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不计其数……一场大规模蝗灾去年至今席卷了从西非到东非、从西亚到南亚的近20个国家，数以千亿计的沙漠蝗所到之处啃食植被和农作物，威胁数千万人的粮食安全，甚至会在非洲造成人道主义危机。
这次蝗灾持续时间长、波及范围和影响大，其罪魁祸首沙漠蝗是世界上最具破坏性的迁徙性害虫之一，它威胁亚非地区的农业已有数个世纪之久。而且，此番沙漠蝗灾爆发，还离不开全球气候变化这个大背景。
【鲁卜哈利沙漠的两场罕见风暴】
在全球超过1万种蝗虫中，其中大约500种对农牧业造成危害，沙漠蝗则是最有害的蝗虫之一。这种蝗虫不仅食量大——每天可进食等同于自身重量的食物，还具有迁徙飞行性——每天可移动大约150公里。当沙漠蝗出现爆发性繁殖和聚集，一场大规模蝗灾就不远了。
沙漠蝗顾名思义，主要出现在干旱和半干旱的沙漠地带。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介绍，这种蝗虫的活动范围从大西洋沿岸到印度洋、红海沿岸东非地区，从西亚中东地区到南亚的印度，涉及大约30个国家的1600万平方公里。
这是联合国粮农组织网站发布的2019年12月的沙漠蝗灾分布图，涉及从西非到南亚的沙漠蝗分布国，颜色越深此次蝗灾灾情越重，点状为蝗群分布，颜色越深蝗群规模越大。
虽然沙漠蝗生活在沙漠地带，但却喜欢在潮湿的环境中繁殖。以往降水稀少、植被稀疏的沙漠中，沙漠蝗零星分散，而一旦沙漠地带遭遇反常湿润天气，沙漠蝗就会聚集觅食，进而大规模繁殖。
本轮大规模蝗灾的最早一批沙漠蝗出现在阿拉伯半岛南部的鲁卜哈利沙漠，追溯促成它们爆发的原因，得从2018年北印度洋的两场热带气旋风暴“梅库努”和“鲁班”说起。
2018年5月25日，北印度洋热带气旋风暴“梅库努”携带着狂风暴雨在阿曼西南部港口塞拉莱附近登陆阿拉伯半岛，登陆时相当于强台风级。当时它拥有比较完整的风眼，显示出依然较强的威力。这个风暴在阿曼、也门造成长时间暴雨并引发洪水，此后进一步移入内陆的沙特境内。
2018年5月登陆阿拉伯半岛的热带风暴“梅库努”的卫星云图，以及受其影响的鲁卜哈利沙漠位置图。
“梅库努”是2010年以来在阿拉伯半岛登陆的最强热带气旋，也是有气象记录以来首个进入沙特的热带气旋。在它的持续影响下，全球最干旱沙漠之一鲁卜哈利沙漠罕见地降下大范围中到大雨，甚至引发沙漠洪水。这片沙漠占据了阿拉伯半岛约四分之一的面积，分布在沙特南部和也门、阿曼阿联酋的大部分地区。异常潮湿再加上当地的高温天气，为沙漠蝗提供了绝佳的繁殖环境。
但这还没完。2018年10月14日，另一个北印度洋热带气旋“鲁班”在也门沿海登陆阿拉伯半岛。虽然“鲁班”的威力不敌“梅库努”，但其登陆时仍达到强热带风暴级，再度给鲁卜哈利沙漠带来补充降水。这两场热带气旋风暴期间，鲁卜哈利沙漠成了沙漠蝗的繁殖基地，这里也成为本轮大规模蝗灾的策源地。
沙漠蝗寿命一般为3个月，它的卵孵化需要2周，6周后幼蝗羽化成虫，而成虫还需要1个月长成并准备产卵。沙漠蝗的繁殖数量数量会呈指数级增长，即3个月增20倍、6个月增400倍、9个月增8000倍。
在沙特、也门和阿曼等地蔓延之后，这波蝗群兵分两路，一部分在2019年冬春之际北上越过波斯湾和阿曼湾进入伊朗南部，另一部分则在2019年春夏之际飞越红海和亚丁湾抵达非洲之角地区，涉及吉布提、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等国。
联合国粮农组织网站发布的今年1月东非、中东和南亚沙漠蝗灾分布图。
【非洲之角和伊朗成了蝗群跳板】
一波蝗群的规模可以大到什么程度？1平方公里内可以容纳大约8000万只成年蝗虫，1平方公里的蝗群一天就能吃掉3.5万人的口粮。更何况，从阿拉伯半岛飞抵非洲之角的沙漠蝗群远不止1平方公里这么大。
进入非洲之角的沙漠蝗不仅落地扎根，还在几个月内完成了又一轮繁殖。然而，2019年10月开始非洲东部遭遇反常的秋雨，持续时间和影响范围都比较罕见。同年12月，一场不合时宜的阿拉伯海气旋“帕万”在风暴季尾声登陆索马里，非洲之角多地降雨量比正常值高出400%。“天时地利”促使沙漠蝗群再度大规模繁殖，并开始向邻近的肯尼亚、乌干达，以及厄立特里亚、苏丹和南苏丹等地蔓延。
这是联合国粮农组织发布的蝗群从阿拉伯半岛进入非洲之角地区后，在埃塞俄比亚（左图）及其周边国家的分布区域和移动方向，以及这波蝗群南下进入东非国家肯尼亚（右图）之后的分布区域和移动方向。
本轮蝗灾的重灾区是非洲之角，该地区吉布提、索马里和埃塞俄比亚三国遭遇的是25年来最严重蝗灾，而东非国家肯尼亚则经历着70年来最严重的蝗灾。据推算，仅埃塞俄比亚、索马里和肯尼亚三国境内的沙漠蝗规模就达到约3600亿只。
而且，蝗群本身还会产生越聚越多的效应。由于蝗虫聚集会刺激其体内血清素含量短时间增加，这会进一步导致蝗虫乐于聚集。同时，数量众多的蝗虫大腿摩擦碰撞还会促使其释放大量苯乙腈，这是一种密度依赖型的挥发性化合物,既可以作为蝗群的通信信号，还可以用来抵御鸟类等天敌。
巨量的蝗虫进一步加剧了非洲之角乃至东非地区的粮食安全问题。吉布提、厄立特里亚、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和索马里等国的1300万人正经历严重的粮食短缺，另有2000万人正处于严重粮食短缺的边缘。
其中，仅有100多万人口的小国吉布提就有28万人面临饥荒，该国1700个农牧场中有80%遭到蝗灾侵害。而索马里连年战乱，政府孱弱、恐怖组织“青年党”横行一方，根本无力应对日益严重的蝗灾。而东非国家乌干达则调动上千人的陆军士兵参与应对蝗灾。
北上伊朗的蝗群波及了伊朗南部沿海地区的多个省份，并在2019年4月加剧形成蝗灾，同样这里也成为沙漠蝗的又一个繁殖基地。随后，来自伊朗等地甚至非洲之角地区的蝗群还进一步迁徙到了巴基斯坦，进而又进入印度境内。
巴基斯坦西南部的蝗灾始于2019年3月之后，并于2019年底进一步蔓延至东部地区。而巴基斯坦东部是与印度接壤的塔尔沙漠地带，印度西部的拉贾斯坦邦和古吉拉特邦自2019年5月开始也遭遇沙漠蝗群侵袭，并在去年底今年初达到峰值。
巴基斯坦遭遇了1993年以来最严重蝗灾，该国今年初已宣布进入灭蝗国家紧急状态。印度前不久蝗灾的规模则是上世纪50年代以来最大的一次，拉贾斯坦邦的受灾面积超36万公顷，多种农作物损失惨重，甚至面临绝收。
【警报仍未解除6月或卷土重来】
印度西部遭遇大规模蝗灾，引发蝗群会不会向向东蔓延，影响中南半岛和中国的担忧。好在印度方面传来捷报，除了拉贾斯坦邦零星地区外，目前已基本控制住了这波蝗灾。
印度政府使用了强力有机磷农药进行灭虫，有效抑制了沙漠蝗繁殖。同时，受到去年12月登陆索马里的气旋风暴“帕万”的外围环流云系以及阿拉伯海气象条件的变化，今年初伊朗东南部地区遭遇强降雨，为沙漠蝗繁殖提供了有利条件，蝗群向西回迁至伊朗境内，从而缓解了印度西部的灾情压力。
值得注意的是，一次次“助攻”蝗群扩张迁移的北印度洋-阿拉伯海一带的几场热带风暴。无论是连续登陆阿拉伯半岛的两场，还是索马里遭遇的季末风暴，以及东非地区的反常秋雨，地点和时间上都十分罕见。
这些极端异常天气与印度洋偶极子关系密切。这也是一种海温异常现象，一般始于夏季、秋季达到峰值、冬季趋于衰减。去年秋季印度洋偶极子呈正相位，且达到近150年来的第二高值，这意味着印度洋西部阿拉伯海水温异常升高，而东端印尼南部的东印度洋水温异常偏低。
这恰恰是导致阿拉伯海近两年来热带气旋风暴数量增加、东非地区降水异常增多，2019年北印度洋形成8个气旋，创43年来的最多纪录。相反，东印度洋周边地区尤其是澳大利亚变得异常干燥少雨。
虽然印度的蝗灾得到控制，但本轮大范围长时间蝗灾的警报并未就此解除。2月至3月期间，东非和伊朗等地的蝗群已进入产卵和孵化期，按照繁殖周期将会在夏季形成新的蝗群并开始迁移。印度政府已发布预警，预计6月印巴两国可能迎来更重的蝗灾。
为了应对蝗灾，因克什米尔问题而发生军事冲突，并导致双边关系恶化的印度和巴基斯坦两国，这次因为沙漠蝗而重新展开合作。过去几个月，两国举行了5次高级别会议磋商灾情，巴基斯坦还可能临时调整对印度贸易禁令，允许一次性豁免从印度进口杀虫剂。
肯尼亚的沙漠蝗群
联合国粮农组织日前发起一项7600万美元筹款计划，动员国际社会帮助非洲之角等地区应对蝗灾，但目前只落实了2000万美元筹款。该组织总干事屈冬玉表示，如果不迅速采取行动，将面临一场迅速扩大的人道主义危机。
中国农业农村部种植业管理司有关负责人表示，春季发生区的蝗群迁飞方向为印度—尼泊尔—缅甸—我国西藏南部和云南西部。考虑到我国边境地区昆仑山脉和喜马拉雅山脉阻隔，蝗虫很难越过高寒地区。由于西藏南部和云南西部边境与尼泊尔和缅甸沙漠蝗发生区毗邻，不排除有少量蝗虫随季风迁入我国的可能，但造成危害的几率很小。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赵恩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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