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神兵：连接起手冢治虫、宫崎骏与庵野秀明三位日本动漫界巨匠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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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动漫之所以在当今世界大行其道，无外乎一个原因其易于接受。它可以超越一切国界和时间规范，轻易地占领阅读者的大脑。它是一个不具有文化理解障碍的怪物，侵蚀着大众。其令人毛骨悚然的侵蚀力，源于根本不需要阅读者具有一定的基础教育及出众的智识。漫画，令人可以抛开必须接受的基础教育，甚至可以抛开一部分不常使用的汉字，仅靠识别图像，便能体会到阅读和理解的快感。漫画使得阅读不再是我们吃力走向著者的单向膜拜。与传统相反，著者走出神殿，走向大众。漫画无疑动摇了著者和阅读者之间的地位关系。在本篇中笔者想要借用日本动漫界的里程碑式意象巨神兵来谈谈日本动漫界鲜为人知的一些故事。巨神兵是连接手冢治虫、宫崎骏与庵野秀明这三位日本动漫界巨匠的关键。2012年是日本动漫界值得纪念的一年。2012 年7 月10 日，东京都现代美术馆举办了名为「馆长 庵野秀明 特摄博物馆从模型看昭和平成的技术」（館長 庵野秀明 特撮博物館 ミニチュアで見る昭和平成の技）的大型展览会。「我想建立一个特摄博物馆，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早在2010 年夏天庵野秀明便如是问铃木敏夫。庵野秀明之所以有此提议，是因为其动漫创作的原点便是特摄模型。虽然当今CG的流行令模型和特摄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是风靡亚洲甚至取得了世界影响力的《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始祖无疑就是特摄。那些沉寂在仓库多年的特摄模型和道具，终于在2012 年的夏天再次展现在世人面前。也许是庵野秀明的个人号召力，也许是这些模型勾起了无数成年人的少年回忆，每日的游客数高得惊人。展览期间公开了一则动画短片《巨神兵现身东京》（巨神兵東京に現わる），由庵野秀明企划，樋口真嗣担任导演。短片的情节十分简单，讲述的是平凡的一天，巨神兵突然降临并摧毁东京的末世剧情。登场的巨神兵可谓是脱去了铠甲的EVA，无论人物设计还是运动规律。令人不解的是，为何影片开场巨神兵的人物设计后面却写着宫崎骏的大名？影片接近尾声的时候，笔者突然回忆起巨神兵原来就是《风之谷》中登场的巨神兵，而不是EVA。《风之谷》中有一段描绘未完成的巨神兵慢慢融化，并口吐激光射向王虫的场景。负责这一部分电影原画的正是年轻时代的庵野秀明。庵野秀明在这次展览会期间企划的这则动画短片，似乎在向来馆大众宣布《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原点除了特摄之外，便是《风之谷》。也可以说庵野秀明在借此机会向日本动漫界的泰山北斗宫崎骏致敬。他无声地告诉喜爱他的观众们：我继承了宫崎骏《风之谷》中对机械描绘的热忱和末世情结，EVA的前身就是巨神兵。令笔者感到敬佩的是庵野秀明如此直言。通过他的直言，日本动漫史上有一条传承脉络顿时变得明晰了。庵野秀明对于自己与宫崎骏的继承关系如此坦白直言，无疑是需要勇气同时也是需要自信的。笔者认为，这样的自信则来自于他导演的《新世纪福音战士剧场版》三部曲的成功。商业回报一直不是吉卜力的着眼之处，但近年来吉卜力对几部剧场动画大力度的宣传造势，却令我们明白其黄金时代一去不回。另一方面，《新世纪福音战士剧场版Q》可是让众多的EVA 迷们等足了三年。那些工作了一天，尽管已经身心疲惫却还要坐上九十点钟的电车，特意跑到电影院里去看《新世纪福音战士剧场版 Q》的日本上班族们绝不是少数。当庵野秀明带着他的作品不断刷新日本剧场电影纪录的时候，他的直言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巨神兵现身东京》虽然带着庵野秀明对宫崎骏这位前辈的敬意，但是讽刺的是，有多少年轻人看到这部动画短片首先会想到《风之谷》而不是EVA呢？从这种意义上说，这部动画短片又有些残酷地揭示了日本动漫界新老交替的事实。有趣的是，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当年这部影响了庵野秀明的《风之谷》身上。《风之谷》上映于1984 年并且获得了来自观影大众的非凡好评。《风之谷》是日本动漫史上划时代的作品，其意义在于：宫崎骏首次在剧场动画中展现了成熟的世界观，实现了剧场动画欣赏年龄层的拓宽，即动画不再只是哄孩子的「玩意儿」 而转向了各个成年人也可欣赏的「 大众艺术」。宫崎骏的《风之谷》真正实现了张爱玲在《论卡通画之前途》中提及的「未来的卡通画绝不仅仅是取悦儿童的无意识的娱乐。未来的卡通画能够反映真实的人生，发扬天才的思想，介绍伟大的探险新闻，灌输有趣的学识」的理想。当然，《风之谷》凭借其优秀的表现力，也无疑配得上张爱玲所说的「二十世纪女神新赐予文艺的另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妹妹」这样的评价。如此看来《风之谷》能给年轻的庵野秀明带来巨大的影响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不过，在当年《风之谷》的一片赞扬声中，来自业界内部的声音却少得有限，同时有一位迟暮之年的动漫权威却对其未加一句评论。他便是《铁臂阿童木》的创作者手冢治虫。众所周知，手冢治虫是日本动漫的开山祖师，是他将呆板传统的四格漫画，转化成了具有电影分镜感的漫画形式，并且试图将成人内容引入漫画领域，使漫画的年龄层扩展到了青年。年轻的宫崎骏正是受到了手冢治虫的影响，开始描绘漫画，并最终走上了剧场动画导演之路。可以说，没有手冢的启蒙，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宫崎骏，也可能不会有《风之谷》的诞生。就像没有《风之谷》中的巨神兵也许就不会有《新世纪福音战士》的EVA一样。手冢治虫一直探讨着「什么是动漫应该表达的？」 这一主题。而他最关心的正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例如「环境破坏问题」「对于引发战争的人的描绘」等等。但正当手冢治虫向着自己的理想动漫前进的时候，宫崎骏《风之谷》的公映，让手冢治虫看到了自己的动画理想从「可能」瞬间变为「可行」。在手冢治虫还没有辞世的时候，宫崎骏实现了前辈手冢治虫一直追求却未完成的梦。年轻的后辈变成了竞争对手，更确切地说是难以战胜的劲敌。当时，虽然没有公开对《风之谷》发表过意见，手冢治虫却私下曾经问过其工作室的工作人员石坂启的意见。「很有趣哦。」石坂直率地回答。手冢治虫虽然没有表示出明显的不悦之色，却也未加任何评论。事后制作人拉住那名工作人员，略有不满地说：「你怎么能在手冢面前这么说呢。」对于晚年的手冢治虫来说《风之谷》几乎成为了禁语。我们隐约读出了一位动漫人暮年的沉默和日本动漫界新旧交替的残酷。手冢治虫的沉默是源于力不从心和悔恨，现在在宫崎骏的身上我们似乎也隐约地听到了这样的沉默。通过手冢治虫、宫崎骏、庵野秀明三代动画导演的努力，一个日本动漫史上的著名形象巨神兵，由理想变为现实，然后又经历了变身。它成为了联结手冢治虫、宫崎骏和庵野秀明的象征。日本的动漫事业似乎像是一个接力赛，前一代的动漫人始终有站在跑道上，看着后来人冲刺的一天。巨神兵背后隐藏的是：日本动漫界三代工作者为了沟通创作者理想与大众审美、为了使大众轻松享受艺术快感，所做出的数十年的不懈努力。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漫画虽然代表着一种「轻」文化，却不容小觑。因为相比于传统艺术欣赏或是文化理解，对动漫的欣赏和理解难度从大众身上更多地转嫁给了创作者。不论是文学还是音乐抑或是美术，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存在一部分「自说自话」的艺术家。他（或是她）可以不理会大众如何接受，特立独行地以「抒发」为目的，而不是以「传达」为目的。他（或是她）把球丢出去，大众接不接得到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事情了。近代这样的局面随着艺术商业化有了改变。而动漫从一开始就并不属于「艺术」范畴，确切地说是「文化商品」。正是这些「文化商品」的制造者们令人钦佩的专业精神，令本属于商品的动漫，在不知不觉间挤入了「大众艺术」的规范里。不同的是，动漫始终坚守的原则就是，与著者本身具有的世界观相比，确保大众的接受质量更为重要。从思想性上来看，手冢治虫、宫崎骏和庵野秀明三人实在难以比较。但是，从传达力和表现力来看，三人之间似乎可较高下。动漫是一种脱离了著者自说自话的新艺术，它要求的不是演讲而是对话。漫画著者表现出的创造力使得他们有理由即使走出神殿，也可再次获得大众膜拜。请在文末评论区中留言，点赞数最多者，本周内我们送一本《知日・世上只有一个京都 》特集。吉卜力工作室、 ✎ picture courte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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