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含蓄，是一种文明

 过去，报章上喜欢用盲人、聋哑人，而我们在平时说话，就喜欢加个“子”或者“巴”，聋子、瞎子、瘸子、哑巴。其实古人也是如此，瞽这样的字大多只是书写用语，而口语中这个“子”那个“子”的并不少见，黑旋风李逵、花和尚鲁智深就喜欢这么说。

    大约20多年前开始，无障碍通道、无障碍厕所、无障碍车位、蜂鸣提示等开始引进，而我们的日常用语也逐渐有了变化，“子”少了，“巴”尽量不用了，含蓄的说法替代了那种直愣愣的语言，这应该算是一种文明的进步。

    后来残障、智障的说法又传了进来，其实，这比用“疾”更顺耳，讳疾虽说不能忌医，但与人说话时却是礼貌。可是，含蓄是语言文明远没有成为共识，近来就常见“脑瘫”这个词频频出现，难道就没有比瘫字更讲究、更显得尊重的词语？

    肛肠医院、肿瘤医院、精神病医院，实在说不上含蓄，看着难受、听起来也不舒服，而同仁医院、安定医院，非但含蓄，还挺会意。

    上个厕所、上个大号、解个手、方便一下、去趟WC，都是含蓄的语言，而且人人明白，上个卫生间，当然就更雅致了，至于那个卫生间是否卫生，则是另一回事。在内急的情形下，恐怕只有幼儿才会直抒胸臆，直白地说要拉屎、要撒尿，要干嘛干嘛。长大了、成熟了、有礼貌了、受过教育了，都会让语言变得含蓄一些，因为含蓄是文明。

    含蓄的语言如果生动，就更有意味。有钱人、富人，都是直白的说法，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有个词“大款”很盛行，款就是钱，还挺大，请客大方、送礼大方、买东西大方，一说大款就会想起那个模样。那时大款稀罕，于是有人天天想着傍大款。如今时兴称土豪，土豪是个有年头的词汇，能够重返，大概是因为有些人既豪且土，非土豪不能形容。别看出手阔绰，有豪宅、豪车、豪庭、豪表，什么都豪，就是没品位，所以一定叫土豪不可。

    从前一说富人就是大腹便便，尽管生动但欠含蓄。因为那时大家的目标是温饱，有人能吃很多，还可以把肚子吃得够大，肯定有钱或有势。后来出国的人越来越多，到世界各地转了几圈，发现有钱人的肚子并不一定都那么大，有了钱可以去健身房，可以去海滨度假游泳爆嗮，可以做健美操，并非老在那里吃吃喝喝。现在，大腹便便这个直白的形容几乎要销声匿迹了，起码和有钱人不再挂钩，不怎么有钱的人反倒有这种可能。

    30年前北京人出去吃饭都叫搓饭，大伙聚在一处大啖一通，叫搓一顿。这个词特白，将那种狂吃猛喝的劲头表露无遗。现在有人来请吃饭，短信上都称小酌，或者是餐叙，时代变了，没什么人再天天想着搓了，于是小和叙成为聚会的主流。看来，语言含蓄，与时代也互为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