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相遇，一生缄默

有些相遇，如震天惊雷，刹时惊醒了一个沉睡已久的灵魂。

或许这次相遇于你只是意外的遭逢，你已走远，之后我们便再无交集。但自此，我的世界里，朝也是你，暮也是你；花开时，每一朵花都像你的笑颜；风起时，每一阵风都如你的轻语；来来往往的汹涌人海中，每一张脸庞也仿佛都像你。相遇后，我的世界缩小了，缩小到只有你；我的世界又扩大了，扩大到满眼满耳满心都是你——你是空气，是呼吸，是影子……你无处不在，又无时不在。

只是有些什么未曾出口，纵然那个相遇的时刻多么繁华似锦，但是需要有个声音响起，说你爱我，或者不爱。然而，任涟漪轻荡，任心潮澎湃，你未开口，我亦沉默。之后，我们各自走向自己想要或不想要的生活。

分别时那么云淡风轻，分离后却是风起云涌。你出现在我每个梦里，似春花初绽，似花香氤氲，似冬日暖阳，似旖旎风景……

隔着拥挤的人群，隔着纷纭的世事，隔着日以继夜和夜以继日的光阴，你一直出现在我梦中，如雕似刻，微笑如初，亦美好如初。

因对你朝思暮想，所以一直做梦，所以期待做梦。只因梦里有你，有你谈笑风生，有你淡然从容。但是，那么多的梦，重重叠叠似崇山峻岭般连绵不绝，而你，虽总是口若悬河般滔滔不绝，却从未对我说出那个我想听到的字。或许于你而言，仿佛一切只是寻常，仿佛我们仍会擦肩而过，宛如有风轻轻拂过，毫无影踪，不留痕迹。

但是，那样的相遇啊，却让我一直铭记，让我觉得那是我此生最好的锦年良时。那时，你风华正茂，我绮年玉貌，我们恰于无涯的时空中相遇，你温柔的眼眸仿佛夜空最亮的星辰，照亮了我心间郁积的黑暗。如果……那么……但是……

后来，你消失在人海；后来，你淹没于生活。你或许早已忘了我，忘了我们曾有过那样的相遇。光阴如箭，一别十年。十年间，我们未再谋面。听说你已与别人缔结良缘，听说你的孩子天真烂漫，听说你的家庭幸福美满，听说你的事业如日中天……

为什么我总能听说有关你的消息？只因我时刻在意着你的一切，所以四处打听，所以刻意探询，所以站在你的幸福与温柔之外，遥望着你的生活，怅叹着我的遗憾。

得知你住在某处，我便特意搬家，离你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这么近，仿佛我们会随时相遇，一如从前，一如从前相遇时那般惊心动魄。但是，多年来，我们从未相遇。其实，我多么期待看看你，看看你的面容，看看你的身影，看看你脸上是否还有曾对我绽放过的笑容，看看你眼里是否存在对我似有若无的心动，看看你是否想让再次相遇的美好延长至天荒地老……

但是，我们未再相遇。未再相遇，只因我的刻意躲避。夜晚，你总是入梦来，离我那么近，仿佛朝夕厮守而从未分离。白天，我知你遥隔天涯，我愿你遥隔天涯。还能说什么？有些未及出口的话，仿佛一辈子已不必再说，只需低眉俯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忘记，忘记！只是，离别后的日子都是虚空，虚空如浩瀚无际的银河，而我就在这广漠的虚空漂泊，彷徨四顾却无可栖止，于是仓皇地在光阴里流离失所；而没有你的日子仿佛都在梦游，懵懂地度过清晰却又迷离的一天又一天。

多年来，我的生活中你从未存在；多年来，我的生活中你又无处不在。你如火山，日夜燃烧在我心底，烈焰灼灼，火光冲天。是的，你一直在我梦中，而我就靠着这虚无缥缈的梦生活。每个人都看到我平静的面容，每个人都以为我过得幸福安宁，而只有我知道压抑一份无望的情感有多么不易——每一天，我都走在黑暗的边缘；每一天，我都挣扎得无比艰难。或许，有朝一日我会被这相思焚为灰烬，从而结束这潜流暗涌的生活，从而结束这悲怆无奈的人生；也或许，余生将仍在春花秋月的轮回中如此度日，带着与你曾经相遇的美好记忆，无限接近你，在每个想你的夜里；又无限远离你，在我们可能重逢的隔着两条街距离的白天。

一次相遇，一生缄默。如此缄默，只因无可奈何，也无法言说。于是，如水光阴中，也只能缄默无语，如一条鱼，无言地潜在深海的海底……

后记：此为小说《分手在布达》读后感。法官审阅次日的离婚案卷宗时，发现一对夫妇竟是旧相识，这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半夜，几近崩溃的那个丈夫声称刚刚杀死妻子，他说都是法官导致了这起悲剧。原来，他的妻子与法官一次相遇后的十年间，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但却一直深放心底，缄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