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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记忆( 9 ):下岩寺
       轮船离万州下行出巴阳峡,不久便驶经上岩寺、下岩寺。两寺均在长江北岸,上岩寺在打鱼碛岩上,轮船多夜间驶过,且距离较开,即令白天经过,也难以引起游客注意.

       下岩寺又称燕子龛,是一座依山傍水,在山腰凿石而成的寺庙.据一位老船长介绍,四十年代初下河时(即上船当船员),还曾经见过岩上寺庙,袅袅青烟。尔后,日趋衰落。到九十年代初仍是废墟一片。前几年,大坝蓄水前,此庙曾得到修复,重现“寺古松楠老,岩虚塔庙开”;“竹树藤箩密复蔬,路回岩断见精庐”的美景。

        唐末以来,下岩寺便很出名。黄鲁直说:唐末有刘道者,闻道于云居膺禅师,为开岩第一祖,法号道微,自凿石龛。曰:死便藏龛中。宋*范石湖说:下岩风景亦高寒者,岩石一片豁然洞开,僧人即洞为龛,凿诸佛像,以招四方游客之布施,名士亦往留题焉。数百年来,这里已是:游者题诗不可胜读“。

         下岩寺的庙宇与其它庙宇建筑不同,它是“径向山腰转,门从水面开。”“幽寺倚岩阿,云扉掩薜萝。”

         蓄水前的中、枯水期,航漕狭窄。南岸高胖子(石名)淹没,不能过船,下岩寺脚下的募化堆、尖子坎相对处,成为禁止会船河段。但在洪水期,这里水势平缓,于是便给船工、游客提供了避暑、揽胜乃至避雨休息的好地方。

         有诗为证。《下岩避暑》:“古寺重来兴转添,舟中午暑正炎炎。野僧引客登山阁,稚子穿云放水帘。热得清凉身暂健,懒便闲静意难厌。人间劫火方撩乱,法雨何如为普沾。”

          避雨的诗人写道:“岩外水帘垂到地,坐看烟云过江来。”

          路过下岩寺的诗人写道:“涛江翻雪卷胡滩(即万州上狐滩),晚泊岩扉暂解颜。”

           又有一位诗人来此之后感叹:“遍游未尽无景,为报舟人且莫催。本世纪四十年代后,下岩寺日趋衰落,我想大致有两个原因。其一,当地人很穷,下岩寺和尚,守不住庙。

       古代文人骚客,虽将下岩寺形容为“地远尘寰不染埃”的世外桃源,但下岩寺的和尚,却是在饥饿中度日。有诗云;“莫道苍苔锁灵骨,时应持钵到诸村。”这是化缘的情景。修行归修行,肚子问题是马虎不得的,还得要到周围村子里去乞讨。

       还有诗记述“僧缘蚕麦去,官放荔枝来。”和尚们为了糊口,而杨贵妃却为喜欢吃荔枝,官家“以马递驰,人马多毙,百姓苦之。”这是多么鲜明的对比。

       还有“年年蚕麦熟,贫道辍斋回。”“片云岩下宿,一钵朔方来。”这些都是描述和尚化缘的情景。

        我还听过一位老领江(即领航员)讲的一个故事下岩寺的和尚死在箅里头。说的是下岩寺这个地方,山区的村民很穷苦,和尚常常化缘不果。有一个和尚,饥饿难忍,发现河下“募化堆”有渔民下的捉鱼的箅,于是趁黑夜下河偷鱼。谁知,捉鱼的箅能进不能出,他把头伸进箅里,就出不来了,结果卡死在箅里。

        这个故事可能是编造出来咒骂和尚的。川江一带有很多类似的故事,如“倒吊和尚”、“石宝寨的和尚”(1)、“张飞庙的和尚”(2)、“奉节白马寺的和尚”(3)等等。

        其二,水上交通运输的发展,轮船运输取代了木船运输。以前,木船时代,过往木船都要在下岩寺停泊,舟客上岸沾沾地气,沽酒买菜,游览观光,饮酒赋诗。加之船工们拜佛,祈求神灵庇护,下岩寺香火可以维持。这是不便中的便了。

         到了本世纪三十年代末,川江航运业日益兴旺,木船已被轮船取代,轮船勿须在下岩寺停泊。此情,便是下岩寺衰落的真正原因。

          现在的下岩寺原址不可能存在了,它只能在我们美好的记忆中。

      注:(1)“石宝寨的和尚”讲的是贪心不足的和尚。

       注:(2)传说云阳“张飞庙”的和尚很会赚取香火,利用香客想看“张飞头”,必须用一罐油注入瓮内,头就冲出来。故有“想看张飞头,舍得一罐油。”之说。

       注:(3)“奉节白马寺”的和尚很勤俭,手工劳动活很多、有谚云:白马寺的和尚,又会织、又会编。又有将“编”故意谐音为“骗”,用以讥讽和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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