兄弟般的爱呢?是爱国者,还是那个母亲?哪一个目的比较有用呢?是参加整个社会斗争这个一般性的目的,还是帮助某一特定的人生活下去的具体目的?谁能够先天地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人。而且任何伦理学文献里也没有规定过。康德的伦理学说,永远不要把另一个人当作手段,而要当作目的。很好嘛:如果我和我母亲呆在一起,我就是把她当作一个目的,而不是当作一个手段;但是根据同样理由,那些为我战斗的人就有被我当作手段的危险;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我去帮助那些战士,我将是把他们当作目的,而犯了把我母亲当作手段的危险。


如果价值是没有把握的,如果价值太抽象了,没法用它来决定我们目前所考虑的特殊的,具体的事情,那就只有倚仗本能一法了。这就是那个青年人试行做的。当我看见他时,他说:“归根到底,起作用的还是情感;情感真正把我推向哪个方向,那就是我应当选择的道路。如果我觉得非常爱我的母亲,愿意为她牺牲一切-------诸如报仇的意志,以及一切立功立业的渴望--------那么我就同她呆在一起。如果相反地,我觉得对她的感情不够深,我就走。”但是人怎样估计感情的深浅呢?他对母亲的感情恰恰就是以他站在母亲这一边来衡量的。我可以说我爱我的某个朋友爱到可以为他牺牲,或者牺牲一比钱的程度,但是除非我这样作了,我是无法证明我爱他到这样的程度的。我可以说:“我爱我的母亲爱到同她呆在一起的程度,”但只有我真正同她待在一起时才能这样说。我要估量这种感情的深浅,只有付诸行动,以行动来说明和肯定我的感情的深浅。但是如果我再援引这种感情来为我的行动辩护,那我就是卷进一种恶性循环。


换句话说,情感是由人的行为形成的;所以我不能参照我的情感来指导行动。而这就是说我既不能从内心里找到一个真正的行动冲力,也不能指望从什么伦理学里找到什么能帮助我行动的公式。你可以说那个青年至少还找上一位教授向他请教。但是如果你向人请教---------例如向牧师请教-------你已经选上那个牧师了;归根到底,你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他将会给你什么忠告了。换句话说,在你选择一个人向他请教时,你作这项选择就已经承担责任了。如果你是个基督教徒,你会说,去请教一位牧师;但是牧师里面有法奸,有参加抵抗者,有等待时机者;你选择哪一个呢?这个青年如果选择一个参加抵抗的牧师,或者选择一个法奸牧师,他事先就得决定他将会得到什么忠告,同样,在来找我之前,他也知道我将会给他什么忠告,而且我只有一个回答。你是自由的,所以你选择吧------这就是说,去发明吧。没有任何普遍的道德准则能指点你应当怎样做。


说不管我们怎样选择都没有关系,这是不对的。在某种意义上,选择是可能的,但是不选择却是不可能的,我是总能够选择的,但是我必须懂得如果我不选择,那也仍旧是一种选择。这看上去好象只是形式主义,但在限制想入非非或者随心所欲上却非常重要。因为当我亲自碰上时----例如,我是个可以有性生活的人,可以与异性发生关系,并且生孩子--------我对这件事非得决定我的态度不可,而且从种种方面来说,我对自己的选择是负有责任的;在自己承担责任的同时,也使整个人类承担责任。即使我的选择不是有任何先天的价值决定的,它跟随心所欲总不相干:而如果有人认为这只是纪德的自由行动老调重弹,他就是没有看出这个理论与纪德的理论之间的巨大差别。纪德不懂得处境,他的“行动”纯粹是随心所欲。相反,我们的看法是,人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有组织的处境中,它是摆脱不掉的:他的选择牵涉到整个人类,而且他没法避免选择。他或者仍旧独身,或者结婚而不生孩子,或者结婚并且生孩子。反正,不管他怎样选择,鉴于他现在的处境,他是不可能不担当全部责任的。当然,他选择时永不着参照任何既定的价值,但是责备他随心所欲是不公平的。我们不妨说,道德的抉择比较象一件艺术品的制作。


谁也说不了明天的绘画将是怎么样;谁也不能在一张画完成之前对它说长道短。这和道德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处在同样的创作环境。我们从来不说一张画是不负责任的;当我们讨论一张毕加索的油画时,我们很懂得这张画的构图是在他作画时变成这样的,而他的作品则是他的整个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


在道德的水准上,情形也是一样。艺术和道德在这一点上是共同的,就是两者都涉及创造和发明。我们无法预先决定应当做些什么。我认为我举的那个学生来找我的例子相当能说明问题,就是不管他乞助于任何道德体系,康德的或者任何一个人的体系,他都找不到一点点可以作为向导的东西;他只有自己发明一法。当然,我们不能说这个人在选择同母亲呆在一起时-------就是说,把情感,个人忠诚和具体的爱作为他的道德基础-------是作了一件不负责任的选择;同样,如果他牺牲母亲而去英国,我们也不能责备他不负责任。人是自己造就的;他不是做现成的;他通过自己的道德抉择造就自己,而且他不能不作出一种道德抉择,这就是环境对他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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