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与桔梗
文+图 /李葉飛
两个故事，一个过于庸俗，一个维度太高
在我看来，唯有庭前赏花，檐下美食，往来觥筹
才是恰到好处
每次去北方，我总惦记着要找家东北饭馆，点一碟“哆拉叽根儿”，总总原因，没有一次如愿。
上一次去北京，是因为我的朋友，《进藏》导演成功要拍《第三极》的第二季，叫我去一起聊一聊。在苹果园社区的一家私房菜馆，约了见人。我去了，匆匆忙忙。饭馆在小区一栋楼的楼上，上了楼，先见了陌生人，我见生人不会说话，沉默。人到齐了，介绍，热热闹闹，吃饭，才知这是一家很地道的东北菜馆。老板是东北人，家里小孩在北京工作，一家人都搬了来，在楼里开一个饭馆谋生，两房一厅。
我惦记着，等下叫一碟“哆拉叽根儿”，又觉得怪，忍着，待会儿再说。就开始喝酒。63度的东北白酒，几轮。还有一瓶甲方带来的干红，一口就觉得好，舍不得，也喝了。导演还带来一瓶香槟，不错，也喝了。然后，不省人事，断片了，哪里还记得“哆拉叽根儿”，只记得给朋友发了一条微信说，“我在美国领事馆”。
我酒量还真好，以前不知道。
前年在西藏拍片，中途从阿里回拉萨休整，在太阳岛上的青海会馆，整个剧组一起吃饭喝酒。一圈人看去，个个都是英雄，特别是三位青海的司机，憋了几个月，终于可以放胆喝酒了，看着都怕。几圈下来，全倒了，胡话连篇，我还站着，清醒冷静。
那天晚上，几个没喝酒的女孩子当司机，一个一个把他们拉回酒店，我趁着场面混乱，独自沿着拉萨河，晃晃悠悠，自言自语，走回了酒店。中途还打了一个电话，说：“拉萨河边的路坏了，一路都是坑，随时会掉进去。”唬着了一帮醒着的人。但是那河边的路是真坏了，都是坑。
第二天醒来，和导演午饭，计算着昨天喝的酒，一算，才知道自己厉害了。
我是绍兴人，说起来定是能喝的，至少能喝黄酒。但我一直不怎么喝酒，浅尝辄止。大学毕业，散伙饭，被啤酒喝醉，唯一一次，被人扶出酒店大堂，见同寝室的同学在吐，我嚷了一句：“看，喷泉”。毕业第一年在南京参加一朋友婚礼，人生第一次喝白酒，只一口，就再也没碰，心生一念：长江以北的人太可怕了。
再次喝白酒是认识了赖老师，跟学一点中医，赖家与茅台镇渊源极深。喝茅台酒的人一定知道这个赖姓，不知就真不算喝过镇上的酒。我喝赖老家的酱香白酒，名回归赖酒，顺滑，从此就也喝白的。但我依旧不贪杯，每次见老师，留吃饭，老师说，要么喝一点酒？我推托说，好啊！就一起喝一杯，浅尝，克制不住就喝两杯，当然往往是三杯，最后是四杯或者五杯。
前几年去茅台镇考察过一次，为了深入了解，老师找来一位研究酱香酒的专家一起喝酒，说该怎么喝呢，用小杯，一杯倒入口，宛如乒乓球，从喉咙哧溜滚下去。那天无数乒乓球下肚，醉醺醺，吹着贵阳的春风，竟然舒服的很。
桔梗花，藍紫色。也有別的顏色
好吧，酒后醒来就该说回前面提到的“哆拉叽根儿”。
“哆拉叽”是朝鲜语发音，其实就是桔梗。常逛花店的，知道桔梗是一种切花，铃铛一样的花儿，紫色，漂亮；学中医的知道桔梗是一味中药，常用，止咳祛痰；东北人认识桔梗则多半是因为一种泡菜，用桔梗根腌制，是朝鲜族人常做的美食，所以汉人也跟着叫“哆拉叽”。
桔梗“哆拉叽”在朝鲜族民间传说中是一个姑娘，故事有好几个版本，如同很多中国民间传说，涉及女孩子，一定是纯洁、坚贞、痴傻、等待，最后变成了花儿，桔梗就是这样的姑娘。版本很多，都太雷同，在此省略。
值得了解的是日本的桔梗，虽说视觉上仍是一个姑娘，其实只能说是巫女打扮，五官精巧，瓜子脸，柔顺的姬发式发型乌黑亮丽，穿着巫女服，背着弓箭，斩妖除魔，济世救人。这位桔梗出现在日本著名漫画家高桥留美子的长篇漫画《犬夜叉》中，故事太长了，连载了12年，有56册，内容涉及人类、妖怪，巫术、鬼术，灵魂等等，远远超出了我能认识的次元，即使酒后入仙亦无法追及。在此也只能省略。
两个故事一个过于庸俗，一个维度太高。在我看来，唯有庭前赏花，檐下美食，往来觥筹，才是恰到好处。所以这个桔梗还是要落为美食。
我第一次见桔梗在上海的延安中路，那儿有一大片绿地，其中有一小块地是草药园，我是在那儿见的桔梗，夏季，正开花，很美。也见过药房的桔梗根，淡黄色，切了片，跟其它根茎类药材没啥区别。我早听东北人说过“哆拉叽根儿”，就是辣桔梗根，是早餐小食，也是下酒小菜。没吃过，觉得不完整，但不强求，有偶然机会尝一下，一直没偶然着，就想必然点一次，没想到喝酒误事。
桔梗根，如人參（圖：wikimedia.org）
前两天见着网上有人做桔梗泡菜，雪白的桔梗根，顺着茎，撕成条，晒干了存着。要做辣桔梗的时候，就取来泡水一天一夜，然后拌上泡菜酱就成了，简单的只需要动手就可以了。
索性自己做罗。
于是找泡菜酱，找桔梗丝。最后发现，卖泡菜酱的店里，除了有泡菜和泡菜酱，总是有桔梗泡菜的。索性就买了吃吧。
“哆拉叽根儿”，脆，辣舌尖，下早餐
两天后，“哆拉叽根儿”到了。早餐蒸了酒糟白馒头，这几天一直吃这种馒头，有点上瘾了。一小碟根儿，脆、辣、爽，一半是真好吃，一半是念叨出来的。想下酒，能觥筹往来的朋友都和诗一样在远方。
我记得，北京那次酒醒后，跟朋友说，我戒酒了。被人一阵劝，不喝酒的人生会寡然无趣的。我顿了一下，说，那么红酒除外。又顿了一下，白的除了老师家的酒，其它都戒。最后说，家乡酒还是可以偶尔一喝的。另，果子泡的酒归为果汁。
注：桔梗为桔梗科桔梗属植物，全国各地有产，以东北、华北分布最为普遍。花期7-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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