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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聊斋之竹青

鱼客,湖南人,忘记是哪个县的了。家中贫穷,落第回家,路过湖北富池口镇,却没了盘缠。羞于做乞丐,十分饥饿,暂时休息在三国吴国将军甘宁庙中,在神龛前下拜祈祷。

接着在屋檐下面躺着,忽然有一人带着自己往前走,见到甘宁,此人跪拜说道:“黑衣队中还缺一个士卒,可以让他补缺。”

甘宁说:“可以。”于是递给鱼客一件黑色外衣。鱼客刚穿在身上,立刻就变成乌鸦,震动双翼,飞出门去。只见一群乌鸦朋友,聚集在一处,众鸦作伴,一同外出,分成几队,站在船桅上。

船上商旅正在将肉往上,向乌鸦抛去。群鸦在空中接住吃下。鱼客也跟着效仿,片刻之间就吃饱了肚子。飞在树端休息,吃饱之后,颇为怡然自得。

两三日后,甘宁可怜鱼客没有配偶,给他匹配了一只雌鸦做伴,雌鸦名叫“竹青”。俩鸦琴瑟和谐。鱼客每次外出寻食,回来之后,都要被竹青骂没有心机,不机灵。

竹青常常劝谏他,鱼客却始终听不进去。

一天,有满族士兵经过,弹弓射中鱼客胸膛,幸好竹青衔着鱼客飞走,这才没被士兵抓住。

群鸦大怒,一起扇动双翼,顿时波涛汹涌,船只倾覆。竹青仍然喂鱼客吃东西,鱼客伤得很重,一天之后就死了。

忽然好像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甘宁庙中。

原来之前,当地居民看到鱼客死在庙中,也不知道是谁,抚摸身躯,尸身还未冷,所以派人守在这里。

看到鱼客又活过来,问明白其中原因,众人集资送鱼客回家

三年之后,鱼客重游此地,参拜甘宁。准备好食物,喊头上一群乌鸦下来吃,祝祷说:“如果青竹在你们当中,吃完后,就留下来。”吃完后,一群乌鸦却全都飞走了。

后来,鱼客考中举人,又来参拜甘宁,隆重祭祀。结束后,大摆筵席,请乌鸦吃饭,又像之前那样祝祷。

这天晚上,鱼客住在湖边船上,点上蜡烛,坐在那里,忽然桌前如同有一只飞鸟飘落;仔细一看,是一位二十多岁的丽人,微笑道:“先生别来无恙?”

鱼客惊问:“姑娘是何人?”

丽人道:“先生不认识竹青了吗?”

鱼客大喜,问:“姑娘为何今夜前来?”

竹青道:“妾身如今已是汉水神女,不再常来此地。之前乌鸦使者两次谈及先生对我的深厚情谊,所以才来和先生一聚。”

鱼客更加欣慰感动,二人如久别夫妻,不胜欢爱。鱼客打算带竹青一同回湖南;竹青却想让鱼客和自己一同西去汉水,两人商量半天,也没决定下来。

刚睡醒,竹青已经起床。睁开眼睛,看到高大厅堂中,有巨大蜡烛,辉煌照耀,竟然不在船上。鱼客大惊,起身,问:“这是哪里?”

竹青笑道:“这里是汉水下游南岸。妾身的家就是郎君的家,何必一定要到湖南!”

天色逐渐破晓,婢女,老妪纷纷奉上酒菜。就在大床上摆上小桌子,夫妇对酌。

鱼客问:“我之前的仆人在哪里?”

竹青道:“还在船上。”鱼客考虑到船夫没收到船钱,恐怕不能久等。

竹青道:“不碍事,妾身当替郎君付船钱。”于是日夜聚在一起,快乐无比,竟然忘记回家。

船夫醒来,忽然看到汉水,大骇。仆人在船上,到处找主人,却毫无音讯。船夫打算去其他地方,缆绳却解不开,俩人只有在原地等候。

两个月后,鱼客忽然想起该回家了,对竹青说:“我在这里,亲戚朋友,关系全都断绝。况且夫人和我,名义上是夫妻,却又不到我家,这却如何是好?”

竹青道:“先不说妾身不能到你家;就算真的去了,郎君家中自然有妻子,到时要如何安置我?不如就把妾身安置在此地,就当成是你的别墅即可。”

鱼客却认为此地太过遥远,不能常常到这里。

竹青拿出黑衣,说:“郎君往日所穿的旧衣服还在。如果想念妾身之时,穿上这件衣服,就可马上到此地;到后,我替你脱下这件黑衣。”于是大摆筵席,为鱼客饯行。

鱼客喝得大醉,睡下;醒来后,发现在船上。仔细一看,正是之前停泊船只休息处。

船夫和仆人都在,三人两月后重见,都问鱼客去了哪里。鱼客假装大惊失色。枕头边有一个包袱,仔细检查,刚好有竹青赠送的崭新衣服,鞋袜,黑衣也折叠好,放在里面。

又看到腰间悬挂着,绣制的布囊,伸手往里探去,发现里面装满银两。于是朝南出发,到达岸边,厚报船夫,然后回家。

回家几月后,很思念竹青,于是悄悄拿出黑衣穿上,发现两边肋下竟然长出翅膀,凌空飞跃,向前疾飞,才两个时辰,就到了汉水。

在汉水上空盘旋,往下看去,只见一座孤岛中,有一簇楼舍,于是往下飞去。

有婢女远远望见鱼客,呼喊道:“官人到了。”很快,竹青走出来,命众人伸出双手为鱼客脱衣,顿时觉得黑衣上的羽毛全都脱落。

竹青拉着鱼客双手,走进房间,说:“郎君来得正是时候,妾身马上就要临盆了。”

鱼客戏谑道:“是胎生,还是卵生呢?”

竹青脸上一红,道:“妾身如今是神仙,早已脱胎换骨,想来不会再像乌鸦那样卵生了。”

几天后,果然生下一个孩子,胎胞很厚,就像一颗巨卵,击破巨卵,是个男孩儿。

鱼客大喜,给儿子起名叫“汉产”。

三天后,汉水上的诸多神女,都拿着衣服食物,奇珍异物,登堂道贺。都是佳丽,没有三十以上的女子。走进房间,坐在床前,用拇指按压小孩儿鼻子,给他起名叫“增寿”。

丽人们离开后,鱼客问:“刚才来的那些丽人都是谁?”

竹青道:“和我一样,都是汉水神女。传说'郑交甫路过汉皋台下,遇到两位丽人,每人佩戴一颗巨大珍珠,郑交甫注目挑逗,两位丽人,取下珍珠送给郑交甫。'

这两位丽人,正是刚才坐在最后面,身穿藕白衣衫的两位姑娘。”

在这里住了几个月,竹青用船送鱼客回家,船上却没有船帆和船桨,自行往前行驶。到达岸边,已经有人牵着马,在路旁等候,于是回家。从此鱼客常在两地奔波。

几年后,汉产长得更加秀美,鱼客十分喜欢,鱼客妻子和氏,一直未能生育,十分苦恼,常常想着能见一面汉产。

鱼客将此事告诉竹青,竹青这才收拾行李,送汉产和鱼客一起回家,约定三月后送汉产回来。

到家后,和氏很喜欢汉产,视如己出,过了十个月,还是不忍心送汉产回去。一天,汉产忽然得暴病死了,和氏悲痛欲死。

鱼客于是到汉水,将此事告诉竹青。刚到门口,就看到汉产光着脚丫,躺在床上,鱼客大喜,询问竹青:“这是怎么回事?”

竹青道:“郎君违背约定,拖延这么长时间,还不送儿子回来。我想他了,所以略施小计,招儿子回来而已。”

鱼客于是陈述妻子和氏,是如何喜欢汉产。

竹青道:“等妾身再生下一个儿子,就让汉产和你一起回去。”

又过一年多,竹青生下龙凤胎:儿子起名“汉生”,女儿起名“玉佩”。

鱼客于是带着汉产回家,只是一年就要带着汉产,回汉水三四次,觉得颇为不便,于是全家搬到汉水附近的汉阳镇。

汉产十二岁时,入了县学。竹青认为人世间,没有女子配得上自己儿子,于是喊汉产回去,给他娶妻之后,这才派他回去。

汉产妻子名叫“卮娘”,也是其他神女的女儿。

后来和氏死了,汉生和妹妹玉佩都来送葬。丧事结束后,汉生留下来继承家业;鱼客带着玉佩到汉水孤岛上,再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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