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乡愁

文 / 王玉

久居异域，想念的不仅是故乡那片遥远的土地，味蕾上的思乡更是让人欲罢不能。于是，就再次收看了央视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 许许多多的味道和记忆一下子都被这部纪录片所唤醒，那些生命中最新鲜的味道以不可阻挡之势扑鼻而来。这些味道泛起的乡愁，在舌尖上酝酿，熟悉而又顽固地主宰着你全部的味蕾和记忆。

家乡原本普通的食物此时都已变得弥足珍贵。古老的传统美食自有力量穿越时空，无论你身在何方，都能够感受到这些元素微妙而又清晰地凑在一起所产生出来的诱人的味道。饮食是历史的缩影，舌尖上品尝到的丰富层次，其实更是各种思乡情绪的混合。

窗外，异域的阳光强烈地烘烤着大地，大西洋的涛声涤荡起满腹的乡愁。异国他乡的生活，考验的不仅是对不同语言和文化的适应，更有饮食的巨大差异。巴西烤肉即便如此喷香诱人，可是它也只能偶尔为之，你的中国胃，它没有如此强大的消化吸收能力。于是，你在经过了初来乍到的新鲜后，对故土的眷恋和对家乡美食的思念便开始喷涌而出。不得不说，乡愁里的很大一部分，其实是对家乡美食绵绵不绝的回味与思念。

你想念冬日早晨妈妈煮的那碗味美香甜的腊八粥、想念合记烩面香味扑鼻的大海碗、想念一大早就开始吆喝着叫卖的粉浆面条、甚至想念就餐环境极差的家门口那家胡辣汤店，那个老板有些油腻的衣服，此刻在你想来也是如此的亲切。你想起了洛阳，那座此刻正是花团锦簇的牡丹城，让你想念的不仅是牡丹的雍雍华贵，娇艳欲滴，还有那些以花命名的美食，牡丹燕菜、牡丹饼；那个早已隐为草庐布衣，洗尽铅华的汴梁城也再一次让你心向往之，它鼓楼的小笼包，热闹的大夜市，那些诱人的美味齐刷刷地来到了你的眼前，甚至是那喧嚣的市声此刻也让你回味悠长……舌尖上的故乡，跨域浩瀚无际的大西洋，乘着悠悠夜色，再一次濡湿了你思乡的梦。

家乡的味道开始排着队温暖地包围着你，追逐着你，每个夜晚当你关闭了床头灯盏，立即会有无数的美味和着往事从窗幔的皱褶间向你走来，那些过去不曾珍惜、视为平淡的食物，此刻都变成了无比诱人的美味佳肴，让你忍不住直吞口水，你在想，天亮后，一定要想办法做上一顿家乡的菜肴慰藉乡愁，让舌尖与家乡在美食中相遇。只有此刻，你才郑重地意识到，那座黄河岸边的城市，不仅是你真正心灵和情感的故乡，更养育了你的独一无二的味蕾，使你已经很难适应西餐刀叉并用的美食。于是你带着对故土的思恋，对美食的渴望进入了梦乡。

你回到了电力小区的家中，妈妈依然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餐桌上摆满了你爱吃的美食，红烧排骨滑腻酥软、凉拌双耳晶莹剔透……

你看到自己正在合记烩面的老店里品尝烩面，面是滑滑的，硬硬的，剔透的粉条、爽脆的木耳、绵软的豆腐丝、青翠的香菜、滑腻的鹌鹑蛋、精瘦的羊肉，看着面前这碗飘散着热气的美味，你顾不上热烫，端起碗来，喝一口奶色的鲜汤，嚼一口筋韧的面条，周身舒泰。忽然间好像再次找到了自己与这个城市某种形式的血脉相连。不得不说，烩面的味道，在某种程度上，成就了郑州特有的气息，浓郁、温润，还有一种毫不掩饰的直抒胸臆。

你翻了个身，继续舌尖上的美梦。

你睁开朦胧的睡眼找寻家门口的那个逍遥镇胡辣汤老店，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工人路上还是少有行人。你看到了那个系着脏兮兮的围裙、说着一口周口方言的卖胡辣汤的中年男人，店内空荡荡的，昏黄的吊灯散发着朦胧的气息，你看见了久违了的黄灿灿的油条、麻团、豆腐脑、胡辣汤、小笼包，它们都整整齐齐地以诱人的姿态等待着它的主人，那种特有的胡辣味弥漫在整个房间，挥之不去，像雾又像蒸汽。你很奇怪，店内就你一个人，你努力地寻找着似曾相识的面孔，可是终于也没能睁开眼。

马路边那个高挑美丽的做鸡蛋灌饼的信阳女人，依然还在埋着头专注地制作她美味的早餐，泥巴制的大高火炉，在微曦的晨光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影，一团面、一个擀面杖、一只鸡蛋、几颗翠绿的葱花，巧妙地在她细白修长的手中变幻着模样，片刻功夫，葱香扑鼻的鸡蛋灌饼便制作完成，再配以爽脆的榨菜、翠绿的生菜，卷成圆筒的模样，豆浆是早已备好的了，飘散出醇香的大豆的味道，你知道，这就是一份可口的早餐。据说，遍布在郑州街头的鸡蛋灌饼摊贩，几乎都来自一个叫信阳的地方，你知道，那里不仅出美女，美食也是香飘万里。

你继续踟蹰而行来到了千年古都洛阳，四月，是洛阳最美的季节，花香缭绕，而你则被另一股香味吸引着，远远地看见了“真不同”古色古香的建筑，洛阳水席依然热闹非凡。那些洁白如玉、色泽夺目的牡丹花，漂浮于汤面上，花艳、菜香、汤鲜，酸辣香郁，爽滑可口。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沉闷的钟声，抬头你看见开封那人声鼎沸的夜市，广场两侧，小吃货车次第排开，高吆低喝、悠扬婉转的叫卖声和餐具的碰击声，汇成了一曲动人的交响乐，昏黄的灯光下，人头攒动、热气腾腾，小笼包个个晶莹剔透、香味扑鼻，炒凉粉带着特有的气息直冲你的鼻翼，杏仁茶、花生糕，还有那色泽诱人的冰糖红梨…..你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忽然却听到了床头闹钟滴滴的欢叫声，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你想要做一顿家乡的美食，无奈那些平平常常的食材在这里却是难觅踪迹，洁白的银耳、浑圆的莲子、滑嫩的豆腐、都需要你花费高价从那个遥远、唯一、规模很小的中国超市去采购回来。于是，你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物以稀为贵。或许，只有远离了故土，人们才会真正明白什么叫乡愁。而你也终于懂得了生活在海外的华人共同的心声，无论异域生活是否幸福，他们总会有一种无助和漂泊感，或许还夹杂着巨大的失落和酸楚，而只有通过对故土的回忆、怀念和追寻，才能找到治疗漂泊痛感的良药，这或许就是乡愁的起源。

有人说， 乡愁可以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层是对亲友、乡亲、同胞的思念；第二层是对故园情景、故国山河、旧时风景的怀念；第三层也是最深层的，是对历史文化的眷恋。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乡愁里满含着对家乡味道的思念，它就像一张透明的网，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

正如《舌尖上的中国》所说：“这是盐的味道、山的味道、风的味道、阳光的味道、也是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味道，这些味道，才下舌尖，又上心间，让我们几乎分不清哪一个是滋味，哪一种是情怀？”

 舌尖上的乡愁，不仅是味蕾的感受，更是灵魂深处的涤荡和牵引。

作者简介：王玉，笔名Linda,郑州人，现旅居南美里约热内卢。钟情山水，醉心文字。常有各类散文见诸报纸、网络及文学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