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子为宋代的市语，时人或称为瓦、瓦舍、瓦市、瓦肆等，原是临时集合、以演艺的勾栏为中心的集市，后来逐渐演变为一种固定的大型演艺场所，也是当时各种娱乐场所的通称，犹如今日上海大世界娱乐城。《梦粱录》卷十九解释道：“瓦舍者，谓其‘来时瓦合，出时瓦解’之义，易聚易散也。不知起于何时。”耐得翁《都城纪胜·瓦舍众伎》也说：“瓦者，野合易散之意也。”又因其往往与一定的商品贸易结合在一起，故时人又称为瓦市、瓦肆。如临安的桑家瓦子中就“多有货药、卖卦、喝故衣、探博、饮食、剃剪、纸书、令曲之类”，成为一个以勾栏为中心的集市。而处于热闹街市的瓦子，不仅有饮食店，还设有大酒楼和茶坊。
瓦舍大约兴盛于北宋中后期，如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五记载，北宋崇宁、大观年间（1102—1110），张廷叟、孟子书“主张”汴京瓦舍伎艺。到南宋时，瓦子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南宋绍兴初年定都临安，城内外有大量驻军。殿前都指挥使杨沂中因军士多为西北人，且大多带有家属，于是在临安城外创立瓦舍，招集了大量的乐妓，以为军士暇日娱乐之地。此后，修内司又于城中建立了五处瓦子以供市民游艺。这些瓦舍原事出于官府创设，因而隶属官府主管，城内瓦舍隶属修内司，城外瓦舍隶属殿前司。修内司设有教乐场，专管官府所属乐人。殿前司主管禁军，城外瓦舍所以要隶属于殿前司，就是由于驻军都在城外和城内靠近城墙的地区，瓦舍多为士兵娱乐场所的缘故。由于这种融娱乐市场为一体的大型综合性游艺场适应了时代的需要，故逐渐从城外向城内发展，并成为居民的主要娱乐场所，正如《西湖老人繁胜录》中所说的“深冬冷月无社火看，却于瓦市消遣”。
临安的文化娱乐业十分发达，瓦子数量、艺人人数和场所的硬件设施等方面，远远超过北宋东京开封，也是全国其他城市无法相匹的。就瓦舍数量来说，城内外总计有20多处。周密《武林旧事》卷六《瓦子勾栏》中列举有二十三个瓦子的名称和地点。而《西湖老人繁胜录·瓦市》则载都城内外有二十五个瓦子，其中城外有二十座瓦子，城内有五座。
这些瓦子中，大小并不相同。规模极大，如位于御街北段众安桥南的北瓦，里面有勾栏十三座及乐棚、露台，是众瓦中最多的。所谓勾栏，其本意原为栏栅或栏杆之意，在古代或作勾阑、钩栏，指用栏杆或绳索、幕幛等围成一个圈子，成为一个演出场所，由专业艺人在里面表演节目。而露台为一种露天的戏台，始于汉文帝时期，在唐代已经用于乐舞百戏表演。乐棚也是一种戏台或剧场，又因人们往往在乐棚上要装饰一些花彩之物，故时人又称为彩棚。大的勾栏可以容纳一千余人。
瓦舍设有早、晚场。早场在凌晨五更便已开始，而夜场关门则至深夜。如《西湖老人繁胜录》载：“独勾栏瓦市，稍远于茶，中作夜场。”表演不受时间限制，不受气候变化影响。里面配置有相应的灯光设施和相应的扩音设备。密封和通风设施齐全，可遮拦风、雨、雪，使冬天不至于太冷，夏天不至于太闷热，以保证全天候演出。
瓦舍中表演的节目“百戏杂陈”，名目繁多。据《梦粱录》《武林旧事》《都城纪胜》等书所记载，有唱赚、诸宫调、转踏、大曲、清乐、小唱、弹唱、京词、崖词、耍令、商谜、相扑、女飐、踢弄、踏索、打硬、举重、射弩、竹马、蛮牌、神鬼、扑旗、夹棒、吟叫、合生、象生、道情、泥丸、头钱、沙书、弄水、舞旋、舞绾、鲍老、筑球、下棋、小说、烟火、说药、捕蛇、消息、参军、杂剧、院本、鼓子词、说诨话、学乡谈、教走兽、乔相扑、教飞禽、教虫蚁、装秀才、放风筝、七圣法、旱划船、耍和尚、村田乐、马后乐、藏去之术等六七十种伎艺。拥有固定的演员队伍。如艺人小张四郎，“一世只在北瓦，占一座勾栏说话，不曾去别瓦作场，人叫做小张四郎”。
宋佚名《杂剧眼药酸图》
宋佚名《杂剧打花鼓图》
瓦子不仅表演的节目繁多，而且还培养了数以百计的表演艺术家。《西湖老人繁胜录》“瓦市”条就对此作了详细的记载：
南瓦、中瓦、大瓦、北瓦、蒲桥瓦。惟北瓦大，有勾栏一十三座。
常是两座勾栏，专说史书：乔万卷、许贡士、张解元。
背做蓬花棚，常是御前杂剧：赵泰、王英喜、宋邦宁、何宴清、锄头段子贵。
弟子散乐，作场相扑：王侥大、撞倒山、刘子路、铁板踏、宋金刚、倒提山、赛板踏、金重旺、曹铁凛，人人好汉。
说经：长啸和尚、彭道安、陆妙慧、陆妙净。
小说：蔡和、李公佐。
女流：史惠英、小张四郎，一世只在北瓦，占一座勾栏说话，不曾去别瓦作场，人叫做小张四郎勾栏。
合生：双秀才。
覆射：女郎中。
踢瓶弄碗：张宝歌。
杖头傀儡：陈中喜。
悬丝傀儡：炉金线。
使棒作场：朱来儿。
打硬：孙七郎。
杂班：铁刷汤、江鱼头、兔儿头、菖蒲头。
背商谜：胡六郎。
教飞禽：赵十七郎。
装神鬼：谢兴歌。
舞番乐：张遇喜。
水傀儡：刘小仆射。
影戏：尚保仪、贾雄。
卖嘌唱：樊华。
唱赚：濮三郎、扇李二郎、郭四郎。
说唱诸宫调：高郎妇、黄淑卿。
乔相扑：鼋鱼头、鹤儿头、鸳鸯头、一条黑、斗门桥、白条儿。
踢弄：吴全脚、耍大头。
谈诨话：蛮张四郎。
散耍：杨宝兴、陆行、小关西。
装秀才：陈斋郎。
学乡谈：方斋郎。
分数甚多，十三应勾栏不闲，终日团圆。
瓦舍中除有勾栏演艺服务外，尚有一整套与其相关的服务设施，如茶坊、酒肆、饮食店铺、歌楼、妓院、浴堂等，融赏、吃、赌、嫖、玩等感官享乐于一身，使人们在此获得全方位的娱乐与满足。如南瓦设有酒店熙春楼，中瓦内有王妈妈家茶肆及刊印书籍的张家书铺，北瓦内有各种店铺数家。这些店铺一般以出售食品和工艺品为主。有鉴于此，有人感叹地说：杭州人真是生活在一个歌舞升平的世界里。
图片来源网络
文章原名《百戏杂陈的“大世界”》
作者系杭州文史研究会常务理事、
浙江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