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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瑶:真爱未必无罪
琼瑶



1.

几年前,看了渡边淳一的《情人》,前几天又专门翻出再看了一遍,与其他婚外情不同,这本书描述的是一场“清新脱俗”的婚外情。

女主角片桐修子,是外企的社长秘书,颜值与能力并存的气质美人,工作中她是兢兢业业的现实主义,生活中她却是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

30出头握着所剩无几青春,做了有妇之夫原野昌平的情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和通常意义上情人关系有所不同。

比如,每周她只让原野留宿一天,其余的时候,哪怕他来了她也要赶他回家。就像旧社会善解人意的小妾,明明知道丈夫心里没有正室,却还要欲擒故纵的将他往外推。

他们在一起五年,但原野没有她家的钥匙,她的解释是“这扇门”是两人保持的最后一层神秘感。如果他可以自由出入了,两人之间就不再有秘密了。

而女人如果成了一本知道结局的书,男人多半就没有兴趣读下去了。

她从来不接受原野的钱,哪怕对方再三强调是为了给她将来一个保障,她还是说:“如果要了钱,两人的关系就成了买卖,以后她不论做什么,原野都有足够的理由干涉她,她不愿意为了金钱,失去爱情里的主动权。”

她从没有想过要介入他的家庭,他的事业。她甚至说:“我只关心和我在一起时的他,他离开这扇门之后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在她的心里,她不是为了钱而做情人,就不低贱;对方的妻子不知道她的存在,就没有造成伤害;恋爱需要结婚,结婚就失了自由,她想两者兼得,有妇之夫是最佳人选。

她以为只要在得到与伤害之间找到平衡,就既可以享受爱情,又与她人无害。

可是出轨就跟杀人一样,杀人(出轨)的理由只是量刑的标准,有没有杀人(出轨)才是定案的前提。

不是说没有造成伤害就不会造成伤害,也不是说真爱就应该被宽恕,只要两个人跨过了道德的底线,就是败坏的开始。

其实当事人心里早就有了对与错的定义,她的故作矫情不过是为了给良心找个出口。

也许每一个做过情人的女人,都不愿意被人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所以她们总是试图用自己那套逻辑说服身边的人。比如修子,比如琼瑶!


2.


少女时期的琼瑶

记得小时候,大街小巷都在放《还珠格格》的主题曲,时间一到,大人小孩都挤在10寸的黑白电视机前面,聚精会神的看琼瑶剧,生怕错过了一处精彩。

情窦初开的江雁蓉,善良隐忍的婉君,才情出众的秦秋雨,命途多舛的依萍,都曾经刻在了我们的青春里,哪怕过去多年,只要记忆的轮轴一转,这些主角就会浮光隐现。

琼瑶说:“别人用灵感写故事,我用感动写小说。”

这也许就是她的小说,总能让人不经意间就击中观众的泪腺的缘故吧!

好友说:“这几年,不论电视里怎么重播琼瑶剧,我都没有了当年的热情了!”

我问:“究其原因呢?倦了,厌了?”

她摇摇头:“看不下去了!”

她又说:“小时候看琼瑶剧,就像小孩子看见一盆有辣椒的菜,只能看,不能吃,就光记得颜色鲜艳,味道是什么样儿并不知道。长大了,提起筷子一尝,才发现那味道简直可怕!”

这也许是大多数人,开始反感琼瑶剧的原因吧,当年引人入胜的剧情,现在令人细思极恐。网络上指责她的作品三观不正,错乱不伦,价值观匪夷所思的大有人在,那些童年被灌了迷魂汤的孩子们,如雨后春笋般一夜间苏醒过来了。

然而,不论千夫所指,还是万人唾骂,艺术终究来源于生活,并且高于生活。

用琼瑶自己的话说:“我这一生已经把人家几辈子都过过了,我在生活,爱情及婚姻上遭遇了那么多,我才有这么多可写。有人用写日记发泄,我却发泄在写作上。”

也许我们并不能认同她的爱情观,可是就如同一位哲学家曾说过的:“不能因为你没有见过这样东西,就断定它不存在;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没有发生你身边,就认定别人是杜撰。”

很多事情,我们不明白,不知道,不理解,它们也实实在在发生过,存在着。

3.


《窗外》剧照

琼瑶,1938年4月20日出生于四川成都。她原名陈喆,琼瑶二字取自《诗经*卫风》:“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有高贵豁达之意。

琼瑶幼年坎坷,因为战乱她随父母从成都到重庆,再到衡阳,一路颠沛流离到了台湾。

这期间,她目睹了大好河山成了断壁残垣,无数家园被迫生离死别,就连她的亲弟弟也与父母离散。在时代动乱下,个体生命如同蝼蚁,虽然还活着,却不知道能活多久。

幼年的经历,成了她人生的沉痛的第一课,后来也曾多次出现在她的小说里。

琼瑶的父亲是大学教授,她的母亲也出自书香门第,一家四个子女。只有她的样子最不好看,有传闻说她脸上曾经有一块骇人的胎记,她母亲一度为她能否出嫁发愁。

后来有人说,琼瑶不化妆是不出门的,妆容是她的面具也是盔甲。

琼瑶在小说《一帘幽梦》中写了两个女主角,一个是平凡到不起眼的紫菱,一个是样样出众的绿萍。其实这也是她在家中境遇的真实写照,她就是那个紫菱,事事都不如弟妹优秀,处处都不讨父母喜欢。

所以中学时代的她一度十分自卑,平日里也沉默少言,同学都戏称她为:“林黛玉。”

到了台北第二女子中学后,她的偏科越发严重,繁重的课业压力像来势汹汹的洪水猛兽她根本无力招架,她愈发将自己锁在文学的重楼里,以获得片刻的欢愉。

正在这个时候,一位才华横溢,学识渊博的男人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这就是她的国文老师,他不像其他老师那样一味的贬低琼瑶,而是相当欣赏她的才学,她从他的嘴里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自信与满足。

朝夕相处的两人渐渐燃气了浓烈的爱火,她开始一段相差25岁的初恋。

这位老师结过婚,虽然妻子已经过世,但是在那个年代,师生恋就意味着道德败坏,没人管你是真情还是假意?

她们的恋情很快被揭穿了,流言蜚语铺天盖地的将两人拉入旋涡,琼瑶的母亲得知此事之后,更是冲到校长办公室大闹一场,最终国文老师被解聘下放到了农村,终身未娶。

这场轰轰烈烈的初恋,就葬送在了舆论的刀光剑影里。

琼瑶对这段感情用情极深,她始终认为自己非但没有给他们的爱情一个美满的结局,还连累对方一无所有。自责之下她想到自杀,所幸父母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悲剧。

琼瑶曾作过一首诗纪念这段情:“见也不容易,别也不容易;相对两无言,泪洒相思地。聚也不容易,散也不容易;聚散难预期,魂牵梦也系!”

后来,她还根据这一段经历写出了她的成名作《窗外》,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也捧红了一代女神林青霞。

如同剧中女主角江雁容一样,多年后她曾去找过这位老师,只可惜韶光飞逝,斯人已老。在夕阳的斜辉下,再见面他已经不是当年风华正茂的才子,而是老态龙钟的白翁。

她只幻想过久别重逢的激动,却没有想过他会老得认不出她。

那些她以为刻骨铭心的爱,无法修复的痛,终究只是那一刻的执念,爱过的人不是风,吹来吹去,爱过的人是沙,风一吹就散了。


4.


琼瑶

三毛曾说:“如果身上的伤口,你总是忍不住去舔,那它就永远不会愈合了。”

琼瑶就是这样,每到夜深人静她总会想起国文老师,守着黑夜,舔着伤口。几年之后,她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她虽然知道两个人已经没有可能了,可依然戒不掉,也忘不了。

孤独与寂寞,失落与伤感充斥着高考落榜之后的日子,生活会给你制造伤口,也会安排人帮你治愈伤口,正在此时,她遇见了台北大学的才子庆筠。

他耐心的替她纾解忧愁,陪她在文字里消磨时光,两个人在书房里谈文学,谈写作,琼瑶甚至将她与老师的不伦之恋,也和盘托出。

庆筠非但没有看不起她,反而心疼的她的遭遇,他们火速相爱了,闪电结婚了。

这是多么幸福的开始啊!难怪有那么多人都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啊!”

因为幸福就像抛物线,往往是盛极而衰,难得长久。

结婚之后,两人在台中的郊区租了一栋小楼,庭前有花园,屋后有青山,空气里都冒着清甜。琼瑶更是放弃了高考全身心在家写作,家中全靠庆筠做英语教师的工资度日。

日子当然是拮据的,一个月除掉房租水电,所剩无几。再加上琼瑶是个理想派,丈夫也是,两个人一头扎进文学创作了,稿费又是极不稳定的收入,改善不了什么。

她曾回忆说:“那时候,我们一天只能花7块钱,如果超支了,一个月就会有几天要饿肚子。”

两个人尚且可以有情饮水饱,多了个孩子,总是不能让孩子一起挨饿受冻。

儿子出生之后,庆筠就被迫去了美国打拼。

她一个人留在台北,门前的花园不再只有美景如画,还需要她去修剪;屋后的青山不再只是绿意盎然,夏天的蚊子也会咬得儿子哭闹不止,她只能放下笔去哄;一个人带孩子奶粉尿片,成了生活的主角,写作的时间变成了“海绵挤水。”

碰巧这个时候,庆筠在美国也不顺利,微薄的稿费还得换算成美金去接济他。

在琼瑶的心里,吃苦是一种修行,如果这是生活给她安排的课程,她一定会认真地交作业。半夜儿子睡着之后,她就爬起来写作;清早儿子还没有起来,她就开始料理家务,只要儿子不哭不闹,她就笔耕不辍。

终于,她收到了第一封“约稿信”,不久出版了第一本书《窗外》,新书刚一面世,就再版三次。

她一夜之间跻身新锐女作家的行列。

生活随着版税的增加越来越好,儿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懂事,可是丈夫却没有搭乘这趟“越来越好”专线,自甘堕落的迷上了赌博。

一旦输了回来就会大发雷霆,吵架的时候人的语言总是格外刻薄,他不止一次的讽刺琼瑶的作品没有深度,也讥她不过是一时侥幸。最让他愤怒的是,琼瑶居然将她的那段不伦恋,写出了小说公之于众,这让大男子主义的庆筠顿觉颜面扫地。

两个人之间如果没有尊重,没有理解,也就没有在一起的意义。

1964年,两人分道扬镳,儿子归琼瑶抚养。

琼瑶后来坦言:“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因为两个人没有很深的爱情基础,认识的时间又很短,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该双双执迷不悟地写作。”

5.


琼瑶与平鑫涛

离婚之后的琼瑶,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写作,接连创作了《几度夕阳红》、《烟雨蒙蒙》、《菟丝花》等畅销小说。

她也因此结识了她人生中的伯乐——平鑫涛。

他是《皇冠》杂志的创始人,他既欣赏这位素未谋面的才女也感激她对杂志销量做出的贡献,为了表示感谢,他特地约了琼瑶来台北见面。

在台北火车站,他一眼就认出了一身黑衣,面容忧郁的琼瑶。

后来琼瑶问他:“为什么那么肯定的认出了我?”

他答:“在你的《窗外》里,在你《六个梦》里,在你的《烟雨蒙蒙》里,认出来的。”

在《包法利夫人》里,艾玛曾经这样形容她心里想要的爱情:“爱情应该是突如其来,光彩夺目,好像从天而降的暴风骤雨,横扫人生,震撼人心,像狂风扫落叶一般,将人的意志力连根拔起,把心灵推向万丈深渊。”

琼瑶和平鑫涛完成了艾玛的这场期待,一个有家有室的爸爸爱上了一个单亲妈妈,后来琼瑶还以“方便写作”为由搬到了平鑫涛的对面,他们不顾道德的掣肘在一起了。

丈夫渐渐夜不归宿,家里常常有陌生女人的来电,他出差之后总是多买一份礼物,聊天时也会心不在焉,平常不注意的形象开始注意,平常的不喜欢味道开始喜欢了。


林婉珍

作为的妻子的林婉珍,怎么会察觉不到丈夫的异常呢?

有一次她听见琼瑶在电话里与平鑫涛调情:“我在吃牛肉干,要不要我从电话里送一点给你啊!”

她还无意间看到琼瑶写过丈夫的情书,那些柔情蜜语就像穿肠毒药,刺痛了她的心。

她与丈夫一起创办《皇冠》杂志,多年来两人先后生育了三个子女,也经历不少大风大浪,感情当然是牢靠的,为了孩子,为了自己,她决定约琼瑶出来摊牌。

她希望琼瑶能主动退出他们的婚姻,琼瑶含着泪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那一场车祸,琼瑶约他去明月山,在路上她向平鑫涛提出了分手,他死活不同意,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他让琼瑶先下了车,之后猛踩油门,径直冲到了悬崖边。

琼瑶吓坏了,她不顾一切的扑倒在车盖上,才让他冷静了下来,最后他用力一拉,她就扑倒在了他的怀里。

至此两人的之间非但没能快刀斩乱麻,还经历生死的考验,愈发坚定了。

最后平鑫涛与妻子林婉珍正式离婚,三年后与琼瑶正式结婚了。

虽然她是这一场爱情战役的获胜者,但是因为这段感情本身就不光彩,多年来她对此十分介怀,她的爱情观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变化。

比如《浪花》里的原配林婉琳与林婉珍只有一字之差,是一个只会打牌为乐,没有半点思想追求的家庭主妇。而作为小三的秦秋雨,是一个有颜值有内涵的画家。

在琼瑶的笔下,就连原配的儿子也对出轨的父亲说:“爸,如果我是你也会选择秦阿姨,妈不论哪方面都不能跟她比!”

《一帘幽梦》里,绿萍因为车祸失去了一条跳舞的腿,费云帆却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不过失去了一条腿,而紫菱却失去了她的爱情。”

《新月格格》里,男主角一家出于善意,收留了落难格格新月,结果男主角和男主角的儿子都爱上了女主角,而原配的猜忌与怀疑却成了无理取闹,最后她甚至说:“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她几乎所有的作品都充斥着一种“真爱无罪,爱情至上”的逻辑。

好像所有的不堪,只要蒙上了真爱的遮羞布,就都理直气壮了。

然而对与错,是与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压根儿不是笔杆子可以左右的,小说原本就是虚构的,怎么能指望一个虚构的故事去论证一个错的逻辑呢?

也是这就是小偷的心里吧,总是担心别人来戳脊梁骨,所以要不断地向世界宣告:“我们之间是真爱”,以为这样可以粉饰太平,殊不知越是如此,越是欲盖弥彰!

6.


琼瑶

琼瑶这一生幸福吗?

她晚年接受采访说:“我这一生彻底失败了!”

让她功成名就的诸多作品,近年来不断受到各方讨伐,言情剧女王的招牌下,被人泼上了一层层的污水,早已面目全非!

让她名声败坏的婚姻,随着丈夫平鑫涛的失智,关于插不插胃管的问题,她与继子女闹上了法庭,最后她宣布再也不会去看平鑫涛。

被她狠狠伤害过的林婉珍,时隔50年首次发声,一本《浮光往事》记录了琼瑶如何一步一步破坏她的家庭,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再次打响。

人家的耄耋之年是弄孙为乐,颐养天年,而她却还在镜头下一次一次的痛哭忏悔,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出醒世录。

她当然是赢过的,但是那只是一时的胜利,人生路漫漫,真正的输赢藏在来日方长里。

她从前总说真爱无罪,如果真爱是以伤害别人的妻子孩子为代价,又怎么能无罪释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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