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细节解密》之书中一句俗语，透露了巡检的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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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细节解密》系列正在继续，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本期第六十九回！

最近的水浒细节解密，大锤一直跟列位读者听友聊古典小说《水浒传》中的各路官职，目前已经从武官聊到文官，从文官太师一路聊到县级佐官县尉。本期我们要说的，是一个低级武官，巡检。

肯定有读者听友要说了，大锤你不是最近一直说文官吗？怎么又突然插进来一个武官？这是因为，巡检这个低级武官，它所负责的官事，与上一回我们聊的县尉，有太多的交集和重合之处，而且它自己与地方的州县一级长官知府、知县们也有太多的纠缠。因此，在讲述了北宋县尉的窘境之后，咱们就来说说跟县尉常常并称为“巡尉”的巡检。

在《水浒传》中，巡检出没的概率很高。比如托塔天王晁盖等人抢劫生辰纲之后逃跑，济州府尹派遣缉捕使臣何涛与本地巡检一同带兵前往追击，结果被晁盖等人伏击打败，何涛自己被俘，而一同带兵的巡检，则被梁山好汉们直接搠死在河汊[chà]烂泥里。

当然，《水浒传》中的巡检也不全是这般倒霉的，书中出场最为光鲜的巡检，莫过于浦东巡检、后来加入梁山的好汉大刀关胜。此外，书中还有冒牌巡检出没，比如在梁山好汉攻打祝家庄之战中，为了忽悠扑天雕李应上山，梁山好汉就派出了圣手书生萧让冒充知府、神行太保戴宗和锦豹子杨林冒充巡检来组织骗局。

巡检这个职务，出现于唐末五代之际。在五代十国的乱世中，巡检作为临时派遣武官出现，主要是独立于各地节度使之外的军事力量，其本质是当时五代十国的君主派到地方用来牵制地方势力同时也加强军事防御的嫡系力量。因此在五代十国早期，巡检实际上属于统兵打仗的武官。

到了五代十国后期，巡检从临时的差遣逐渐变成了固定的派驻地方的武官，因为长期驻扎地方，巡检从最初的临时带兵加强当地军事防御的职能基础上，逐步扩张了功能——巡检开始负责驻防地治安了，具体的来说，就是开始负责剿灭当地的强人巨盗。

到了北宋建立，朝廷中枢大力削减地方节度使兵权和治权，派出县尉，分走了原来节度使镇将手中的治安权，而巡检则作为一种补充州都监和县尉的独立治安力量，保留了下来。

在北宋时期，理论上的州县治安体系是这样的：县尉负责县一级最基层的治安，如果出了盗贼，县尉首当其冲去带着他的弓手进剿，如果盗贼规模比较大，县尉搞不定，那么州一级的都监就与派驻这里的巡检一起出兵进剿。而具体管辖责任上，州城的治安归州都监，县城治安归县尉，此外的空白地带（比如乡村）则由巡检带着机动兵力巡逻控制。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因为巡检在北宋初期，并不隶属于州县，属于独立的机构，它的上级是路一级的提点刑狱司，同时还可能受路一级的“提举XX巡检公事”来管辖。

在宋代，巡检的设置更多是跟当地治安水平直接挂钩的，如果特别太平的地方，可能就不设巡检，而比如像水泊梁山这种，地盘跨越了多个州县的，同时又属于治安极度恶化、108好汉无法无天的地方，朝廷就会机动设置一个巡检，这个巡检的管辖区域就是水泊梁山区域，它实际会牵扯到多个州县的辖区。

但是我们在《水浒传》中会发现，书中的巡检可完全不是理论上的独立官员模样，巡检们在书中经常被当地的州郡长官呼来喝去，宛如知府的下属武官一样。比如济州府出兵进剿晁盖，当地巡检就活脱是知府的手下，而且《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似乎也一直把巡检视为知府的手下，比如在忽悠扑天雕李应时，梁山好汉就按照“一个知府配两个跟班的巡检”的规格，给李应下套。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说《水浒传》出现了违反北宋历史常识的情节设定，恰恰相反，书中出现的巡检被知府呼来喝去的局面，正是北宋中后期开始的巡检地位下降这个历史过程的真实反映。

这种地位下降，首先是巡检自己实力下降的结果。起初，各地巡检属于机动武力，往往由禁军或厢军派出，战斗力还不错，到了北宋中期之后，随着禁军厢军的战斗力减退，问题就来了，巡检手下的禁军厢军大部分都是外地派驻当地贼窝的，往往对当地人情风土一概不知，在对付当地的巨盗时因为不熟悉地理，非常吃亏，于是北宋朝廷就改成巡检手下的部队由当地土兵充任，这一改，本地人的人情世故算是掌握了，但是巡检部队的战斗力更是一落千丈。而且因为改了之后的巡检只有土兵，没有镇得住叫得响的武力了，巡检的行情就跟县尉差不多了，也就没人把巡检当回事了。

特别有趣的是，在《水浒传》中，还提到了一句关于巡检的当时的民谚，这就是在形容黑旋风李逵这个人无家可归四处寄宿游手好闲的时候，提到的李逵就像是“没地里的巡检，东边歇两日，西边歪几时”。什么意思呢？就是没有派驻地的巡检，也就是巡检没有地盘，就跟孤魂野鬼一样到处借宿。

这句民谚，正道出了巡检在北宋中后期日益沦为州县长官所压制的悲催处境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巡检虽然号称独立于州县的存在，但是它的跨区域职权，只限于治安，并不能管辖负责区域内的政权财权，甚至连巡检自己的兵营都是坐落在州县的辖地之上的，巡检的地盘和粮饷，是必须要仰仗州县长官的。

再加上北宋本来就重文轻武，极力压制武官，处于低级武官的巡检，即便是面对县尉这样的文官，也是抬不起头的，到了北宋末年，巡检终于沦为被州县长官驱使的悲催境地。也正是因为巡检治安独立的名存实亡，因此在北宋灭亡南宋建立之后，巡检干脆就被朝廷正式归入到了当地州县的直接管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