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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小人物专辑二
日出而骑行

贾赦 贾环

《红楼梦》主线之贾府兴衰有各种隐藏起来的线索和小细节。如曹雪芹常常由他人之口评论贾府,周瑞的女婿冷子兴,宁国府老仆人焦大,此外贾政的乳母赖嬷嬷在贾府德高望重,她在凤姐面前批评过贾府的人。她见证过贾府最盛的时代,亲眼见过贾府老一辈的操守。正义的她看不惯现如今贾府这些子侄后辈们的行为,认为他们比起贾府祖辈差远了,可能守不住祖业。贾政虽然想在精神上撑起贾府,但他没能成功,他自己也曾说贾府的人“虽无刁钻刻薄,却没有德行才情”,这些评论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贾府的两个继承人荣国公贾赦和宁国公贾珍德行操守不行,撑不起贾府的场面。

贾赦

好色 贪财 无情

“真真这话论理不该我们说,这个大老爷太好色了,略平头正脸的,他就不放手了。”

“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

老太太常说,老爷如今上了年纪,作什么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没的耽误了人家。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作去,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如今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样见人呢?”

已经有了好几个小老婆的贾赦又在打鸳鸯的主意被鸳鸯拒绝。加上贾母对鸳鸯的倚重,贾赦最后没要到鸳鸯,对于贾赦来说这件事就是一出尴尬的闹剧。贾赦无法,又含愧,自此便告病,只得又各处遣人购求寻觅,终久费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来,名唤嫣红,收在屋内。鸳鸯不惧贾赦的恐吓也放下狠话:“我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一刀抹死了,也不能从命。”鸳鸯的心胸气性以及在贾母死后自杀暗含着对贾赦最严厉的批判。

贾赦看上石呆子收藏的二十把旧扇子。让儿子贾琏想办法弄过来,石呆子不卖,贾琏没办成。老爷没法子,天天骂二爷没能为。后来通过贾雨村讹石呆子,说他拖欠官银,把这扇子抄了送过来。老爷拿着扇子问着二爷说:'人家怎么弄了来?’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因为这句话,贾赦把贾琏痛打了一顿。“老爷把二爷打了个动不得,不知拿什么混打了一顿,脸上打破了两处。”贾赦枉法妄为仗势欺人,还自鸣得意,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下去了,私德早已败坏。后来石呆子一气之下自杀了。贾赦是贾府被抄家的祸源,这件事也成为贾府被抄家的罪状之一。

黛玉刚进贾府去见贾赦。“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对来投奔自己的唯一的亲外甥女避而不见,毫无亲情可言;对自己的女儿,贾赦将迎春许与孙家,贾母与贾政都不满意,想阻拦“无奈贾赦不听,也只得罢了。”迎春回门时,迎春说起自己的遭遇,邢夫人本不在意,也不问其夫妻和睦,家务烦难,只面情塞责而已。迎春只能和王夫人诉苦,虽然也没办法,只能好好劝慰一番,原来贾赦收着孙家的五千两银子,孙家来要了几次不得,等于把自己的女儿折价卖给孙家了。“虎毒不食子”,贾赦因贪财害了他唯一的女儿。贾琏送凤姐棺材回金陵,临行前他把巧姐托付给王夫人而不是自己的继母邢夫人,因为邢夫人是个靠不住的人。和贾赦一样贪财、愚昧,在德行上也有很大的欠缺。她对贾赦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作为贾琏和迎春的继母,丝毫没尽到母亲的责任。正是这样的父母把迎春送入虎狼之口。倘或他们有一点贾琏的正义或者爱心都不至于亲手葬送迎春的性命。

贾赦曾借着中秋赏月讲故事道出自己的心思,暗示贾母偏爱贾政,也道出他母子两人的关系“彼此不便”。他这样一个在道德上最亏欠的人,曹雪芹赋予他最人性的时刻就是剖白内心深处这点儿对于母爱渴求的这一刻!

贾环

父亲是贾政,母亲是赵姨娘。

赵姨娘为人处事不正,王夫人、贾母都讨厌她,在贾府没有地位常常被打压,她的挫折感很深,这也影响了她对贾环的教育。贾环和丫鬟们打牌,自己赖账还哭哭啼啼,回去给赵姨娘告状,赵姨娘啐道:“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那里顽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没意思?”在母亲的影响下,贾环常常有庶出的情结,在人面前自惭形秽:“我拿什么比宝玉呢。你们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和他妈妈一样,贾环素日恨宝玉,觉得宝玉挡着他的路,满腹不平。在王夫人屋里抄经时看到宝玉和彩云闹,心中越气,贾环把滚烫蜡油往宝玉脸上泼;赵姨娘时常拱着贾环去闹事。在贾政气头上跑去告宝玉的恶状,歪曲事实。

贾环忙上前拉住贾政的袍襟,贴膝跪下道:“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宝玉被暴打。这些细节都是那个时代大家庭的你争我夺的真实写照。

贾环对凤姐又怕又恨

巧姐病了,赵姨娘让贾环去瞧病。凤姐见了他母子便嫌,两家水火不容,但面子上的工夫还是要做。粗鲁的贾环把正煎着的牛黄给弄洒了,因那牛黄是好不容易才寻到的药,把凤姐气得直骂。说他要害死巧姐。贾环回到家又被赵姨娘骂,贾环生气道:“我不过弄倒了药铞子,洒了一点子药,那丫头又没就死了,值的他也骂我你也骂我,赖我心坏,把我往死里遭塌?等着我明儿还要那小丫头子的命呢!看你们怎么着?只叫他们提防着就是了。”凤姐知道了赵姨娘勾结马道婆害她,两家的关系原来就不好,这下两边结怨比从前更加一层了。

贾环母子因为没地位,受欺压。由怨生恨做出许多的事情。庶出的贾环从小没被公正对待过,上至元妃,元春给猜着灯谜的人赐了礼物,唯独贾环和迎春没得。贾母摆明了不喜欢他,下至丫鬟 “众丫鬟们素日厌恶他,都不搭理。”赵姨娘最后疯傻死掉,贾环便入了贾蔷的伙,贾家后来败了,凤姐死了,趁贾琏外出,贾环勾起几个人合伙卖巧姐。本来让他们几个看家的,结果监守自盗。从另一角度看,这样的结局也算是某种平衡吧。

其实再不可爱的人也有人喜欢,人缘不好的贾环“只有彩霞还和他合的来”

贾环连日也便装病逃学。如今得了硝,兴兴头头来找彩云。正值彩云和赵姨娘闲谈,贾环嘻嘻向彩云道:“我也得了一包好的,送你擦脸。你常说,蔷薇硝擦癣,比外头的银硝强。你且看看,可是这个?”并不是庶出的出身就决定了一切,贾环本是个胆小懦弱不那么坏的人,也可以像她的同胞姐姐探春那样靠个人的努力,改变命运,赢得长辈的喜爱,在贾府取得一席之地。怎奈他个人很不争气,常常做出一些不得体的事。最终一步步走上他母亲的路“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走,安着坏心,还直管怨人家偏心”。

这两个人物出场不多,但个性分明,一方面通过他人视角评论他们,另一方面通过语言让这个小人物鲜活起来。

  “'自古嫦娥爱少年’,他必定嫌我老了,大约他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果有此心,叫他早早歇了心,我要他不来,此后谁还敢收?此第一件,第二件想着老太太疼他,将来自然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去。叫他细想,凭他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若不然时,叫他趁早回心转意,有多少好处。””—贾赦

“妙玉这个东西是最讨人嫌的,他一日家捏酸,见了宝玉就眉开眼笑了。我若见了他,他从不拿正眼瞧我一瞧,真要是他,我才趁愿呢!—贾环

中秋夜贾环见宝玉作诗受奖,便也索纸笔来立挥一绝与贾政。贾政看了只是词句终带着不乐读书之意,把他和宝玉一起比作晚唐的以写艳诗为主的温庭筠和曹唐,称为“二难”。贾赦乃要诗瞧了一遍,连声赞好,道:“我爱他这诗,竟不失咱们侯门的气概。”因回头吩咐人去取了自己的许多玩物来赏赐与他。因又拍着贾环的头,笑道:“以后就这么做去,方是咱们的口气,将来这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呢。”从来没有人欣赏贾环,谁承想这两人趣味相投。正应了那句话“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贾府走向衰败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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