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把刺刀拼死绝杀，足足拼杀了三个钟头。没有“黄鼠狼”这个老兵油子教我拼刺技术，我早死在鬼子手里了…”
 
“1938年1月份，村子里来征兵的。俺18岁，兄弟五个，俺是老大，日本鬼子打过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每天都吃不饱饭。俺想到部队里就不用愁吃喝了，当兵还给安家费，就参军了。出门前，俺给爹娘磕了三个头，爹娘拉着我哭，不叫我去，俺说打完仗就回来。”
 
“刚刚到部队训练没几天就赶上了徐州会战。俺和弟兄们背着枪一路向南走。班长姓黄，三十多岁，河南人，不知道大号叫什么，大家都叫他老黄，私下里叫他黄鼠狼，已经三十出头了，是个老兵油子了，十几年的老兵了还只是个班长。但是弟兄们说，跟着他有个好处，不管打多大的仗，他的班伤亡都是最小的。”
 
“到前线后，半夜才摸黑进入阵地。第二天一大早，鬼子就开始炮击了，俺跟着老兵们躲在战壕旁边的防炮洞里，外面地动山摇，炮声震的耳朵里嗡嗡的。等鬼子炮击完了，老黄就领着我们到战壕里，三米一个等着鬼子上来。没过多久，日本人上来了，人比我们多不少，进入射程后，连长命令打，俺们就开始射击。俺第一枪根本就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鬼子越来越近，小跑着冲上来了，差不多离我们快100米。老黄一边开枪一边让大家赶紧准备手榴弹，鬼子冲到很近的距离时，老黄扔手榴弹，我们就一排排的跟着把手榴弹扔了出去，一阵爆炸声后，鬼子冲上阵地了。”

“上刺刀！排长吼道。弟兄都从刀鞘中摸出了刺刀，当时俺吓得脸都白了，半天才上好刺刀。这时候，对面有个乱叫的鬼子已经向俺冲过来了，俺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不知道咋办，发愣的时候，鬼子刺刀向我腹部刺来，俺连忙扔了抢抓住他的步枪枪口往后退了几步，背已经靠到了战壕边上。突然，不远处的老黄一枪打倒了那个鬼子。他跑过来骂了俺一句：别他娘的发呆，想活命就跟狗日的拼了！接着他就又迎上了下一个鬼子。”
 
“这个时候，咱们的炮兵开始反击了，进攻受挫的鬼子也没剩下几个人了，哇啦哇啦地逃跑。当时，俺还浑身直发抖，要是老黄不救俺，要是鬼子不撤退的话，可能上战场第一天俺就死了。”
 
“后来，老黄又教了俺们射击、躲重炮、炸坦克、冲锋跑蛇形线、拼刺刀的技术，带着俺们打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仗。没想到的是，在一次打了败仗，撤退的时候，他为了救一个兄弟后背中了一枪，子弹打穿了他的左胸，他死了俺们很伤心，大家掉眼泪了。”

“那时候，不停的打仗。到了1943年，宜昌沦陷后，鬼子就打到了石牌古镇，俺又参加了石牌保卫战。日本人的武器先进，开始进攻的时候，飞机大炮一起来，但是因为石牌本身是要塞，也有工事，轰炸的时候，俺们的全都在掩体里，真正的战斗是近战肉搏拼刺刀。”

“当时，连长说俺们没有退路了，不能在退了，死也得死在阵地上。拼刺刀是很激烈的。双方都反复往上冲杀，阵前死尸堆积越来越厚。阵地一会被敌人攻占，很快又被俺们占回来。上万把刺刀拼死绝杀，足足拼杀了三个钟头，血战到最后，俺们守住了石牌要塞，死了好多人啊。”
 
“半年以后，俺又随部队参加了常德会战，都是恶战。唉，那场战斗的惨烈，是生活在今天的人永远也不能想象的。当时，被包围了，八千多个弟兄只能拼了。战斗开始，俺们饿着肚子就跟鬼子打，鬼子不断用炮、机枪、毒气、飞机攻击，俺们硬是打退了敌人数十次冲锋。鬼子太多了，武器也好，俺们伤亡惨重。打到最后，后勤兵也都投入战斗了，九成的弟兄都战死了。”
 
“现在回想起来，要是刚当兵的时候没有老黄带着俺，教俺，俺活不下来，能活下来还有老天爷保佑。可是，活下来我也也没有见到再俺爹、俺娘，四个弟弟也没有找到。”

“那时候，阵地上到了晚上，全是带着酸味的尸臭。俺们新兵才知道为什么和老黄一样的老兵都要抽烟，为什么夜里他们话多。因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阵地上只有和弟兄们说话的声音，才让你知道自己还活在人间。每天夜里，阵地上都能听到有人嚎哭狂叫，都是受不住的新兵，鬼哭似的声音，让人听着心里发抖。”
 
“出征前，俺们在一起喝过鸡血酒, 说过同生共死的弟兄，现在，都走了。上万的弟兄，从东到西，又打到江南，多少人连个念想都没留下就这么去了，很多人是瞒着家里参军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没了。日复一日，就是永不停歇的作战，在尸体间穿梭，不断地结识新的弟兄，然后再失去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俺总想在一场战斗中死去，感觉熬不住了，但却一直没死掉，没死掉，最痛苦。即使这样，俺们也没有一个人想过逃命，明知道是个死也会往前线填。俺们不晓得啥是大义？只知道，中国人拼死也不能让小鬼子欺负。”
 
“俺从战场活下来后，一生也没有结过婚。那个年代，军人是最不可靠的依靠！一个随时会战死的人有什么资格谈什么男女感情呢？俺没有朋友，但俺不孤单。俺有很多弟兄，虽然他们已经在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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