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

白鹿何处 最初燃起看《白鹿原》的念头，源于张嘉译的一段表演，秦海璐饰演的仙草让我揪心，她一句:“这下你就要没我了”，白嘉轩老泪纵横，他拉住仙草的手反复说着:“不行嘞，不行！”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眼泪横飞，我被震撼了，为张嘉译，也为《白鹿原》。于是我终于下定决心看这本书，想知道白鹿原上究竟有些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白嘉轩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时至今日，我用了18个小时看完这部鸿篇巨制，脑海里只游荡着一句话:百年中国忽如一梦。从清末到解放后，我好像成了原上的一份子，跟着那个古老村落跌宕起伏的活了一回。我看着他们生，看着他们死，故事结束的时候我远远的退到2017年，把整个白鹿原埋在我心里。18小时，我看的这样慢，却又惋惜我只能和他们待这么久，白嘉轩老了，陈忠实先生也走了，我还能留恋什么呢？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梦醒了，我们这些在青天白日下熬生活的人还得继续熬着，世世代代都一样。而幸运的是我们生活在和平年代，我们踏着先人血染的土地，我们远离战火硝烟，再也不用殚精竭虑。而今需要做的就是堂堂正正的活人，像白嘉轩那样，像朱先生那样，像白灵那样，像鹿兆鹏那样……中国人的气节不能丢！“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这是黑娃写给朱先生的挽联，也是入我骨髓的一句话，先生真君子，我辈当如是。 书中我最欣赏的男子是朱先生，女子是白灵。一个是代表传统文化的鸿儒，一个是代表进步青年的英雄，他们的共同之处就在于那一身大义凛然的民族气节。他们一生坦荡，就连死也是干净利落，白灵被活埋的那一天满天飘雪，白嘉轩和白赵氏都梦到了传说中的白鹿，朱先生料到了自己的大限，交代好后事剃完头就仙逝了，朱白氏看到了院子里腾空的白鹿。我无法揣测作者的寓意，只觉得这两个人是白鹿原上精灵似的人物，仁义如白嘉轩还不是要在这人世继续熬着么？他送走白灵、仙草、母亲、兆海、鹿三、朱先生，看着鹿子霖变得痴傻，历经命运的各种磨难，他曾经直直的腰背已经佝偻成了豆芽儿，时移世易，曾经的人所剩无几，独留他遗世独立，你如何说老天对他不残忍？白嘉轩深信白鹿的传说，也深信白家是因为曾经换地得了白鹿的济，可是谁又说得清白鹿象征着什么呢？那像是命运给白嘉轩画得一张饼，他吃着了认命，吃不着也认命，而命运又是一个玄妙的所在，用白鹿也无法解释清其中真伪，且让传说继续流传吧！ 我最讨厌的人是鹿子霖，最瞧不起的是白孝文。阅读过程中，我不止一次想破口大骂:“鹿子霖你这个畜生！”在这个不是非此即彼的世界，我仍然忍不住对鹿子霖的憎恶，且不说他在大是大非面前做了多少坏事，单他糟蹋过的那些女子，就足够他下地狱了。他腐朽而懦弱，尖酸而狡黠，彻头彻尾一个小人！尤其是和仁厚宽容的白嘉轩做对比，他的嘴脸就会显得更加粗鄙丑陋，鹿子霖最后变成了一个痴傻的人，终日被妻子锁起来，和狗睡在一起，也正印证了朱先生那句话:“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鹿子霖，不得善终。而白孝文再次威风之后，仍被村里人赞叹他是龙种，而我对他是鄙夷的，哪怕他变成天王老子我也瞧不起他，他是白嘉轩一生的煞笔。我其实无意把白孝文的命运和白嘉轩连在一起，所有的结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白嘉轩却无可避免的落了个教子无方的罪名。他像个墙头草，在每一次世事洪流里趋炎附势，他的腰永远也挺不了父亲那样直了。与其这样得来名利，倒不如像孝武孝义那样，传承家训，耕读传世，哪怕一生籍籍无名倒也落得清净。白孝文他比不上鹿兆鹏，比不上鹿兆海，也比不上黑娃，在他们那一辈人中，他活得最窝囊。幸而乱世中还有白灵兆鹏兆海黑娃这样的青年，倘若都是白孝文之辈，国亡矣…… 白鹿原上的女性角色，除了白灵就属田小娥最出彩了，她亮得扎眼，也因为她过分绚丽才不为世道所容。她搅乱了关中汉子的心，白鹿原上的宗族怎么可能让她肆意妄为呢？起初我也讨厌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觉得世人骂她婊子妖精一点也不过分，直到鹿三被鬼魂附身我才恍然大悟，田小娥借鹿三的身子说了她生前无法开口的话，她实在是冤！她一介女流哪里能祸乱得了白鹿原，她不过是时代的祭品，在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裹挟下走向死亡。她从未蓄意害谁，也从未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可这风起云涌的封建乱世就是容不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被糟践、被利用、被杀死、被火烧，灰飞烟灭之后白鹿原上的人们还盖了个六棱塔镇压她的冤魂，为得是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她仍然受着世人的诅咒和唾骂，那些曾经和她交好的男子再也不瞧她一眼，她成了他们生命中厌恶的绿头蝇。这世界，对女性终究是太残忍。和田小娥相比，白鹿原上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显得幸运。白灵是为国而死的英雄，仙草有白嘉轩的尊重，朱白氏温柔敦厚赢得朱先生的来世之诺，她曾经跟过的男人都又娶了贤惠的妻子，每一个人都比她幸福，只有她是被六棱塔镇压的冤魂罢了。死后的田小娥有没有听过白鹿的传说呢？倘若她听过，上天入地也该去讨个公道。 白鹿原民风淳朴，开篇时我恍然觉得那像另外一个桃花源，只是这里的人们却无法避世，他们是时代洪流里的一粒尘埃，也正是有了他们，才有了关中大地。白嘉轩和冷先生朱先生亲如手足的情意令人敬佩，白嘉轩一辈子也没听谁说过他的闲话，他活得硬气而坦荡。冷先生一生救死扶伤，宽厚仁义。朱先生桃李满天下，为了国家舍生取义，一代鸿儒受世人敬仰。《白鹿原》的伟大，离不开这三位君子的精气神，我们赞叹的也正是这种经久不息的伟大品格。除却几位君子的义气，故事中的夫妻相处之道也令人感动。兆鹏与白灵，是革命路上志同道合的伉俪，他们为了理想生死不惧，他们因为信仰结合也因为信仰毁灭，而我想说，真理不死，他们将永远闪耀。朱先生和朱白氏，白嘉轩和吴仙草，他们是传统夫妻，生儿育女相濡以沫。我感动于朱先生准备过河打日本人时对妻子说的那番话，好一个“你若不嫌弃，下辈子我还寻你……”而朱白氏也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唯唯诺诺，她与朱先生是平等的夫妻，单看朱先生逝世之后她的表现便知她是个有胸襟的女子，朱先生没看错人。仙草挺了不起，她是白嘉轩的第七个妻子，她克服了命运的诅咒，可是她却没有陪白嘉轩到老。仙草得了瘟疫之后，白嘉轩才懂得了她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仙草孤零零的走了，她替下了嘉轩。《白鹿原》写的是时代悲欢，亦是个人的悲欢，百年中国忽如一梦，不知关中是否还有白鹿的传说，不知下一场大梦又是什么。 2017.4.21 写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