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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沁阳天宁寺三圣塔
李商隐（公元813-858年），晚唐著名诗人，字义山，号玉溪生，又号樊南生，原籍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祖辈迁荥阳。李商隐是晚唐乃至整个唐代，为数不多的刻意追求诗美的诗人。他擅长诗歌创作，其骈文也有很高的造诣，与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其诗构思新奇，风格秾丽，尤其是一些爱情诗和无题诗写得缠绵悱恻，优美动人，广为传诵，被后人称为“情诗王子”。诗人已去千年，其人生令人伤感忧思，其诗词令人击节赞叹。
李商隐画像
一、家道贫寒，科举中第
李商隐为唐代皇族的远房宗室，算是衰门弱族。其高祖李涉曾任美原县令；曾祖李叔恒曾任安阳县尉；祖父李俌曾任邢州录事参军；父亲李嗣曾任殿中侍御史。在李商隐出生时，李嗣任获嘉县令。唐元和十一年（816年），李商隐3岁时，李嗣在浙江幕府任职，一家人随同赴浙，得到父亲的启蒙教育。10岁时，父亲去世，他和母亲、弟妹回到了河南故乡，一家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无父可怙的李商隐有一位同族叔父，曾上过太学，在经学、小学、古文、书法方面均有较高造诣。他器重李商隐的天资聪颖，过目成诵，逐教授其诗文。受其影响，李商隐“能为古文，不喜偶对”。面对“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的窘境，作为家中长子的李商隐，背负起撑持家庭门户的责任。少年时期曾“佣书贩舂”，即为别人抄书挣钱，贴补家用。
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早年的贫苦生活，使李商隐渴望早日出仕，以光宗耀祖。唐文宗太和三年（829年），16岁的李商隐写出了两篇优秀的文章《才论》《圣论》，获得了时任天平军节度使令狐楚的赞赏。令狐楚是当时文坛泰斗，其骈文与韩愈的古文、杜甫的诗歌并称为晚唐文坛“三绝”。令狐楚赏识李商隐的才华，聘用李商隐为幕僚，把他当儿子对待。令狐楚不仅教授他骈体文的写作技巧，还鼓励他与自己的儿子令狐绹等交游。令狐绹年长李商隐18岁，但毕竟属于同辈人，两人一度成为挚友。在令狐楚的帮助下，李商隐的骈体文写作进步迅速，由此他获得极大的信心，希望凭借这种能力开启他的仕途。大和四年（830年）他写了一首诗《谢书》：“微意何曾有一毫，空携笔砚奉龙韬。自蒙夜半传书后，不羡王祥有佩刀”。表达了对令狐楚的感激之情以及本人的踌躇满志。
《大唐回元观钟楼铭》拓片——令狐楚撰撰文
太和四年，李商隐开始了他漫长而艰苦的应举之路。与他一起游学的令狐绹考中了进士，而他却落榜了。这显然不是因为令狐绹的学识才华比李商隐优秀，而是由于他父亲令狐楚的影响力。与大多数缺乏权势背景的考生一样，李商隐并不指望一举成功。但随着失败次数的增多，一连四次科考皆名落孙山的李商隐渐渐开始不满了。在《送从翁从东川弘农尚书幕》诗中，他将太和七年没有录取他的考官比喻成阻挠他成功的小人：鸾皇期一举，燕雀不相饶。文宗开成二年（837年），李商隐再次参加科考。临考之前，为让其能够体面地参加考试，令狐楚特地为他提供一笔不菲的经济资助。在令狐楚父子的关照下，25岁的李商隐终于考取了进士。让人没想到的是，从此，他就不自觉地加入了令狐楚父子所在的一个政治圈子“牛党”。这给他以后仕途埋下了隐患。
皇宫一角
二、牛李党争，仕途尴尬
唐代最著名的朋党之争就是“牛李党争”，这场党争持续半个世纪之久。“牛李党争”中“牛”指的是牛党首领牛僧孺与李宗闵；“李”指的是李党首领李吉甫及儿子李德裕。“牛李党争”缘起于一场科举考试。唐宪宗时期，朝廷举行科举考试，举人牛僧孺、李宗闵在考卷里批评了朝政，考官认为两个人符合选拔条件，便把他们推荐给唐宪宗。宰相李吉甫见牛僧孺、李宗闵批评朝政，揭露了他的短处，便给唐宪宗说，牛僧孺、李宗闵与考官有私人关系，宪宗信以为真，就把几个考官降了职，牛僧孺和李宗闵也没有受到重用。这件事引起朝野哗然，许多人为牛僧孺等鸣冤叫屈，谴责李吉甫疾贤妒能。迫于压力，唐宪宗只好于同年将李吉甫贬为淮南节度使。这样朝臣之中分成了两个对立派。在之后的穆宗、敬宗、文宗三朝，两党势力互有进退，一党在朝执政，就将另一党贬至朝外。
牛李党争——喋喋不休
李商隐及第后立马給恩师令狐楚写了《上令狐相公状》，向他报告喜讯，感恩的激动和兴奋的心情充满了字里行间。此时，令狐楚出任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在唐代新进士放榜后，前后活动有十五种之多，而送喜报、谢座主、拜宰相、杏园探花宴、大雁塔题名、曲江池欢庆宴等是所有进士必须参加的节目。曲江池欢庆宴是皇帝专门举办的科举登第之宴，每年新科进士齐集曲江由皇帝赐宴进行庆祝。主要内容有两项：一是游玩筵会，二是吟诗讴歌。唐人重进士，每科最多只取30人，中唐以后高级官吏，进士出身居多，故登第者无不极感荣耀。《唐摭言》载：“其日，公卿家倾城纵观于此，有若中东床之选者，十八九钿车珠鞍，栉比而至”。
唐都长安——大雁塔
曲江池欢庆宴亦成为豪门贵族选婿的一场盛宴。在参加曲江欢庆宴后，新科进士李商隐被甘肃泾州节度使王茂元看中，被邀请去王府做客。王茂元与李德裕友善，属于“李”党。李商隐初入仕途，不知官场牛李党争之险恶，欣然与好友韩瞻一同前往王家府邸。此时韩瞻刚刚娶了王茂元的大女儿为妻。一进大门，李商隐便看到两个女子正在走廊上说笑，一位是韩瞻夫人，另一位就是王茂元的小女儿、年方15岁的王晏媄。他在拜见韩瞻夫人时，望了旁边女子一眼，只见她秀丽端庄，冰雕玉琢。四目交汇时，她对李商隐嫣然一笑，李商隐心如鹿撞，生命就此苏醒。在韩瞻的牵线搭桥下，李商隐与王晏媄很快相恋了。
秀丽端庄——冰雕玉琢
同年年末，令狐楚病重，急召李商隐并让他代自己写遗表。李商隐从长安疾驰前去兴元。此前，令狐楚曾多次催促李商隐前去入幕，而李商隐却迟迟不动身。尤其是令狐楚病情不断加重，李商隐还流连于长安谋求婚姻而姗姗来迟，这使令狐绹与李商隐产生了裂痕。是令狐楚一步步将李商隐培养起来，是令狐绹极力向主考官高锴推荐，李商隐才金榜题名。而当令狐楚患病时，他盼李商隐到来望眼欲穿，直至病入膏肓时李商隐才赶到。令狐绹的生气是可以理解的。等李商隐到达兴元看到恩师弥留时，一切均为时已晚，无论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更使令狐绹愤怒的是，在参与料理令狐楚的丧事后，李商隐就应王茂元的聘请，去泾州做节度使府的幕僚。不久，王茂元又为李商隐和王晏媄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夫妻恩爱——鸾凤和鸣
也许，这是李商隐26年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岳父，与自己喜欢的姑娘结婚。婚后，李商隐夫妻恩爱，鸾凤和鸣。但没想到的是，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短暂的幸福之后，李商隐的仕途迅速滑落谷底。当时正值“牛李党争”白热化阶段，李商隐的恩师令狐楚是牛派，而岳父王茂元却是李派。李商隐的行为被解读为对刚刚去世的老师和恩主的背叛。他陷入一个异常尴尬的境地：在牛党眼中是叛徒，在李党眼里像间谍，在外人看来是忘恩负义之徒。李商隐很快就为此付出了代价。在唐代，取得进士资格一般并不会立即授予官职，还需要再通过吏部举办的考试。开成三年（838年）春天，李商隐参加授官考试，结果在中书省复审中被除名。
晚唐令狐——权倾天下
开成四年（839年），李商隐再次参加授官考试。虽然顺利通过，却只得到了一个低级的秘书省校书郎的职位。没过多久，他又被调任弘农（今河南灵宝）县尉。虽然县尉与校书郎的品级差不多，但远离权力的中心，显然会使以后发展受到影响。李商隐在弘农任职期间很不顺利，他因替死囚减刑（“活狱”）而受到上司陕虢观察使孙简的责难。孙简很可能以某种不留情面的态度对待李商隐，使他感到非常屈辱，难以忍受，最终以请长假的方式辞职。不久孙简正好被调走，在接任的姚合的劝慰下，李商隐勉强留了下来。但他此刻显然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工作，开成五年（839年）就再次辞职并得到获准。
弘农（河南灵宝）——函谷关
三、突遭变故，错失良机
辞去了弘农县尉，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后，武宗会昌二年（842年），李商隐回到秘书省任正字。即便品阶比三年前的校书郎还低，但毕竟又有了一个新的起点。在唐代，普遍认为在京城里的任职会比外派的官员有更多的机会升迁，而李商隐所在的秘书省，又比较容易受到高层的关注。对李商隐而言，还有另一个好消息是，与岳父王茂元友善的李党首领李德裕出任宰相，获得了唐武宗的充分信任，这位精干的政治家几乎被授予全权处理朝政。李商隐积极支持李德裕的政治主张，他踌躇满志，有理由期待受到重用。然而，命运似乎与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李商隐重入秘书省不到一年，他的母亲不幸去世了。
唐武宗像
遵循惯例，李商隐必须离职回家守孝三年。这意味着年届而立的李商隐不得不失去跻身权力阶层的最好机会。这次变故对李商隐政治生涯的打击是致命的。李商隐在悲痛之余，想把父母一起合葬，但是这需要一笔很大的费用。这时妻子王晏媄瞒着他把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全部变卖，将换来的钱全都交给李商隐。李商隐捧着这些钱无比感动，妻子不仅漂亮贤慧而且还处处体贴关心和照顾家庭。他望着妻子泪如雨下，满腹经纶的李商隐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激之情。会昌三年（843年），李商隐的岳父王茂元在讨伐藩镇叛乱时病故。王茂元生前没有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帮助李商隐的升迁，但他的去世无疑使李商隐的处境更加困难了。
慈母仙逝——流水为之哽咽
会昌五年（845年）十月，李商隐结束了守孝，重新回到秘书省。此时，唐武宗与宰相李德裕的关系已经衰减。令狐绹已任右司郎中，李商隐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矛盾，给旧友寄了一首诗《寄令狐郎中》："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鲤迢迢一纸书。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诗中既有感念旧恩故交之意，又有感慨身世落寞之辞。次年三月，由于长期服用道士进献的长生药，武宗中毒身亡。经过一系列的宫廷斗争，宣宗李忱即位，他反对武宗的大部分政策，尤其厌恶宰相李德裕。经过几乎整个会昌六年（846年）持续的政治清洗，曾经权倾一时的宰相李德裕及其支持者迅速被排挤出权力中心。在唐宣宗的支持下，以白敏中、令狐绹为首的牛党新势力逐渐占据了朝廷的重要位置。
唐会昌中兴名相——李德裕塑像
在李商隐守孝的三年，是李德裕执政最辉煌的时期。错过了这个时期，李党政治集团骤然失势，李商隐已经难以找到政治上的知音。由于支持李德裕的政治纲领以及被令狐绹等人视为背叛，李商隐完全不可能分享牛党的胜利。尽管他的职位几乎低得不值得在权力斗争中被排挤，但仍然可以想象他当时的郁闷心情。在李德裕被贬出京时，李商隐为其送行作了一首诗《泪》：“永巷长年怨罗绮，离情终日思风波。湘江竹上痕无限，岘首碑前洒几多。人去紫台秋入塞，兵残楚帐夜闻歌。朝来灞水桥边问，未抵青袍送玉珂”。他在诗中用了六个有关泪的伤心典故，以衬托出末句那滴在心灵的创口上的苦涩的泪。还好这一年，35岁的李商隐终于有了儿子，取名李衮师。他的堂弟李羲叟也在这一年中了进士。这两个好消息大概只能让他兴奋一时。
独立寒枝
四、四处漂泊，晚景凄凉
大中元年（847年），被牛党清洗的谏议大夫郑亚贬为桂管观察使。他邀请李商隐入幕，李商隐几乎没有犹豫。大中元年三月，李商隐随同郑亚告别家人，经过两个月左右的行程，远赴距京城大约5000里以外的桂林任职。李商隐愿意跟从一位被贬斥的官员，表明他同情李德裕的李党。另一方面，也显示出对自己的升迁不再抱有信心了。在桂林不到一年，郑亚就再次被贬官为循州刺史，李商隐随之失去了工作。大中二年秋，他回到京城长安。他的故友令狐绹此时已经进入权力的核心。李商隐在潦倒之际，写信给令狐绹求助，但遭其拒绝，结果只能通过考试得到一个盩厔县尉的小职位。具有讽刺意味的是，10年前，他任弘农县尉，正好也是一个与其相当的职位。
桂林山水甲天下
大中三年九月，李商隐得到武宁军节度使卢弘止的邀请，前往徐州任职。卢弘止是一位有能力的官员，对李商隐也非常欣赏。如果他的仕途顺利，李商隐可能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然而不巧的是，李商隐追随卢弘止仅仅一年多，后者就于大中五年春天病故。这样，李商隐不得不再一次另谋生路了。而此时的令狐绹已于大中四年(850年)升任宰相。但李商隐再也没有脸面向他求助了。大中五年，李商隐经历的另一次重大打击。他的妻子王氏在春夏间病逝。李商隐与王氏的感情非常好。这位出身于富贵家庭的女性，多年来一直尽心照料家庭，支持丈夫。由于李商隐多年在外游历，夫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聚少离多。可以想象，李商隐对于妻子是有一份歉疚的心意；而他仕途上的坎坷，无疑增强了这份歉疚的感情。
徐州龟山汉墓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李商隐心如刀割，在痛苦悲伤中艰难地度日。这年除夕，李商隐含泪挥笔，为亡妻写下悼念之词《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家庭的巨大变故并没有给李商隐很长的时间去体验痛苦。这年秋天，被任命为西川节度使的柳仲郢向李商隐发出了邀请，希望他能随自己去西南边境的四川任职。李商隐接受了参军的职位。他在简单地安排了家里的事情之后，于十一月入川赴职。柳仲郢同情他鳏居清苦，要把才貌双佳的年轻乐伎张懿仙赐配给他。当时李商隐正值中年，丧妻逾岁，续弦亦在情理之中。但被李商隐思念亡妻而婉言谢绝。他曾一度对佛教发生了很大的兴趣，与当地的僧人交往，并捐钱刊印佛经，甚至想过出家为僧。
四川名胜——青城山
在梓州幕府生活的四年，是李商隐人生中最平静的时光。工作之余，他读书、写诗、饮酒、游赏山水，已再无心力去追求仕途的成功了。大中九年，柳仲郢被调回京城任职。出于照顾，他给李商隐安排了一个盐铁推官的职位，品阶虽低，待遇却比较丰厚。李商隐在这个职位上干了两年多。大中十一年（587年），年近半百的李商隐再也禁不起四处漂泊，毅然辞官回乡闲居。在回乡的路上，他特意去了长安，登上了长安城南的乐游原。落日正灿烂地燃烧。他写下了《乐游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大中十三年秋冬，长期处于牛李党争的夹缝之中，一生抑郁不得志的李商隐，年仅47岁便英年早逝，葬于故乡荥阳。
李商隐石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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