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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笔下的第一刀客:傅红雪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在那里,深深吸引你的,可能是一把漆黑的刀、一张苍白的脸、一个孤独的人,一夜婆娑的梦……


    我的心中就有一把那样的刀,它来自古龙,来自一个美好的名字——傅红雪。


    在古龙的所有作品里,傅红雪并不是最完美的主角。复仇、贫穷、浪子的身世,注定他在自己命运索道上经历非一般的灾难。苍白的面容,残疾的身体,孤独的气质,还有连笑起来都冷若冰霜的样子……这些着实叫人心疼。


    除了致命的癫痫,傅红雪还是一个跛子,身体上双重残疾的他,在生存的道路上永远不能停歇,不管他的骨子里有多少坚韧,癫痫发作的时候,他同样也会不能自制的满地打滚抽搐。然而,他从来都不掩藏自己的缺陷,无论这条活命之路有多艰难,他都靠着自己残废的脚一步步的去丈量。


    苦难中的傅红雪,一如寒冬的梅花,傲然如斯。虽然他在《天涯明月刀》里有些不解风情,但是他永远都怀着一颗真心,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无论是之前的茫然复仇,还是后来的本我归位,在他身上,一直都投射出最正义的人性光芒。他的生存之境,处处布满荆棘,但他永远都不会因为苦难而选择妥协,所以一直到后来,当他与周晴默然相对时,古龙还是让他的周围开满了繁花。


    傅红雪像古龙笔下的其他浪子们一样,他是孤独的。


    然而,就是这个自称没有朋友的傅红雪,却一次次为身边的人们两肋插刀,哪怕是遭受欺骗,路见不平时,他仍然会拔刀相助。因此,傅红雪给人最深的印象是“这个杀手不仅太冷,还善良的要命”。他作为魔教精英,不仅使得一手好刀法,还精通毒药暗杀,他的这些绝技除了防身,还时常救别人,他懂得“杀人者人恒杀之”他常常在杀掉那些人后睡不着觉,也正是因为这些,他才会那般的看淡生死,哪怕是承担起一个新生命父亲关的头衔与责任,甚至用自己的“灵魂之刀”挽救那个毫不相干的孩子。


    还有就是后来,傅红雪居然能够宽容那么彻底的背叛,他拔刀拼命的主要诱因是为了消灭公子羽的霸权,虽然到最后也没有杀掉他,但我们依然看到了一颗赤子之心。这就是那个杀人、酗酒、残疾、贫穷的傅红雪,他的生命甚至低到了尘埃里,但他仍旧是一个怀有正义善良的真正刀客,一个替天行道的大英雄。


    古龙笔下的傅红雪,以其灵魂深处的强悍,取代了生理上的残废,他依赖着一把刀的精神力量破茧而出,继而再成为那个谁都打不败的人,整部作品所阐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哲学命题。最深刻的禅意必将隐藏在最简单的刀法上,最耀眼的光明也必将隐藏在最绝望的黑暗中,古龙用他手中的笔,打磨着傅红雪手中的刀,最终诠释出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刀客傅红雪手中的利刃,就像古龙手中攥着的笔,这两个名字的交融,无论如何都会给人一种醉酒写意的感觉。我一直都固执地认为,古龙的前世定然是一个快意剑侠,如若不然,又怎么能够写出外表如此豪放不羁、肆意纵横,内里却如此冰冷严密、逻辑慎密的武侠小说?


    我想说的是,古龙分明是一个武侠天才。在写傅红雪悟道的过程中,他给所有的人物都赋予了各自的符号,一切正在发生的故事,也都成了后来的铺垫,而那些障碍,也恰到好处的做了一个个悬疑的问号。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最后那个完美的答案。纵然古龙的安静、隐忍,一如沉寂的大地,但是镶嵌于思想内里的深刻、慎密却像一罐奇特的窖藏,在所有闪光都没有亮起来之前,他毅然决然地用他娴熟的笔法,让那么多打从一开始就应该消失的东西,统统都全盘覆灭。


    古龙这个天才,他最终引领着他的武侠人物傅红雪,走进了一本哲学的内核。写书的人,或是书中的人,甚至还有后来看书的人,他们的一生就像“燕南飞”的故事:一朵蔷薇,自清幽之境兀自绽放,有一只夜莺,却在它美丽的花瓣梦里,选择了投池而死,此后蔷薇花蔓延成海,漫天也飘起浪漫的红雨.......


    古龙在他的多部作品中,时常会让人看到绝望的圈套、抽人心血的爱恨、蛇蝎毒计的苦痛。在读他这些文字的最初时间里,我们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帮那些绝望找到一个出口,尽管每一个绝望都是一个深远的劫难,但是我们根本做不到泰然的面对那里一个个的珍珑棋局。


    当傅红雪走进一本武侠书的时候,古龙写作的立意再一次实现了超凡脱俗的飞跃,对命运的图解,唯有古龙才能雕刻得这般深远。那个曾经被仇恨扭曲、被癫痫折磨、被命运做弄的傅红雪在将爱情卑微到尘土里的同时,依然又将自尊放飞到了天上。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月圆之夜,刀客驾到。


    江湖浪子和快意古龙的武侠决斗就此展开,当有人大喊“傅红雪该死的时候”,我们终于也开始慢慢相信“有一种恨竟然会如此可爱”。姑且忘掉傅红雪的所有不美好吧,一个没有情感的刀客,说到底就是一个无情的杀手,但是傅红雪呢?他竟然会把情伤、缺陷、痛苦挥洒得如此饱满。


    我们不知道古龙为什么让傅红雪先后做了那个傀儡、复仇工具之后,才慢慢才让他回归到了本我。有人说,古龙是在有意蹂躏傅红雪,故而才塑造了后来那般完美的叶开,倘若真的是这样,这个牺牲确实有些大。于我来看,以阳光灿烂的叶开,去比对傅红雪黑如血红的暗影,不管怎样说,这都是最惨痛的折磨。不过,当在黑暗中,终于看到那么一点点光明的时候,之于古龙,或是傅红雪,“刀客”和“笔仙”的每一次抉择,都是值得点赞的。


    当我们看着傅红雪拖着残废的右腿,那般艰难而坚定地独行,又有谁不会感觉到心痛呢?那一身黑衣,和那把黑色的刀不正是绝望的颜色吗?与其说那是一把杀人的刀,不如说那是一把绝望的刀,它的利刃就是死神的象征,但在傅红雪的手里,它的魔性正在一点点的消褪,他从不滥杀无辜,只饮仇人的血,因为它的主人是一位真刀客,虽然那刀客的内心是那样的脆弱,但是他同样渴望正义、渴望阳光。毕竟,在他的心里,始终都埋有一颗希望的种子,把黑暗中的亮光,再一点点积累起来,这颗种子就会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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