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鬼说神

 开篇语：有感于新近热衷于阅读鬼神之书若干后，归纳所思所得，写下只言片语，与人分享、切磋。

    （一）

    汉字“鬼”，象形字。下面是个“人”字，上面象一个可怕的脑袋（非“田”字），是人们想象中的似人非人的怪物。故“鬼”字的本义是某些宗教或迷信的人认为人死后有“灵魂”，称之为“鬼”或鬼魂、鬼魅、鬼蜮等等。“神”， 会意字，从示申声。“申”是天空中闪电形，古人以为闪电变化莫测，威力无穷，故称之为神。故“神”字本义为神灵，即迷信的人称天地万物的创造者和所崇拜的人死后的精灵，如神仙、神怪、神主等。这两个字的本义之外，还有其它引申、借喻之义，但不在本文使用范围中。

    鬼神观念是人类普遍存在而根深蒂固的一个观念。每个成年人几乎都有过童年爱听鬼神故事的经历，也就是说，从小就自觉或不自觉地被灌输了鬼神的概念，更遑论一年四季无处不见、无时不有的宗教式或世俗式的种种祭神拜鬼的仪式了。而文人墨客写的鬼书，传说的神话，更是汗牛充栋。从早期的《汲冢顼语》、《山海经》到后来不断出现的《神异记》、《列仙记》和家喻户晓的《西游记》、《聊斋志异》等再到民间实时口耳相传的鬼事神迹，无不让人时时浸淫于鬼神异事的氛围中，只是各人对鬼神论持何种态度有所不同，即信或不信而已。

    这里我先表个态：我是不信鬼神的。但我承认，我爱读鬼神之书，也爱听人讲“鬼话”。外出旅行，包里总有一本或《阅微草堂笔记》，或《聊斋志异》，或《鬼蜮世界》，或《何典》。足以窥见喜爱之程度。

    （二）

    鬼神的来源与传播

    正如上文说的，人人从小就都有了鬼神的概念，知道这人间中除了看得见的万物之外，还有看不见，摸不着，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经世而不灭，经久而不衰的鬼神。

    鬼神源于人对自身的不理解，对复杂的自然现象的不理解。比如人从哪里来，同样是人为什么苦乐不均，贵贱不等，际遇不同？人又为什么会生病和死亡，死后去哪里？为什会出现山崩地裂、雷电轰鸣、旱灾水祸？是谁在操纵着这些现象？还有生活中出现的一些奇迹怪事，人们一时无法作出解释，如做梦等。针对这些直接影响人类生存的现象的不可理解和解释，人类从远古时代就开始作出种种猜测，并企图找出解救的途径、方法。

    于是人类就设想在人以外的自然界中，必定存在着一种“超级

    物质”——鬼神。而随着宗教的产生与发展，通过它所制造的天堂地狱、因果报应、教世主等宗教理念与说教，衍生出庞大的鬼神群体。

    与此同时，为满足人类永无休止的好奇心，文人墨客就不断创作出众多活龙活现、无奇不有的鬼神故事，代代相传。正所谓“谎言重复千百遍就成为真理”。而其中靠装神弄鬼为生的从业人员的极力渲染，也是“功”不可没。

    一部《西游记》电视，大人小孩百看不厌。我老家县曾经为争夺孙悟空故乡权，上演过一出滑天下之大稽的闹剧。

    （三）

    鬼神的异同与人的区别对待。

    鬼神都是人类创造的精神产品，随着社会的发展，也都具有同样的社会属性，大同小异的功能。即为求拜者除恶安良，纾困解难，祛病救人。所以从求拜形式到词义上都是相通的，经常被联系一起组成联合词组，象“装神弄鬼”、“鬼斧神工”、“鬼哭神号”、“鬼使神差”、“惊天地而泣鬼神”等等。很难分得一清二楚。

    要说不同首先在于鬼的地位等级相对于神低，因此鬼的法力也不如神。其次是鬼来自人死后的灵魂化成，故又称“鬼魂”。神又称“神灵”，则多由自然界的各种现象、物质、图腾演变而成，如雷神、风神、水神、土地神、蛇神、猴神等。或部分来自圣贤名人、英雄豪杰、能工巧匠死后的化身。如“始祖炎黄之神”、“武神关羽”、“茶叶之神陆羽”、“木工之神鲁班”、“航海之神妈祖”、“医学之神华佗”等。在形象塑造上，鬼多丑陋狰狞，行为萎琐，而神则多威严端庄，浩然正气。鬼神居所也不同，鬼居阴间地府，神居天堂乐土。

    由于鬼神具有上述的不同点，造成人类日常对它们的态度、措施、礼仪也有明显区别。对神基本是顶礼膜拜，祭祀时供品丰富，场面壮观。对鬼则多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除搞些传统的祭祀仪式外，还会施以防鬼、驱鬼、斗鬼甚至用鬼之术。如路口巷尾常立“石敢当”石碑，房门挂桃木或镜子和秤，门窗贴符篆、咒语等。有的还施以“金钱”贿赂，“有钱能使鬼推磨”，达到鬼为我所用之目的。

    （四）

    鬼神的分类与人的关注点

    世界上有多少鬼神，没有人能统计出来，有好事者推算说光神就有数千种，鬼就无法数了。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面对如此庞杂的群体和难以确定的数量，分类谈何容易。所以有按成形原因、分布区域、时序、天干、地支等分类的，但都得不到信靠者的认可。唯初略地分成两大类，即由人转化成的鬼神和由自然界物象生成的鬼神，在学术界比较可以接受。民间百姓则按“善恶”分成好与坏两大类。很直观。

    中国人普遍对以下三种鬼神有特殊感情与很高的关注度，即祖宗鬼、灶王爷和门神。

    旧时的老房子，家家厅堂正中都供有黑乎乎的祖宗灵牌位，逢年过节或生辰忌日，一家之主都要领着全家大小，上供品，烧香跪拜。这种祭祀是建立在宗法制度与血亲关系上，也是基于祖先的亡灵仍需要后代子孙供养，同时祖先的亡灵也会保佑后代子孙的认识。现在住新式楼房，基本看不到供奉的灵牌，但有些形式还是保留着。

    灶王爷在神班里的一个小神，但他是上天派住负责监察本家之神，“县官不如现管”，为使小神能“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家家也不敢有些许怠慢。   

    门神是保一家平安之神，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一般都是在大门上或直接画上，或贴有门神像的纸。画中的门神或神荼与郁垒，或钟馗与张天师，或秦琼与尉迟恭。他们都是传说中的斩妖除魔的能手。

    （五）

    鬼神的价值与利用

    人类凭想象制造出自己的对立面和反衬物的鬼神，客观存在着正反两面的价值。至少起到正邪、善恶、美丑、卑尊、生死等的教化作用。这种价值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人类精神领域中，已经是一支能够禁锢和左右人们思想的独立力量。因之，对鬼神价值的挖掘与利用，上至皇帝，下至庶民，无人不晓。这种使用，往往是通过亦属鬼神文化范畴的卜卦、相术、占星、解梦、谶语等形式来实现的。

    广大庶民求鬼神得心理疗伤与慰藉，术士巫师用鬼神掳掠钱财，举大事者则借鬼神打天下、夺江山。

    中国古代的帝王，多制造许多鬼话神，用“君权神授”忽悠百姓，证明自己权力的合法性。刘邦说他的母亲是“赤龙投胎”“感天受孕”而生他的。各地的民变造反、农民起义军，也都打着“替天行道”，得鬼神相助的鬼话，凝聚人气。

    战国时代齐燕交战，齐大败，眼看就要亡国，大将田单制造一系列鬼话，说夜里梦见天神对他说，已派天师来助战，齐国必胜。出兵前又大搞祭祖活动，求祖先鬼魂保护。以此鼓舞士气，瓦解、挫伤敌方锐气，最后打败燕国，转败为胜。

    清末义和团运动，面对八国联军的洋枪洋炮，义和团士兵个个喝着下了神符的水，赤着膊，舞着大刀，高喊“刀枪不入！”冲向敌阵，愚昧带来的结果是死伤无数。

    （六）

    鬼神书籍常盛不衰探因

    尽管儒家思想一统的中国，有儒家祖师爷孔子强调的“不语怪、力、乱、神”一说，但中国历代历朝，包括妖、怪、精、仙、魔在内的鬼神专书，照样鬼话连篇，鬼书成山。探其因，至少有三个方面。

    其一，鬼神故事满足了人的强烈的好奇心，而好奇心是人的本能，是人类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需要。这种心理同时也激发了作者的想象力，使之在超人世、超自然的自由想象空间中天马行空，自由发挥。三头六臂，七十二变，充满“新、奇、怪、异”，让读者痴迷而不能自拔，以至出现供需两旺的现象。

    其二，鬼话神书便于作者通过冷嘲热讽、明说暗指，反话正说等手法，寄托情思，发泄情绪，宣扬自己的理想信念而又不致于遭非议和文字狱迫害。蒲松龄称他写《聊斋志异》，就是以传奇志怪的形式和手法，表现他长期郁积在心底的“孤愤”之情的。故人评其书曰：“谈鬼谈狐，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

    其三，鬼神作品是人与社会的一面镜子，人可以从中观照到自身和现实社会。从而起到一种真善美与假恶丑的榜样教化作用，理所当然地受到统治者、管理者、宗教信仰者和鬼神迷信者所推崇。

    综而观之，鬼书神话，具有其独特的审美价值和认识价值。其对促进我国文学创作，丰富民间文艺生活内容，起了很大作用。这是不可否认的。这与对鬼神信或不信，是有神论者或无神论者没有关系。

    （七）   

    推荐两本鬼神书

    一本是《何典》。《何典》是清代的一部借鬼说事的章回体讽刺性小说，共10回。该书以滑稽幽默、口无遮拦的吴方言，虚构了一部鬼话连篇的鬼世间的鬼故事，通过鬼的故事来讽刺人间的现实，在中国古典小说中可谓别具一格。成书于清嘉庆年间，而真正流传开来则在1926年。现行版本有1981年工商出版社印行“内部发行”版。2005年，学林出版社再出新注彩绘本。

    一本是《子不语》。得名于《论语·述而》“子不语怪力乱神”，意即作者所述皆是圣人所讳言的怪异、强力、变乱、鬼神之事。是清中叶康乾盛世时代的著名文学家袁枚，将自己听到举凡神鬼、妖怪、狐仙，甚至奇人奇事，通通整理而成。描述故事简洁明了，刻画人物简练生动，语言朴实而自然。在不少篇目中，还展现了其放达、诙谐与幽默的语言特色，实不愧为一部由具有深厚艺术功底的文学家所创作的鸿篇臣著。

    以上两本鬼书，相信看过的人不多。虽后者为文言文，但有白话文全译本，可对照阅读也不困难。两书均可在网上下载浏览。

    以上有感于新近无聊，热衷于阅读鬼神之书若干后，归纳所思所得，写下只言片语，与文友分享、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