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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银川——太仓日报
□何济麟

  银川就像一个西北汉子,质朴,粗粝,甚至是有些腼腆。但是那满脸深刻的皱褶里,却饱含沧桑,藏着深邃的历史记忆;银川又像一个乡野村妇,素面朝天,衣着朴素,拙于打扮,但是细细看去,眉宇间却有着掩藏不住的风韵。

  在中国历史上,西北一带的黄土高原上,曾经崛起过一个西夏王朝。王朝是党项族人建立的。党项族以游牧为生,勇武好战,他们从青藏高原,一路颠沛流离,终于来到广袤的黄土高原,辽阔但并不富饶的土地,成了他们的天堂。他们虽然游牧出身,在马背上长大,但却尊孔习儒。他们历经挫折,心里一直揣着建立王朝的梦想。宋宝元元年(公元1038年)李元昊筑坛受册,即皇帝位,建大夏国,史称西夏。西夏王朝历时189年,虽然短暂,但也曾雄霸一时,创造出灿烂的文化,与宋、辽三足鼎立。

  西夏的首府选在兴庆府,就是今天的银川。银川位于贺兰山下,黄河在这里穿城而过。平常的街景,高楼林立。千篇一律中,不时可以看见伊斯兰风格的圆顶和拱形门窗在眼前闪过,提示着它作为自治区的特殊身份。街道直而宽阔,绿树成荫。银川城区外三十四公里的地方,一片荒凉的戈壁滩上,横卧着九座西夏皇帝的陵墓。这里就是所谓的西夏王陵。西夏共有十二位皇帝,但是最后三位皇帝,因国势衰弱,争战失利,尸骨无存。我们重点参观了面积最大、保存最好的三号王陵。陵园有四座角台、两座阙台、两座碑亭、一座月城和一座陵城,据南北中轴线对称分布。据说这是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的陵墓。我在博物馆里曾看到李元昊的铜像,粗眉阔鼻,双眼怒瞪,剽悍勇武。他不仅创立了大夏江山,而且励精图治,定官制、兴文教、修水利,创文字。但就是这么一个为王朝伟业立下汗马功劳的君王,却因荒淫无耻被太子割去鼻子,最终失血而死。呜呼,是令人扼腕,还是为人所不齿?夏日的烈日下,我们乘坐电瓶车奔走在陵墓之间。当年不可一世的王朝,现在留下的只是一个个寂寥的黄土堆,在空旷的天穹下,呈现一种神秘而苍凉的气氛,似乎在向苍天发问,王朝兴替,为什么没有一个能够避免覆灭的下场?

  贺兰山岩画把我们带到了更远古的年代。所谓岩画,即远古人类通过凿刻或磨制等方法,在山岩石壁上雕刻的图案或图像。贺兰山岩画大约产生在三千年至一万年前,大致是在考古学家所说的新石器时代。岩画记录了那个时候人们放牧、狩猎、祭祀、争战、娱舞、交媾等生活场景,有的比较写实,也有比较抽象的。线条勾勒,简洁明快。贺兰山岩画也就是生活在贺兰山下的羌戎、匈奴、突厥、鲜卑、党项等少数民族的历史画卷和艺术长廊。对银川而言,它的史学价值不可低估。但是如果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我觉得它们在艺术上有点像今天的“儿童画”。最有代表性的一幅岩画是“太阳神”,刻在高高的石壁上,面部呈圆形,四周环绕着放射性线条,代表太阳光芒四射。有人不解为什么这幅画就特别重要,导游解答说,这是一幅标志性的岩画,是古人用来祭祀的。在远古时代,人们把水草的丰茂、畜牧的丰收,都归功于苍天的恩赐,而太阳高踞于万物之上,主宰万物,因而被奉之为信仰之神。这是一种原始信仰,原始人顶礼膜拜不可厚非,而如今科技发达,再盲目迷信就不可理喻了。但是为什么现实中的盲目崇拜依然比比皆是,让人啼笑皆非。例如那些追星文化、粉丝现象。

  银川水洞沟被誉为“中国史前考古的发祥地”,它把银川的历史又往前推至距今三万年的旧石器时代。我们在水洞沟地区还游览了如今已风化成土堆的明长城和修筑于明代的“藏兵洞”。藏兵洞蜿蜒曲折于悬崖之中,上下相通,左右相连,左盘右旋,宛如迷宫。洞内设有陷阱和暗器,其机巧和匠心令人叹为观止。可见古人在边境的军事防御上花了多少心思。可是,世事沧桑,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那些看起来万无一失的军事防御体系,最终成了旅游景点,只是供人凭吊而已。

  银川最美的地方无疑是沙湖。沙湖,顾名思义,有沙,有水。或者说,沙中有水,水中有沙,水与沙浑然而成一体。这是多么奇妙的景象!且看那湖中一泓清水,碧波荡漾,芦苇丛生,在风中飘曳轻摇。摇一叶扁舟,听温暖的浆声,观芦苇轻拂,这是怎样的一种诗情画意,让人怀疑来到了江南。可是湖水的对岸,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沙漠风景。那里黄沙铺地,茫无边际,驼铃阵阵,一队骆驼正缓缓走来。我见过江南的美,婉约而秀丽;我也见过大漠风光的肃杀和严酷, 但是把江南的柔媚、细腻、苍翠与塞北的粗犷、雄浑、苍茫结合成一道风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就是所说的“塞上江南”的迷人之处吧。这是一种陌生的美,是一种审美的碰撞,一种心灵的震撼。可是有谁知道,若干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农场。直到上世纪90年代,“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沙湖才脱去神秘的面纱,进入人们的视野,成为旅游者的天堂。

  作为旅行者,我从银川匆匆走过。但是作为一个思索者,我带回来许多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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