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林泉真处士

——宋人魏野《书逸人俞太中屋壁》品读

中条山客

【品味】

三门峡市湖滨区有一条南北向、不宽也不长的道路，叫“草堂路”，与东西向主干道崤山大道在实验中学东侧交会。路虽然普通，但是纪念的意味却深长。曾经有成都市的一位亲友来三门峡探望我，问：“草堂路？是纪念杜甫的吗？我知道杜甫曾经经过三门峡，写有《石壕吏》诗。”我回答：不是，是纪念北宋隐逸诗人魏野的。

魏野先生大约生活在公元960年到1019年，北宋真宗赵恒年间。先生字仲先，他的祖籍在蜀地（具体什么地方没有记载），大约二十多岁时举家迁居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湖滨区），在此地购置数十亩地耕读为生。自己在地头构筑了数十间房屋，名曰“魏野草堂”，自号“草堂居士”。故址就在今天湖滨区草堂路实验中学附近。

北宋时期陕州城在今天的陕州公园，所以，魏野草堂在陕州城郊东部大约两公里左右。先生乐耕勤种，闲暇读书写作。他在自己的房屋周围植竹栽树，挖渠引水（参与梁家渠的开挖），将草堂周围环境布置得景趣幽绝，常在泉林间弹琴赋诗。其作品多吟咏陕州风土人情、田园山水，诗风清淡朴实。

他的诗作传播甚远。大中祥符初年（公元1008年），辽国契丹皇帝派使者到京都汴梁（今开封），向真宗求取《魏野诗集》的下半部，宋真宗感到魏野为宋增添了光彩，就请魏野出庄为官。魏野以“糜鹿之性，顿缨则狂，岂可瞻对殿墀”为由，拒绝做官。景德三年（1006），中书侍郎兼工部尚书寇准被贬官陕州，任知州。惺惺相惜，拜访魏野。魏野时年五十，认为自己通晓历史，看透了世态炎凉，他赠诗劝寇准：“好去天上辞将相，归来平地做神仙。”天禧三年（公元1019）十二月，魏野卒，陕州令报朝廷，次年正月，皇帝下昭旌表，称他“陕州处士”，追赠为秘书省著作郎。魏野一生清贫，不入污流，为后人尊祟，曾祀奉于原陕州乡贤祠。后人将他居住过的草堂山庄开辟为古代旅游景点，明清被誉为陕州八景之一“草堂春晓”。可惜草堂早毁，独留其名。

今人悠雲先生在2017年5月创作一首词《八声甘州·古陕州八景之草堂春晓》纪念魏野：“羡先生标格世间殊，草堂伴云孤。种满庭青竹，几丛淡菊，大隐真夫。悟道烹茶舞鹤，洗砚墨吞鱼。觅句兴来去，山路轻驴。  韵赚拂尘红袖，胜碧纱笼字，域外求书。奈性情糜鹿，野旷任奔呼。迹何存、漫游州志，旧时村、楼厦掩平湖。惟明月，每临故地，犹念茅庐。”

《书逸人俞太中屋壁》应该是魏野先生拜访俞太中（史上没有记载的隐逸高士）时，应其要求，书写在俞太中客厅墙壁上。易云：“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魏、俞二人应该来往频繁。从诗中我们能够看出，在颂扬俞太中的生活的同时，也在抒发自己的心迹：淡于功名利禄，远离尘嚣世俗，以潇洒之笔，写幽居之趣，意象清奇，境界高远，诗格冲淡，笔格空灵。

首句写隐逸之士远离尘世过着隐居生活。世人多追求功名利禄，这位达人却视之如鸿毛。他结庐在依林傍泉的地方，那里听不见尘世间的喧闹，又得以时时徜徉在深林流泉之间，优战游哉。此联提纲挈领，总摄全诗。

次句描绘这种生活和心境：友鱼鹤，伴砚墨，品茶赋诗，老之将至而无憾。“洗砚鱼吞墨，烹茶鹤避烟”，是说隐逸先生治学勤奋，天天洗砚台，以致池水都成了墨汁，水里的鱼当然就只能“吞墨”了。宋代文人讲究茶道，煮水烹茶，鹤有灵性，为了不被烟熏黑了羽毛，在主人烧水时就从主人身边跑开了。

宋真宗执政时期（968-1022），北宋社会相对安定祥和，一派莺歌燕舞，文人墨客愿意与朝廷合作，所以有“娴惟歌圣代，老不恨流年。”朝廷对这些清雅隐士也给予经济上的关照，常有征召，赐官赐爵。魏野也在真宗祀后土祠（今山西运城万荣县西南）时被召过，不过他抱琴逾垣而走，不接受。清心寡欲，随缘自适，一切听任自然，故而“老不恨流年”。韶华流逝，老之将至，也不觉得遗憾。而同时期的林逋先生却是坦然接受朝廷赏赐，过着隐逸富裕优渥的清静生活。看来，魏野先生是另一类的高隐。

末句把自己也拉入诗中，他从自身措辞，作者代为友人设想：静着的时候，想想那些有闲暇而来的人，还应当算我最心境偏僻。

总的来说，此诗语虽浅显，但意境深厚；既富诗情，又具画意。尤其是“洗砚鱼吞墨，烹茶鹤避烟”历代称颂。

【原文】

达人轻禄位，居处傍林泉。洗砚鱼吞墨，烹茶鹤避烟。娴惟歌圣代，老不恨流年。静想闲来者，还应我最偏。

【今译】

先生是个事理通达的高士，对功名利禄视若鸿毛，居住在依林傍泉的幽静之处。他常去流泉洗砚，使得那里的鱼儿总是吞咽黑黑的墨水。他点火煎茶，炉边的仙鹤一见就赶紧跑开，怕呛、怕被熏黑羽毛。闲暇时他就用美好的诗词歌赋歌颂时代，就算是人渐渐地衰老，也不觉得遗憾。静下来时想想那些有闲情的人，应当还是我最心境偏僻。

2022年10月14日星期五，古虞上阳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