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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和女王——关于英国的混淆概念和趣事(2)

上一期真是反响平平

,大家估计对那么复杂的地理概念和不合逻辑的法理以及女王居然是公爵这些事情吓跑了。。。但既然答应了读者要出第二集的,那么还是继续扯扯不列颠的故事。

一、英国女王还是英国女皇?

中国人对于“王”和“皇"的概念还是比较区分的,虽然在一些细节,比如“王妃”还是“皇妃”上也会出错(“王妃”在中国古代是诸侯王之正室,“皇妃”是皇帝的妾室),但是在英国女王还是英国女皇这个问题上很多人还是会犯错误。

这还要归功于香港文化在大陆的传播。粤语里,“王、皇“都是WONG的读音,没有区别。港英时代以来,大家往往称英国国王/女王为英皇/英女皇,例子有香港的“英皇书院(King's College)”“英皇道(King's Road)”以及著名的“英皇娱乐”。之所以香港以及海外华人一般会称呼英王为英皇,是为了让英国君主能与清朝皇帝平起平坐。因此,“英皇”“英女皇”这样的称谓随着香港文化的传入在大陆也有所体现。

扯开去一下,香港的“皇后大道(Queen's Road)”因为罗大佑的《皇后大道东》而名声大噪。实际上,Queen's Road 1842年落成时是为了纪念维多利亚女王(Queen Victoria),因此,皇后大道的真正意思应该是“女王大道”,但是香港的华人师爷由于不懂英国国情,翻译成“皇后大道”。1890年,港英政府澄清了此事,但不得不将错就错。维多利亚女王表示很不开心!

言归正传,我们明确一下王/女王(King/Queen),皇帝/女皇(Emperor/Empress)在欧洲的含义和区别。

在欧洲,皇帝不是国君可以自己随便自封的。“皇帝”最早出来源于罗马帝国的奥古斯都(Imperator Caesar Divi F. Augustus),但奥古斯都这个“皇帝”和中国皇帝的概念不同,理论上当时的罗马帝国还是民主共和制,奥古斯都也只是“僭称皇帝”,但“奥古斯都”作为头衔已经被神化,等同于后世的“皇帝”,因此,从来不存在“罗马帝国皇帝(Roman Emperor)”这种头衔。

从“奥古斯都”这个头衔往下传,中文中的“皇帝”在欧洲一般指拉丁语Imperator和Caesar,都来源于罗马帝国,因此只有继承罗马帝国正统国祚的国家君主才能称“皇帝”。在欧洲历史上,除了英国外,曾经拥有皇帝头衔的有:


1、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君主

拜占庭帝国自认为是罗马帝国正统的延续,在其千余年的历史中一直自称”罗马帝国“,虽然它的领地大部分时间都不包括罗马。拜占庭帝国历经12个王朝,93位皇帝。在1453年被土耳其灭亡之前,拜占庭帝国一直是罗马帝国的延续,也是最符合”皇帝“正统的国家。事实上,拜占庭帝国并不存在皇帝世袭的正式体制,而只是作为一种传统。

2、神圣罗马帝国君主

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罗马帝国(西罗马帝国)灭亡后,欧洲群雄为争夺”罗马皇帝“的合法头衔,展开了混战。962~1806年,在今天的中欧出现了一个”神圣罗马帝国“,自称是罗马帝国的延续。神圣罗马帝国的前身是法兰克王国。著名的查理曼大帝在800年获得了教皇的册封,被授予”罗马人的皇帝“的称号,作为”罗马皇帝“皇位的延续,开启了”皇帝必须由教皇册封“的滥觞。

法兰克王国在查理曼死后分为三个王国,即为今天的法国、德国和意大利的雏形。事实上,现代的英国君主制是脱胎于法国贵族(VIA诺曼征服,参见上一集),因此英国君主制度在一定意义上也遵守”皇帝必须由教皇册封"的传统。东法兰克王国国王奥托一世在962年受教皇约翰十二世加冕册封为“罗马帝国皇帝”,建立了神圣罗马帝国。此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必须得到教皇加冕涂油才能成为皇帝,否则只能是“德意志国王”。

那么,大家要问了,为什么神圣罗马帝国的君主不像中国皇帝一样自封皇帝,而要去寻求教皇的认可呢?

1、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法理上是罗马帝国皇帝的传承。从罗马帝国以来一直掌握神权的教皇的册封才能体现皇位的合法性。而神圣罗马帝国的君主,本质上只是日耳曼人的领袖,自封皇帝,难免有僭越的意思。

2、自从丕平献土后,天主教在西欧已经有用绝对的控制力,一切的皇帝、国王、公爵都只是教皇统治下的分封君主。若自封皇帝,将会得到教皇的惩罚。参见卡诺莎之行。

3、神圣罗马帝国内部并非完成臣服于君主,内部有大量有用自治权的王国、公国、伯爵领地、封邑等等,他们对帝国也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果皇帝不能获得教皇的支持,国内的公爵、侯爵们就有十足的理由推翻皇帝。

结局是,1122年,教皇和皇帝签订了沃尔姆斯宗教协定,教皇和皇帝在帝国中达到了权力的平衡。

3、奥地利帝国/奥匈帝国君主

神圣罗马帝国到了哈布斯堡王朝,已经从一个相对集权统一的帝国变成一个组织松散,各自为政的“邦联”,居住在维也纳的皇帝对帝国的统治也越来越弱。哈布斯堡王朝以来,皇帝都兼任奥地利大公,有用奥利地的世袭领土。1804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鉴于拿破仑称帝,自封奥地利皇帝以回击拿破仑。因此,此时的弗朗茨二世同时拥有两个帝号。1806年,拿破仑在奥斯特里茨战役中大败弗朗茨,弗朗茨迫于拿破仑的压力,宣布放弃“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至此,神圣罗马帝国正式灭亡,而弗朗茨二世则以奥利地帝国皇帝的头衔统治剩余的领土。

在这个层面上,“奥地利皇帝”可以看作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延续。

奥地利帝国是一个邦联制帝国,奥皇也兼任多个国王。1867年,奥匈帝国作为一个共主邦联帝国取代了奥地利帝国。但事实上,不存在”奥匈帝国皇帝“这个头衔,奥匈帝国的君主的头衔是“奥地利皇帝”和“匈牙利使徒国王”。

4、法兰西帝国君主

法兰西在拿破仑一世之前都是王国。法国大革命后,“国王(法语Roi)"这个头衔已经不得人心,成为腐朽暴政的代名词。并且拿破仑视自己统治下的法国犹如新生的罗马共和国,因而在1804年拿破仑加冕为”法国人的皇帝”。虽然拿破仑是“自封”皇帝,但他还是请罗马教皇庇护七世到巴黎为他加冕。虽然拿破仑在加冕时把皇冠从教皇手中夺走并为自己和皇后约瑟芬加冕,但他至少请了教皇且原定请教皇为他加冕,可见在19世纪,人们还是普遍认为,皇帝必须由教皇加冕。

拿破仑的侄子路易.拿破仑在1852年效仿拿破仑,自称法国人的皇帝,是为拿破仑三世(拿破仑二世是拿破仑的儿子,从未登基)。

5、俄罗斯帝国君主

由于普大帝和大量的苏联文学在中国的影响力,大家都知道,俄罗斯帝国君主的称号是沙皇。事实上,1721年以后,俄罗斯帝国的君主的头衔就是“皇帝”而非“沙皇”。

“沙皇”(俄语:царь)来源于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之一——“凯撒”(Caesar)。中世纪时,由于俄罗斯人和拜占庭帝国多有接触,他们称呼拜占庭皇帝为“沙皇”。后来蒙古人占领了罗斯,他们就称呼蒙古大汗为“沙皇”。

1547年以前,俄罗斯的君主的头衔都是“莫斯科大公”。1547年,大公伊凡四世自称沙皇,莫斯科大公国改为俄罗斯沙皇国。

俄罗斯君主能自沉沙皇,还有一个重要的法理原因。1473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迎娶了亡国公主——拜占庭帝国的公主索菲亚,并由此认为莫斯科大公国是拜占庭帝国的合法延续。并规定了拜占庭的双头鹰徽记为莫斯科的国徽,即是今天俄罗斯国徽的来源。

作为索菲亚公主的孙子,伊凡四世自称“沙皇”,其实是依据自己是“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的弟弟的女儿的孙子”这一血缘关系而“继承”了沙皇的头衔。伊凡四世的加冕也需要东正教的莫斯科大主教主持和册封。

1721年,彼得大帝将自己的头衔由沙皇改为皇帝,一直到二月革命罗曼诺夫王朝被推翻,俄罗斯君主都是“皇帝”而非“沙皇”。

6、德意志帝国君主

 德意志帝国皇帝和俄罗斯沙皇是一个意思,都是Kaiser(凯撒),其实,我们应该称呼德国皇帝为“德国沙皇”,而称1721年以后的“俄国沙皇”为“俄罗斯皇帝”。

德意志皇帝总共只有三个人。起始于普法战争结束威廉一世于凡尔赛称帝,到一战威廉二世被废除为止。

-----------------------------天啊LZ偏题不知偏到哪里去了,英国在哪里?!-------------------------------------------------

好了,通过以上6种欧洲皇帝的分析,我们知道,除了德国皇帝意外,其他几个皇帝都多多少少是罗马皇帝的沿袭。

我们可以得到以下的几条"皇位传递路线图“

罗马帝国皇帝---拜占庭帝国皇帝---俄罗斯沙皇---俄罗斯皇帝

罗马帝国皇帝---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地利皇帝

罗马帝国皇帝---法国人的皇帝

英国君主如何获得皇帝帝位?

英国君主起源于法国诺曼底公爵,没有迎娶过拜占庭公主,没有得到过教皇册封,自然不是皇帝。

事实上,在罗马帝国末期,不列颠岛上已经有数人称帝。此后英国在罗马教皇的统治下。在当时的天主教世界只能由一位皇帝,就是”罗马皇帝“,而当时继承罗马皇帝帝位的是神圣罗马帝国,因此教皇不可能册封英王为皇帝。后来,都铎王朝的英王亨利八世宣布脱离罗马教廷,建立英国国教,不再受教皇统治。亨利八世曾声称自己获得了皇权,但从未正式称帝。伊丽莎白一世在位时,通过法案规定”英国国王/女王的王冠为皇冠(Imperial Crown)且无需教皇加冕——即是伊丽莎白一世和她的继承者们都戴着皇冠,但他们仍然不是皇帝/女皇。1801年苏格兰和英格兰合并时(参见上一集),国会建议英王乔治三世称帝。但乔治三世来自德意志的汉诺威,深受天主教的影响,迫于传统拒绝称帝。

17世纪以前,莫卧儿帝国统治了整个印度次大陆。当时的莫卧儿君主也不称“皇帝”,而是自称巴沙底,但这在欧洲人眼中与皇帝无异。1857年,英国在印度的统治十分稳固,莫卧儿君主沦为傀儡,一群反英的印度兵进攻德里,要求已经失势的巴沙底巴哈杜尔沙二世复位。巴哈杜尔沙被拥戴为“印度巴沙底”,及“印度皇帝“。这是首次出现”印度皇帝“这个称号。这次起义很快被英国镇压,莫卧儿王朝被彻底推翻。

19世纪中后期的英国正处于极盛时,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强国。当时,法国孱弱的拿破仑三世也自称皇帝,俄罗斯也早就由沙皇变为皇帝头衔,奥利地君主也自称皇帝。法、俄、奥三国都弱于英国,但其”帝国“的地位却高于英国的”王国“地位。英国国会便一直希望使得维多利亚女王可以成为女皇,以获得法理上和法、奥、俄三国一样的地位。但是,如果要建立”大不列颠及爱尔兰帝国“ 显然破坏了乔治三世定立的传统。且英国立国已近九百年,一直为王国,且王朝九百年来一直延续下来,并不像拿破仑那样”推翻了旧的国王“才自称”皇帝“。因此议会也没有建议维多利亚当”英国女皇”。

但是英国人有先例可以借鉴:葡萄牙王储佩德罗自称巴西皇帝。考虑到莫卧儿帝国本身就拥有“皇帝”(巴沙底)的头衔,让英国君主兼任“印度皇帝”是一条提升英国地位的迂回之路。

1876年,英国首相迪斯累利促成议会通过了《1876年皇家头衔法案》,使得维多利亚女王自1876年5月1日起加上了“印度女皇”的头衔。次年1月1日,女皇正式在印度德里加冕,成为英国女王兼印度女皇。也就是说,从来就不存在“英国女皇”这个头衔。维多利亚加冕为印度女皇前后,整个英国,包括印度,都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维多利亚在获得女皇头衔后,尊称变为Her Imperial Majesty The Queen-Empress。虽然维多利亚是印度女皇,但并不存在与之对应的“印度帝国”,当时的印度,其行政地位不如作为“王国”的英国,是做为殖民地的“英属印度”出现的。

据此,“英皇”“英女皇”这样的说法都是不准确的。

我们从维多利亚获得女皇头衔的过程可以看到,维多利亚及其继承者“女皇/皇帝”的头衔与欧洲其他“皇帝”的头衔有本质的区别,法、德、奥、俄的“皇帝”都来源于罗马皇帝,而英国的“皇帝"则来自莫卧儿巴沙底,俄莫卧儿的帝位则来自蒙古帝国。因此,我们得到英国“皇帝”的帝位传承路线是:

蒙古帝国大汗---印度莫卧儿帝国巴沙底---印度皇帝/女皇

维多利亚死后,有三位继承者获得了印度皇帝的称号:维多利亚的儿子英王爱德华七世、爱德华的儿子英王乔治五世、乔治的儿子英王乔治六世。乔治五世和乔治六世之间的爱德华八世虽然也是英国国王,但他未加冕便逊位,不能算印度皇帝。乔治六世在位时的1947年,印度独立,“印度皇帝”的头衔被取消,但乔治六世仍然是印度国王(King of India)直到1950年印度共和国成立,乔治六世便放弃了印度国王的头衔,但他仍然是巴基斯坦国王直到逝世。当今的伊丽莎白女王在1956年以前也一直是巴基斯坦女王

--------------------------------------天啊LZ居然要结题-----------------------------------------------------------------------

总结地,在1876年之前和1947年之后,都不能称呼当时的英国君主为皇帝或女皇。也就是说,称当今的伊丽莎白二世为英女皇是或伊丽莎白女皇是完全错误的。即使在1876~1947年间,也不能称英皇或英女皇,只能称“维多利亚女皇、乔治五世皇帝陛下”等。因此,虽然我们不能称维多利亚为英女皇,但可以称她为维多利亚女皇。但我们既不能称伊丽莎白二世为英女皇,也不能称她为伊丽莎白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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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写了第一个问题,但实在写不下去了,大家将就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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