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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与十国》第72篇:生子当如李亚子,潞州大胜震惊全唐

李存勖召周德威回晋阳,这事儿其实是很危险的,为啥这么说呢,首先要知道现在是封建社会,君主对于领军的将领必定是有猜忌的,而且周德威手中所控士兵乃是举国之力。

而且这种猜忌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将领和君主彼此心知肚明,此时召周德威返回晋阳,很明显不合时宜,这等于双方直接撕破了那层窗户纸,搞不好周德威就得造反!

咱们这么讲也不是说周德威有什么造反的迹象,事实上不管是这件事儿之前还是之后史书上都没有留下周德威不忠的证据,但对于李存勖来说周德威造反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极大。

首先,如果说要周德威返回晋阳为李克用奔丧,那你早干嘛去了,李克用死于正月,现在是四月当时你咋不喊呢!而且周德威这时正和梁军打生打死呢!除非说是李存勖觉得周德威不能胜任了,否则决计不会召回周德威。

二就是李克宁叛乱,但是这事儿跟周德威有啥关系呢?而且这李克宁暴露之后就被杀了,也不用他带兵平乱,找他周德威干啥?

所以周德威有理由这么去想,李克宁和自己都是晋军内部最高级将领,李存勖一上台就把李克宁杀了,那是不是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如果要造反,周德威的理由很充足!不过话说回来,周德威带兵打回晋阳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毕竟他不姓李,就算杀了李存勖他也没法儿继承王位,舆论不支持,部下不支持,所以周德威应该不会这么干,但是另一种可能性就非常大了,既然如此不如周德威就此投奔朱温,这可是很容易就能达成的,如果周德威投降,那么潞州争夺战也就宣告梁军胜利,之后的晋国一马平川,眼看着也就完了,李存勖这个新任晋王自然也就名存实亡了

相信当时的李存勖也很明白这一点,但李存勖还是义无反顾的召周德威回晋阳,他的理由是周德威和困在潞州城的李嗣昭有矛盾,当然具体啥矛盾咱不清楚啊,五代史中只是记录说“嗣昭与德威素有隙”,从字面意思来看应该不是啥大问题,等到潞州之围解除之后,这俩人就又好了,问题不大,所以这个理由也有些牵强。

在这些看似合理的理由之后,我们可以大胆的去猜测,李存勖召集周德威返回晋阳的核心目的就是要摊牌!

这等于是明摆着告诉周德威“我李存勖很不信任你,所以你得回来,你要回来就说明你是忠诚的,要不回来那没跑了指定是要造反!

从李存勖的这个做法中完全可以看出来,李存勖的性格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大胆冒进,富有冒险精神,二,太过急于求成。这两个特点在这之后都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有好有坏。

不过这一次李存勖还是赌赢了,因为周德威对于李存勖的做法表现出了充分的理解和坚决的支持,接到命令后,他立即率军返回晋阳,为了避嫌又把大军屯驻于城外,随后徒步进城趴在李克用的灵柩前痛哭流涕。

这样周德威明确的向李存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使得君臣之间的猜忌彻底消除,这之后就是二人齐心协力,共同御敌了。

此时潞州前线的情形已经十分危急了,到李存勖召周德威回晋阳时,潞州已经被围近一年了,城内士兵疲惫,粮草断绝,随时都有破城的可能。

不过潞州守将李嗣昭不愧为一代名将,在这种情况下他为了达到稳定人心和麻痹敌人的目的,先斩杀的了入城招降的后梁使者,随后每日登上城头饮酒作乐,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梁军相信,潞州城还有回旋的余地,就是在告诉梁军不是要打持久战么?来啊,爷接着就是!

梁军信不信咱不知道,但李嗣昭这个做法确实气人,也就导致只要梁军看到他坐在城头大吃大喝,马上就有人对着城头一顿乱箭轰炸。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就有一次,李嗣昭和兄弟伙喝的正开心,突然梁军一箭飞来,直接射穿了李嗣昭的脚踝,但李嗣昭是个狠茬子,中了一箭居然一声不吭偷偷将箭扭断拔了出来,很淡定的接着喝酒,就连身边儿的小弟都不知道他刚中了一箭,当真是个猛人。

虽然说潞州的情况不太好,此时梁军也不太乐观,倒不是缺吃少穿了,是因为领导给的压力太大了,自从康怀贞带人抵达潞州后,就开始没日没夜的猛攻,足足打了两个月,潞州城依旧没被攻破,而这时候周德威的援军也已经感到了城外,这让康怀贞感觉压力山大,于是派人回大梁求增兵。

可没成想朱温一听火冒三丈,桌子都要拍碎了,十万人啊,十万人打个小小的潞州,还打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十万头猪也把城墙拱倒塌了吧!还好意思要增兵?门都没有,于是康怀贞就被盛怒下的朱温降为了潞州行营都虞侯,大将李思安成为了新的潞州行营都统。

这个李思安就是当年刘仁恭忽悠他女婿说的无名鼠辈,其实这货是很猛的,他上任之后又是一顿操作,猛攻潞州,这时周德威赶到了前线,虽然说周德威也拿梁军的夹寨没有办法,但却不断派人袭扰梁军粮道。

李思安为了保护粮道,就在潞州夹寨和太行山东面山口之间修筑了一条长达百余里的甬道,但周德威依然不改本色不停派兵轮番出击,对梁军甬道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破坏,只要梁军一来,周德威就跑,等梁军收兵,他就马上继续骚扰。

梁军之间你来我往有时一日之内可以打几十个照面,搞得梁军心力交瘁,再到后来就逐渐成了梁军没有精力攻城,晋军也无力攻破梁军夹寨这种局面,这场仗就一直这样僵持着,直到李克用去世也没能分胜负。

当李克用的死讯传到汴梁,朱温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老小子诈死,这也不奇怪,李克用本就比朱温小,朱温自己还活的有滋有味儿的,决计不会轻信李克用这么简单就死了,而且朱温本就是个谨慎的人,既然李克用是诈死,那就肯定有诈咯?既然有诈那怎能不防呢,所以就打算撤军,但是又担心晋军在撤退途中追击,于是他决定亲自前往泽州(山西晋城)掩护撤退。

后梁开平二年(908年)三月,朱温亲赴泽州召集撤军,但是一想就这样撤退比较窝囊,就找人去潞州前线和前线将领商议,又看李思安打这么久也打不下来,干脆将其革职遣送回原籍,命同州匡国军节度使刘知俊继任。

李思安算是梁军中比较能打的,前线一帮将领一看连李思安都因为打不下潞州被处理了,都想着要是这么撤退回去都得挨处分,再者晋梁双方形势还是梁军比较好一点,所以大家都不同意撤军就集体跟朱温反映说潞州都围这么久了,随时都有可能破城,这时候撤军前功尽弃啊!这不赔了么?

朱温在泽州一直住到三月份,这时候李存勖杀李克宁,周德威回晋阳的情报也受到了,朱温也就相信了李克用的死讯是真的,毕竟他就是因为怀疑有诈才前来泽州组织撤军的,现在李克用真死了,在撤军也就没意义了。

而且李克用刚死,李存勖一个毛头小子刚上任晋阳就出了内乱,连周德威都从前线撤退了,各方面的情报都是一片大好,没理由打不下一个小小的潞州啊!这思想转换过来,朱温就开心的,他觉得自己没必要留在泽州了,于是传令大军继续围城,于四月六日起驾返回汴梁。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青山矗立,不堕凌云之志。李存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征的,也就是这种情况才能显示出李存勖的生猛!

周德威是三月底接到撤军命令,之后马上撤回,于四月一日抵达晋阳,大军也得以在城外修生养息。

这时候李存勖和周德威已经是琴瑟和谐,于是李存勖也放心的召集诸将开始做战前总动员,讲明了眼前形势潞州之战的迫切性,总之潞州是河东的屏障,一旦潞州城破,那么梁军便可长驱直入兵临晋阳,而潞州此时已经很危急了,坚持不了太久,潞州在河东在,潞州破晋阳破!这一仗必须要打。

四月二十四日,李存勖亲自率军在晋阳誓师出征,四月二十九日抵达潞州城外五十里处,李存勖下令偃旗息鼓,悄然扎寨。

三十日,李存勖亲率大军抵达潞州城西北十里处的三垂岗,悄悄摸摸的就在梁军眼皮子底下潜伏,等到五月一日清晨,天将大雾,十步之外双眼不能视物,李存勖趁此良机立即传令三军,兵分三路,一路由李嗣源率军攻打梁军夹寨东北角,另一路由周德威带领攻打西北角,最后一路由李存璋率军随后压阵,焚烧梁军营房。

梁军前一阵被周德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袭扰搞得疲惫不堪,一听周德威撤回晋阳总算是松一口气,对于夹寨之外的防备相当松懈,再加上梁军上下对于潞州城势在必得,都围困一年了,城中哪还有粮食,只要继续围困用不了多久自然不攻自破,而且李存勖刚继任又是大丧期间,决计不会出兵。

这种盲目的乐观松懈让梁军一败涂地,由于他们的疏忽,直到晋军从大雾里杀到了夹寨下才被发现,仓促之下不免惊慌失措,军心不稳。而晋军方面在李存勖亲自上阵的加持下气势如虹,个个如饿虎扑羊一股脑冲向夹寨,简直是气势碾压!

梁军夹寨早在康怀贞抵达潞州不久之后就开始修建,李思安上任后又反复加固,前前后后足足修了近一年的时间,大概是正是后梁国力最强的时候,所以工程质量无需质疑,质量高超,夹寨墙高城坚,寨内道路宽阔可任由车马并行,按道理来说这么强硬的夹寨不应该被轻易突破的。

但此时梁军对晋军攻势毫无防备,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守,在晋军三路大军的猛攻之下,没过多久夹寨东北角破,李嗣源攻入营寨。

李嗣源就是后来的唐明宗,其人也是一位极为出彩的猛将,每次上阵都身先士卒,据传闻一生中从身上取下的箭头就有一百多斤。

这猛人攻入营寨后带人横冲直撞,见人就杀,见营就烧,梁军见夹寨攻破,军心大乱,顷刻间溃不成军,士卒相互找不到统属,根本不能成建制的抵抗,只能任人宰割,场面血腥非常。

随着周德威、李存审、李存璋等人也相继攻入夹寨,战局已经没有悬念。大批的后梁败军如潮水一般向外逃窜,但晋军哪能让他如愿,晋军精骑烈马扬刀,杀了个天昏地暗,此一战横尸遍野,僵卧相枕。

这时梁军的总指挥潞州行营招讨使李思安刚被罢免,继任的刘知俊还没到任,所以当时梁军夹寨内军衔最高的就是行营副招讨使符道昭和都虞侯康怀贞,而这一战梁军根本无力抵抗,符道昭见已经控制不了局面,夺马便逃,然而情急之下从马上跌落,被晋军当场斩杀,康怀贞则比较幸运在部将的拼死保卫之下,仅以身免,其余被斩将校多达三百余人,士兵阵亡不计其数,丢下的粮草兵甲器械堆积成山。

这一战晋军大胜,这一场大胜的意义对于晋军乃至整个天下都是极其震撼的,在潞州之战前,梁军在正面战场上一直都是属于压倒性的优势,而且随着朱温篡唐称帝和梁军在全唐境内的节节胜利,后梁的实力达到了顶点。但在李存勖潞州之战的出色指挥下,一举打破了梁军战无不胜的惯例,让朱温在军事上遭到了无情打压,在政治上也遭到了可耻的失败,这一仗也使他埋在内心深处,从未向人提及的“三月统一中国”的美梦彻底破碎。

李存勖在各方面形势都不利于晋军的情况下一举大胜,整个战役干净利落,指挥的完美无错,其战果更是让人眼红,以至于朱温在接到潞州战报时,居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以李克用之威,周德威之勇也拿潞州夹寨手足无措,李存勖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怎么就能把依靠夹寨的十万梁军打得溃不成军呢?

手持战报的朱温久久无语,沉默良久后仰天长叹:“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

这里还有一件奇事不得不提!

大约在二十年前,年仅五岁的李存勖随父出征,凯旋归来途中经过潞州,李克用制酒三垂岗,有伶人演唱百年歌,这是由西晋著名文学家陆机所创的乐府诗,全诗分为十段,以人生每十年为一段,讲述人生百年。

李克用听罢感慨颇多,他举起手指向李存勖对诸将说:“吾行老矣,此奇儿也,后二十年,其能代我战于此乎!

谁能想到李克用一语成谶,二十年后他的其二李存勖果然就在此地,李克用当年置酒之地干净利落的打赢了一场关系到晋国生死存亡的大战。

为此清代诗人严遂成特地赋诗《三垂岗》纪念,全诗如下:“英雄立马起沙陀, 奈此朱梁跋扈何?只手难扶唐社稷, 连城犹拥晋山河。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萧瑟三垂岗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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