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海帆
（48）、曹家：“清华大学之父”的家族故事
汽笛长鸣，1907年8月28日，一艘名为“满洲里”号的邮轮抵达美国，船上下来了15名由时任两江总督瑞方选派的中国赴美留学生，其中有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的、时年26岁的曹云祥，还有中国首批赴美留学的四名女生，她们是曹云祥30岁的姐姐曹芳芸、19岁的无锡姑娘胡彬夏、14岁的宋庆龄和13岁的王季茞，这四位女性后都成为中国近代史上的女杰，在各自的领域里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宋庆龄留美护照
而在美国获得哈佛大学商业管理硕士学位的曹云祥，则在17年后成为清华学校第五任校长。
曹云祥（1881年-1937年）
清华学校自1909年始，历经了清华学堂、清华学校等校名的更迭和周自齐、唐国安、周诒春、张煜全、金正邦等数位“校领导”，学校的主要功能就是用美国的“庚子赔款”培养“预备留美的学生”，所以是一所留美预备学校。1924年，留学美英后担任过中国驻英使馆秘书和在北洋政府工作过且没有办学经历的曹云祥到任清华学校，结果，清华学校在他6年的任期内“华丽转身”，从一所中等程度的留美预备学校改办成了大学，由此，“清华大学”横空出世，清华学术和“江湖地位”得到空前的提升，也因为此，曹云祥被后人尊为“清华大学之父”。
清华园
现在打开清华大学官网，在“历任领导”一栏中赫然写着“曹云祥1924年5月至1928年1月任清华学校校长”的介绍。曹云祥在清华任期不到四年，可就是在这四年连同他在此之前担任清华校董的时期，曹云祥身体力行，将清华学校改办成了百年来中国“最牛”的大学。
清华大学官网截图
早在其担任校董的1923年，曹云祥就提出了“十八年（1923-1940）计划”，这是计划将学校逐步改办成大学最早的方案，为此，学校成立了“课程委员会”，经过三次修改该方案，最后，决定自1924年起将学校设定为“大学筹备期”，且计划在当年秋天逐步停招留美预备生。
办大学首先需要的是与之相符的办学人才，曹云祥当即聘请了“新文化运动”的主将胡适、担任过政府教育总长的范源廉、南开大学的创办人张伯苓及张景文、丁文江等为大学筹备顾问，于1925年5月将清华学校改制为清华大学部，连同留美预备部研究院共开设17个系，规定“大学部本科修业期至少四年，学生毕业后给予学士学位”，曹云祥接受胡适、钱瑞升等人的建议，制定了文理为主的大学框架，这让清华的教育和学术的独立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曹云祥志存高远，在一次会上他说“清华教育之目标，重在大学教育之建设，专门人才之养成，中西文化之研究”，将目光投向追赶欧美著名大学上。
在清华百年校史中，清华国学研究院及其“四大导师”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最为后人津津乐道，而国学院正是在曹云祥和胡适等人的策划和筹备下开办的。曹云祥自己留学美国，原打算按美国研究院制度成立国学研究院，胡适则表示美国研究院制度不尽适应中国，建议按照中国宋元以来书院的导师制，并吸收欧美大学研究生院的学位论文的专题研究法，曹云祥接受胡适建议，立刻开出名单联络导师，
结果，请来了吴宓做筹备主任，先聘请了王国维、梁启超，梁启超和吴宓又推荐了35岁的“全国最博学之人”但却没有博士甚至学士学位且没有著作的陈寅恪，曹云祥见陈寅恪“没有文凭”有些犹豫，梁启超拍着胸脯说：“我梁某也没有博士学位，著作算是等身了，但总共还不如陈（寅恪）先生寥寥数百字有价值”，见梁启超如此保荐，曹云祥也决定对陈寅恪“破格一聘”，而后来，在吴宓辞职之后，曹云祥亲兼主任，他多次旁听陈寅恪的课程，且据他的博大精深的学问水平，特授予他为清华大学唯一的中文系“合聘教授”，曹云祥“不拘一格降人才”，给清华国学院乃至中国教育史留下一段佳话。
陈丹青在《国学研究院》描绘的五位大师：赵元任、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吴宓
民国初年，“办事情”都很讲究“仪式感”，这里原文呈现学校当时给导师王国维的“聘书原文”，从中可见校方对聘请教师的尊重：“兹聘请王静庵（王国维）先生为本校研究院主任，担任国学研究事务。即希查照后，列聘约办理为荷。一、每星期内授课拾点钟以内。二、每月薪金银币肆百元，按月照送。三、一切待遇照本校规定研究院教员任用规则办理。四、此项聘约以叁年为期，自民国十四年一月起至十六年十二月底止，期满若得双方同意再行续订。清华学校校长曹云祥，中华民国十三年十二月。”
研究院部分教师前排：从左至右分别为李济、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从左至右分别为章昭煌、陆维钊、梁廷灿
说起来，曹云祥并非出自一个传统的书香门第，他的父亲曹子实虽然“贵为”颜永京的妹夫，但曹子实是个孤儿，直到十一岁在上海流浪乞讨时遇到美国基督教传教士蓝柏夫妇被收养，后又带去了美国才改变了命运。而曹云祥能走上清华的“领导岗位”其实也跟颜家有关，他留学归来后，正是在时任外交部长、他的表哥颜惠庆的关照下才步入外交界并成为清华校董的，颜惠庆虽有“用人唯亲”之嫌，但“打铁还需自身硬”，曹云祥本身确有能力，这才能获得这样的机会。1928年，由于种种原因，曹云祥最终被迫辞去了清华校长的工作，1937年2月8日，曹云祥因心脏病在上海去世，享年56岁，去世后，清华师生为其举行了哀悼会。
离开清华后，曹云祥还担任过国际科学管理协会中国分会的理事长一职，他是接替孔祥熙担任此职的，而孔祥熙、宋霭龄其实跟曹云祥也是比较近的亲戚。
1936年圣诞节曹家合影，后排左起女性站立者第三位是曹云祥夫人
上集所说的“颜氏三杰”即颜惠庆、颜德庆、颜福庆都是曹云祥的表兄，颜福庆和倪锡纯、史悠明（著名外交家）是连襟，他们分别娶了上海川沙籍的有“留美幼童”身份的曹吉福律师的三个女儿曹秀英（颜福庆之妻）、曹惠英（倪锡纯之妻）、曹美英（史悠明之妻），而倪锡纯又是“宋氏三姐妹”的小舅舅，所以说起来宋氏姐妹和宋子文兄弟在辈分上比颜福庆和曹云祥要低。
其实清华学校乃至后来的清华大学，不但是当时中国教育方面的顶尖学校，在体育方面也成绩斐然，比如在1913年第一届远东运动会上，来自清华的潘文炳就获得10项全能冠军、五项全能亚军和跳远第三名，个人积分排名第一的成绩。在清华体育发展史上，体育部主任马约翰是中国第一位体育教授，后来，马约翰在一篇题为《谈谈我的体育生涯》一文中写道：“大约在1925年，曹云祥的侄子曹霖生来到了清华。他是美国西点军校的前12名毕业生，论名次，是很高的，他来教军事。他见我对学生太民主、太自由、太宽厚，说这样教学生不行，体育要用军事办法来管理---”
按照真实的人物关系，马约翰提到的“曹云祥的侄子曹霖生”是不准确的，虽然都姓曹，可曹霖生却是曹吉福的养子，也就是颜福庆的小舅子，其实和曹云祥是同辈。
美国陆军军官学校俗称“西点军校”，当时有不少中国学生求学于此，但最终毕业出来的中国人只有八位，他们是温应星、陈廷甲、王庚、曹霖生、王志成、张道弘、王之和颜惠庆的儿子颜补生。
曹霖生1918年毕业于西点军校，毕业后即任中国驻美使馆武官，并在1919年担任过巴黎和会的中国代表王正廷的秘书；后又任职外交部。在1922-1926年期间，他受“远房表哥”曹云祥邀请任教清华体育部，在校期间积极向学生鼓吹强兵富国之道，动员学生报考美国军校。曹霖生1926年底离开清华，再投军界当上了张作霖的军事顾问，并于第二年晋为少将，但于1928年自动辞去所有军职，专心矿产开发贸易。1949年后曹霖生迁居香港，1952年后在澳门建立霖生学院，致力发展澳门教育事业。曹霖生于1976年4月15日在澳门逝世，享年81岁。
曹霖生的妻子施美珍，是美国康奈尔大学第一位中国留学生、哲学博士、民国外交家施肇基的侄女，两人育有一子和一对双胞胎女儿，儿子曹又霖曾任复旦大学英文系教授，长女曹丽莲是一位歌唱家，次女曹雪薇的先生顾毓瑔，是中国著名的纺织机械专家，他出自江苏无锡名声显赫的顾家，他有个哥哥，就是学问贯通古今、门生布满中华的顾毓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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