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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游小林——太仓日报
陆耀明

  飞机降落成田机场。

  在领队的引导下,大家坐上了去酒店的大巴。清点完人数,领队指了指站在他身旁的一位男子说:“从现在开始到回国登机,都由我们领导负责了!”说完,他把车载话筒递给了“领导”。

  什么?出门旅游还有“领导”!我以为听错了,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不由得把目光转向了“领导”:四十不到的年纪,中等身材,长得匀称清秀,挂在脸上的微笑充满着阳光和睿智,还有几分风趣和调皮。见大家脸上有疑惑的表情,被称为“领导”的男子朝大家笑了笑,然后接过话筒说:“做个更正哦,我不是‘领导’。我姓林,大家以后叫我小林吧。欢迎大家光临!”

  说完,小林转身跟司机师傅用日语交谈了几句,大巴就驶上了前往酒店的公路。小林和领队的座位在门口第一排,可是他没有坐,而是背靠扶手站着,一手拿着车载话筒开始为我们讲解。他从成田机场的地理位置说起,讲到了日本的风俗习惯和旅行中需要注意的事项,又从当前日本的政治经济讲到了中日两国关系。他广博丰富的知识、不紧不慢的语速、幽默可亲的态度,无形中拉近了和大家的距离。也许是旅途劳顿的缘故,大巴开动不久我就打起了瞌睡,等我从迷糊晃悠中醒来时,发现小林还在那里声情并茂地讲解。在以后的行程里,只要是在行车途中,不管路程远近,他都是这样站着为大家做“林式讲解”。有一次我对他说:“小林啊,站着讲解很累,你坐下来讲吧。”他说:“不。我这是在工作。”

  东京至富士山途中。

  早餐后,我们乘坐的大巴驶离东京前往富士山参观。海拔3776米的富士山,是一座横跨静冈和山梨两县的休眠火山,享有日本第一高峰之称。在日本人心中,富士山是一座蕴含着自然魅力的神山,也是大多数赴日游客必去的景点。那天,天空湛蓝,空气清新,汽车在洒满阳光的高速公路上奔驰。车厢内,林导正在给大家娓娓讲述着富士山的各种传说故事。突然,坐在导游后排的一位老太太站了起来,指了指身边的老伴,凑向小林耳语了几句。

  小林听完后看了一眼蜷缩在座位上的老者,略作停顿,便转身跟司机师傅用日语交谈了好一阵子。接着,他拿起车载话筒对大家说:“现在车上有位老年游客身体不好,急着要上厕所。刚才和司机师傅商量,高速公路上没有服务区,如果要找厕所的话必须从前方最近的高速出口下去。这样的话可能会耽误大家一些时间,希望大家能够谅解。”在得到大家一致响应后,小林连忙拱手向大家致谢,车厢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富士之堡华园。

  这是一个位于富士山地区静冈县境内的温泉酒店,规模不大,和式房间,酒店内设有泡温泉的浴室。在酒店大堂办理入住登记时,小林对我们说酒店三楼的温泉浴室24小时开放,等会大家可以去泡一泡消除疲劳。他还贴心地提醒道:“泡温泉是免费的,但在离开浴室时,我们要把自己用过的东西用清水冲洗干净,特别是洗头用的木盆要倒扣过来。请大家一定要注意哦!”我听后心想,日本人的“规矩”真是多啊!

  晚上,我去泡温泉时巧遇小林。浴室里人不多,我们漫无边际地聊了起来。“林导,泡个温泉怎么有这么多规矩啊?”他笑笑说:“日本的劳动力比较紧缺,所以尽量压缩能省的岗位,你看这个浴室就找不到一个服务员。”我环顾四周,还真是的!他接着说:“把冲洗干净的木盆倒扣过来,目的是告诉后面的客人可以放心使用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已成为大家约定成俗的习惯。”我听了以后顿有所悟!

  第二天早上,在餐厅我又遇上了小林。我们挑了一张能眺望富士山全景的桌子坐下边吃边聊。我问他:“你是日本人吗?汉语说得很好嘛!”他说:“不是,我是中国人,福州的。”哦,中国人。我和他的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再加上我在福州生活过,话题便宽泛了起来。小林说,上世纪八十年代,他父母就到了日本经营一家中国餐馆,日子过得还可以。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抬头凝望着窗外的富士山,缓缓地对我说,在国内读完高中后,他也来到了日本。那一年,他十八岁。靠父母创下的家业,他可以衣食无忧,但小林觉得年轻人还是要自食其力,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于是,他经过努力先后通过了语言关、考上了导游证。现在他每天奔波在路上,接待着四方游客。这样东奔西走的生活看似风光,其实是很辛苦的,不过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踏实、很充实。听完他的叙述,我点了点头。

  此刻,我看到远处沐浴着朝阳的富士山,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那样和美、静谧。

  名古屋,春天阳光酒店。

  傍晚时分,我们乘坐的大巴抵达酒店。临下车时,林导对大家说:“我们乘坐的这辆车任务已经完成了,司机师傅马上要赶回东京,请大家再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别落在了车上。还有,等会大家拿好行李以后请在路边等一等,我们一起送一下司机师傅吧。”

  为我们开了几天车的司机师傅是位大爷级人物,虽然头发花白,但人长得精神,衬衣扎进裤腰,一看就是位非常干练的职业司机。他开车十分稳健,行驶中极少变更车道,从没感觉到有过急刹。每次送我们到达景点后,他总是在细心擦拭车辆,所以他的车不仅内部干净整洁,外观上也是一尘不染、轮毂锃亮。每天上下车时,他还毫无怨言地兼当搬运工,一个人默默地将所有行李装车、搬下,且不让我们帮忙。听小林说这也是行规。如果让我们用一个字来评价他,那肯定是“好”!用两个字呢,那就是“严谨”!

  天渐渐黑了,司机师傅还在帮我们卸行李,只见他弯着腰,一脚踩车上、一脚在车下,忙得不亦乐乎。他的旁边围着一圈等行李的游客,一些已拿到行李的游客也站在圈外,一边兴致勃勃地交流着旅途感受,一边等着为司机师傅送行。正在这时,我们突然听到了司机师傅莫名其妙的咆哮声。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了“天”呢?借着酒店大堂透过来的微弱光线,我看见司机师傅正在跟旁边的人争吵,因为说的是日语,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从肢体语言看他是非常愤怒的。

  这时,正在和我们一起聊天的小林赶紧挤上去询问情况。有游客告诉他,刚才有个大行李箱搬下车后,不知怎的被碰倒后又撞在汽车上,司机师傅见他的汽车被撞瘪了,所以大发雷霆。小林马上蹲下去察看汽车,因为天黑看不清楚,他打开手机电筒仔细检查了一下,见车皮略有凹陷,但油漆完好无损。这要是在国内,也算不上啥事。小林就和司机师傅商量,看司机的表情好像根本无法解决。这时的小林依然很平静地与其沟通,可司机师傅一时难以接受。

  因为发生了这件意想不到的事,影响了大家的好心情,也因为僵持得太久使大家失去了应有的耐心,大家开始陆续离开现场走进了酒店大堂,最后只剩小林还在黑暗中蹲在那里陪着司机说话。我们原来想一起送送司机师傅的愿望,也因为这个小插曲而落空了!

  第二天清晨出门散步时我碰见小林,问他昨晚的事后来是怎么解决的?他说自己给司机师傅写了个情况说明,如果租车公司找他的麻烦,就让公司找旅行社处理。我又问:“昨晚司机师傅那么凶,你怎么连一点脾气都没有呢?”只见他风轻云淡地说:“为了生活,大家都不容易!”我听后心里一震,既对那位日本司机的较真劲感到惊讶,又为小林对生活的如此认知而感到敬佩!

  名古屋,中部国际机场。

  办完消签,等待安检,小林的任务就基本完成了,但他还过来陪着我们。利用这个间隙,我加了他的微信。

  通过安检门拐弯时,我回头看见他还在向我们挥手道别。萍水相逢,或许今生不再重逢,但友善和美好将永存!

  祝福你,林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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