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不爱很久了
月光在床上醒过来
我碰了碰躺在身边那个人
她就侧过身体
我们各自假装睡去
彼此想着心事，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就像这些年
她有时对我说一些伤害的话语
有时又显得特别善解人意
月光什么时候离去，我不知道
只知道她起来后
一份早餐
会留在厨房里
2、问路
一些人问路
不管你指不指
他们都会继续脚下的路程
就像一朵花
叫出它的名，有什么用
你很难说得清
既然一条路，问不问都要走下去
为什么要问呢
我曾经仔细观察过问与被问的人
通常是这样
一个人走远了
另一个还在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
就像留下了疑问
3、雨天
你发信息过来
说讨厌春天这种潮湿的天气
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笑
我说，是你委屈了
想哭又哭不出来吧
我特地出门一趟
在梨花树下
像那年你一样摇动树枝，然后跳开
不让雨水落到身上
回来时，经过院子
几天前的衣服还挂在晾衣绳
不干也不滴水
4、归来
有些人，到了一定时候就会想起
就像青草
到了春天，就会绿到屋前屋后
叶尖上的雨水特别明亮
眼睛一样
能看到站在窗前的人
试想一下，你从远方归来
走在村口
迎来的雨水
把道路弄得坑洼又泥泞
5、惊蛰
那些虫子是无辜的
还在梦中
却像一个词语，被反复引用
它们的意义在于
人们先于它，喊醒了自己
好比，那些年
我以为
母亲一直可以把菜地耕种
如今，菜园子一定还在
昨晚
我梦见她种的菜
叶子上爬满了毛毛虫
6、早晨的鸟叫
这只鸟，不单叫醒了早晨
还叫醒了一场烟雨
不知它是从远方来，还是一直待在这里
窗外一棵白玉兰，长出来新的叶子
叶尖滴着雨水
像梦里的人和事，正从身体逃离
这只鸟的叫声，明亮而清晰
仿佛知晓了许多夜晚的秘密
我刚靠近，它却沉默了
回到屋里
它又叫了起来
我突然很想把它关在笼子里
7、在海安南
吃过晚饭
骑着自行车到田边
看燕子低飞
晚风把远处的秧苗吹淡
干农活的人，早已洗干净脚上的泥巴
放下裤腿回家去了
偌大的田野，有点空旷
暮色越来越浓
我突然感到害怕
至于怕什么，又说不上来
远远有一个人
在小路那边走过来
以为会好点，谁知更怕了
此时，我只想说
母亲，自从你把我留在人间
每天我都这样，莫名的害怕
8、邻居阿婆
午饭时间
一个女人叫骂声从关着的屋门挤出来
一个阿婆坐在楼梯口
单薄的身体，像是同时被挤出来的一样
听见我的脚步声
她立刻背过身
我知道她在偷抹脸上的泪痕
你儿子不在家吗。我问
不关他事，他生来就性子懦弱
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她头垂得更低了
一头稀疏的白发晃得我眼睛生疼
都怪我，老糊涂了，做饭竟然忘了放水
她小声地重复着
好像在说给我听
又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9、有时
有时，我会担心
青草青青
往远处长，就不回来了
有时，我会想
冬天那么多雪哪去了
你说，没有什么能一直悲伤下去
包括泥土
总有东西覆盖
雪白够了，就长成草
我好像明白了
为什么，有时聊到你的生活
说着说着
你笑一会，又哭一会
10、一枝玫瑰花
这一枝玫瑰已经蔫了
就像这几天她对着它的表情
花是情人节那天买的
妻子不在
我就随手放在桌子上
不知什么时候
妻子换掉了花瓶里的假花
扔掉吧
看着她被生活填得有点臃肿的身体
我忍不住从背后轻轻拥着她
她不回头
轻微的震颤
仿佛来自刚刚空出来的花瓶
11、玉兰花开
与一树玉兰花对视
白白的花朵，燃烧着
有如向另一个人托付，虚构的终身
我们都有相同的痛苦
它不曾留住一个看花人
我不曾带走一朵花香
我们都在等，至于等什么
谁都说不清
恍惚中，一只蝶飞来
它有发亮的翅膀
它会留意一朵花流失的水分
现在，我们来去由这只蝶牵动
留下的影子
仿佛那些花，在一个无人角落
独自凋零
12、春天里
一场雨赶着大山往北去
那些草木就跟来了
小路旁，池塘边，山坡上
到处都是嫩嫩的绿
写满了欢喜
经过村庄的时候
有人刚刚生子，有人前一天娶亲
春风把他们吹成了花朵
作为一个见证人
我内心似乎过于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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