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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鸿文:从山村豪杰到抗日英雄

“半生戎马,功在东江,虎踞梧桐歼敌寇;一代豪雄,泽披桑梓,魂游南海赞鲲鹏。”(曾生夫妇撰联)

“山村豪杰,抗日英雄,彪炳一生为大业;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哀思万缕悼良朋。”(王作尧夫妇撰联)

1990年5月2日,享受老红军老干部待遇的一代豪杰曾鸿文在深圳去世,享年98岁。曾生、王作尧两位老首长因身体原因,不能前来参加追悼会,特意托人送来花圈和挽联,极尽哀思之情。

这两幅挽联,高度评价了曾鸿文同志革命的一生,光辉的一生。

曾生夫妇、王作尧夫妇所送挽联

曾鸿文是东江纵队的传奇。他是广东宝安县布吉乡雪竹径上村人(今深圳市龙岗区坂田街道新雪社区雪竹径村),年轻时加入洪门,任新安堂堂主,追随孙中山为民主共和而奋斗,带领会众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保护一方百姓平安。在深港两地,他的名号是一张通行证,报上“曾大哥”的名字,打家劫舍的土匪不敢不放行;他的名号是一杆旗,打出“曾大哥”的旗帜,四方乡邻纷纷聚集麾下。大革命时期,他带领会众,积极参加中共领导的农民运动,逐步向党的组织靠拢,接受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

日军入侵华南以后,他加入中国共产党,走进了人民军队。他利用自身威望和影响力,积极协助党组织组建抗日武装,广泛发动民众参加抗日队伍,动用各种人脉为部队筹集粮款和军用物资,掩护伤员和传递情报等,为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作出了卓越贡献。

在他的影响和带动下,他的亲人、朋友以及乡亲,纷纷走进革命队伍,抛头颅洒热血,为民族独立、人民解放而战。他们的革命轨迹,涉足大江南北,绘成一条线,可贯穿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等热血年代;他们的革命故事,各有曲折传奇,绘成一幅画,可为波澜壮阔的中国革命历史长卷添姿增彩。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坚如磐石的军政军民团结,是中国共产党在不同历史时期战胜一切艰难险阻,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的重要法宝。曾鸿文和亲友的革命故事,正是战争年代军民团结的生动写照。

曾鸿文的抗战

抗日战争时期,曾鸿文多次参与中共抗日武装和地方政权的组建工作,是东宝边人民抗日游击队、阳台山区抗日自卫总队、港九大队元朗中队、宝安大队、宝安县抗日自卫总队的主要创建者和组织者,是布吉乡抗日民主政府、宝安县第四区抗日民主政府的主要负责人。他几次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带领部队转危为安,让文化名人大营救等行动取得辉煌胜利,为阳台山根据地、鸡公山游击区和港九抗日基地的建立和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曾生、王作尧对他“功在东江”“抗日英雄”的评价,实至名归。

曾鸿文

心中怀大义,武装驱倭寇——

按照现有史料,曾鸿文参加抗日救亡活动,最早可追溯到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以后,他在香港发动港澳同胞和海外爱国华侨,捐钱捐物支持内陆抗战。“甘建南到香港后,和曾鸿文等同志在香港新界一带开展抗日活动,经常在九龙袁鉴文同志(东莞抗日模范壮丁队的组建者之一,抗战时曾先后任中共东莞、宝安县委组织部长)的父亲袁籍家里出入。”甘建南是1939年牺牲的抗日烈士,据其履历显示,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他到香港开了一家金银首饰店,以此为掩护,和曾鸿文等人一起从事抗日活动。袁籍家是中共地下党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他们以做生意为名,掩护中共地下党员,为抗战筹措物资。

“1937年冬,黄木芬找到我,(协助他)在东宝地区开展情报工作和抗日游击队的活动。”1978年2月,曾鸿文参加宝安县革命史座谈会的讲话,被时任宝安县文化馆副馆长的廖虹雷全文记录在笔记本上,至今清晰如昨。这本笔记,成为曾鸿文革命历程的又一史料记载和史实见证。

曾鸿文还参与了宝安县第一支中共抗日武装的组建工作。1937年12月,共产党员黄木芬(东宝边区抗日游击队第一大队队长,广西钦防华侨抗日游击队参谋长,革命烈士)、刘向东带领10多人,以“抗日救国教育实践社流动工作团”的名义,到乌石岩、观澜一带开展抗日救国运动,并在曾鸿文的大力支持下成立了抗敌后援会。1938年10月,日军入侵华南;12月,曾鸿文积极协助黄木芬,征集民间枪支,号召乡民报名参加抗日自卫队,在观澜、龙华地区(含坂田区域)组建了一支三四十人的抗日武装——东宝边人民抗日游击队。

1939年元旦,东宝边人民抗日游击队、东莞抗日模范壮丁队、广东民众自卫团增城第三区常备队等几支中共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在东莞苦草洞进行整编,在200余人中挑选了120人,重新组成一支战斗队——东宝惠边人民抗日游击大队,王作尧任大队长,何与成任政训员。由于人少,战斗队只编了三个小队,鲁风、罗尧、叶镜源分任小队长。黄木芬则带领其他非战斗人员,组成政工队。1939年3月,东宝惠边人民抗日游击大队取得国民党部队番号,被改编为第四战区第四游击纵队直辖第二大队;黄木芬的政工队,则被编为第四战区第四游击纵队政工队(简称“四政队”),黄木芬任队长,编制属第四战区第四游击纵队政训室,但实际上由中共东莞中心县委直接领导。

据黎明、黄克、陈鉴泉、邝耀水四人合写的《回忆“四政队”》一文显示,“四政队”仅存在一年时间。这一年里,“四政队”在东宝地区积极发动群众,宣传抗日救亡运动,搜集日伪军情报。其中,第一分队长黄克带着曾光(曾鸿文长子)、肖亦群、莫翘英、严志胜(平湖山厦人)等人到雪竹径,负责布吉、望天湖、岗头一带的情报搜集工作。黄克还带领曾光、曾梅(曾鸿文之弟,中共党员)等人,到布吉至李朗一带,剪掉敌人铁路上的电线,将几百斤重的电线运回雪竹径,用以架设雪竹径至观澜松园厦队部的通讯线路。

日军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以后,国共两党合作抗战,包括广东在内的南方八省红军和中共游击队被改编成新四军,开赴华中抗日前线开展游击战争。中共在华南暂无武装(除海南琼崖游击队)。国民党为了加强独裁统治,削弱共产党的影响,大肆进行反动宣传,让群众对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不甚了解。因此,在日军入侵华南、国军全线溃退、中共重建华南抗日武装之时,像曾鸿文这样具有爱国心、影响力的民主人士,就成为中共团结和争取的主要对象。他们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是华南抗日武装迅速组建的关键力量。

曾鸿文的威望和影响力,曾生、王作尧、林平等人在回忆录里都有言及;曾鸿文的贡献,深圳党史亦有多处记载;曾鸿文的传奇故事,至今还在家乡流传。“我们小时候,经常听老人说:曾鸿文晚上带部队进村,连狗都不敢吠。这反映了曾老前辈的威严和他与村庄的密切程度。”据东江纵队、粤赣湘边纵队后勤战线老战士刘观保的儿子刘思源介绍,在老一辈宝安人心中,曾鸿文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熟悉这一带的每条村庄,熟悉村庄的每条道路,“他仗义疏财、伸张正义,所以赢得附近贫苦百姓的尊崇和爱戴”。

华南抗战初期,曾鸿文还利用自身人脉,为叶挺建立东江游击指挥部创造条件。据蔡伟强所写《叶挺在深圳的抗战活动》一文所述,1938年11月,叶挺被余汉谋任命为东路守备区副总指挥,准备在深圳组建指挥部,统领东江抗日武装力量。在中共东南特委组织部部长吴有恒介绍下,叶挺决定把指挥部设在深圳墟南庆街20号的鸿安酒家。鸿安酒家的老板娘何华益是一位同情革命、支持抗战的爱国归侨,与曾鸿文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她找到曾鸿文,请他帮忙拿主意;曾鸿文对她说:“你一定要支持他(叶挺)。”对日寇深恶痛绝的何华益听完曾鸿文的话,当即腾出鸿安酒家的一、二楼,无偿提供给叶挺的指挥部办公。

由于蒋介石的极力反对,余汉谋撤销了对叶挺的任命。叶挺返回皖南新四军军部。指挥部虽在深圳仅存一个多月,但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建设并未因此停止。叶挺离开深圳后,其警卫营的100多人转往坪山,编入曾生领导的惠宝人民抗日游击总队。在叶挺政治部工作的王鲁明、何鼎华、祁烽等人,则转移到东莞清溪的苦草洞集训,编入王作尧领导的东宝惠边人民抗日游击大队。这些人,后来都成为中共抗日游击队的骨干力量;一些人还成为曾鸿文的得力部属和亲密战友。

1938年12月,在黄木芬介绍下,曾鸿文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战时布吉地区的首批党员),并在次年1月正式参加王作尧领导的东宝惠边人民抗日游击大队,任民众抗日独立大队大队长,从江湖义士蜕变为党的坚强战士。曾鸿文的人生,翻开崭新的一页。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诚——

1940年3月,国民党重兵围剿曾生、王作尧部队。东江军委和部队领导人认为国共合作已经全面破裂,作出东移海陆丰、向国统区发展的错误决策。曾鸿文留在宝安坚持战斗。东移路上,部队损兵折将,人员从出发时的700多人锐减到100余人,处境极度困难。生死攸关之际,6月初,梁鸿钧(时为东江军委书记,负责曾、王部队的军事指挥)从香港带来党中央“五·八指示”,指出曾、王部队不向敌人进攻、而向国统区行动的决策,在政治上是绝对错误的,军事上也必归失败;部队仍应回到惠阳、东莞、宝安地区,大胆抗日,不要怕和国民党顽军打摩擦仗。

根据中央指示精神,曾、王二部决定重返惠东宝敌后,创建抗日根据地。幸存的一百多人,从海丰县的鲘门,到达淡水附近的万年坑村,再经过坪山、宝龙附近的敌占区,到达碧岭交通站廖其浩家的炮楼宿营,随后又来到横岗附近的红色堡垒村——山子吓(今龙岗区园山街道大康社区)。从山子吓到布吉鸡公山亦是一段险途,日、伪、顽军把守着龙岗、横岗、沙湾、丹竹头、布吉、平湖、观澜等交通要道。为了确保安全,王作尧想起老朋友曾鸿文——只有他,才能将这幸存的一百多个抗日火种安全带回鸡公山。他赶紧派出警卫员何通前去联络。1940年8月,得知部队处境的曾鸿文马不停蹄,从家乡雪竹径赶到山子吓,与何通一起做向导,带领队伍西返。

“1940年3月,曾、王两部东移海陆丰,我奉命留在宝安坚持地下斗争。8月,曾、王两部按照中共中央'五八’指示返回惠东宝前线,到达小三洲待命。我奉命在布吉的雪竹径、上下坪等地,为部队选择隐蔽休整地和筹措给养,在部队处境最困难之时建立立足点和选择召开上下坪会议的地址,为游击队返回惠东宝地区做准备。”在曾鸿文所写《初进港九》一文中可以看出,为了迎接返回的部队,曾鸿文事前做了大量工作,从立足地到开会地点,他都做了精心选择和布置。

据郑伟灵《回忆东移海陆丰》一文所述,曾鸿文从山子吓将部队带到广九铁路线以后,让战士们隐藏在铁路旁的一处土堤下,他与何通先行摸到铁路上观察情况。确信未发现敌情后,曾鸿文将尖兵班分成两组,先上铁路向前后两侧推进,占领有利地形警戒掩护;何通则带领部队主力快速通过铁路。

到达鸡公山后,曾鸿文将大部分战士安排在半山腰的上下坪村隐蔽,将数十名战士带回家乡雪竹径村休整,将曾生、王作尧等领导人安排在自家炮楼住宿。据吴重龙《虎啸东江》一书所写,为了保证部队安全,曾鸿文在村子外围都布置了眼线:其弟曾煌、曾梅和自卫队员,装作在田里劳动;其子曾光、曾强、曾吉勇,装作在林间帮忙,监视四周动静;自卫队的张玉(雪竹径人,受曾鸿文影响走上革命道路,三虎队首任指导员)等五六个人,在外围担任警戒,防止国民党顽军或日伪军偷袭。“雪竹径与平日一样,看不出什么异常。附近百姓偶见三三两两陌生人来到村子,也只以为是曾鸿文的江湖朋友,或者是脚夫走亲戚的,并不在意”。

1940年9月中旬,在曾鸿文的建议下,林平在上下坪主持召开了部队干部会议,传达中央“五·八指示”精神,总结部队东移受挫教训,确立了在惠东宝敌后建立抗日根据地的方针。上下坪会议以后,曾生、王作尧部队整编为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第三、第五两个大队,分别开赴宝安、东莞敌后,创建了阳台山和大岭山抗日根据地,后来发展成为一万三千余人的东江纵队。在龙岗布吉上下坪召开的此次会议,是东江纵队发展历程中的重大转折。上下坪,值得永远铭记。

这一次,曾鸿文为保留东江抗日火种做出了重大贡献。他广泛发动雪竹径、上下坪、杨美、南坑(均属龙岗区)等鸡公山区域的村民,帮助部队走出困境的行动,是抗战时期龙岗人民拥军的一次经典范例。

第五大队在阳台山站稳脚跟后,成立了阳台山区抗日自卫总队,曾鸿文担任总队长,继续利用自己的声望为部队招兵买马,号召阳台山区人民积极开展拥军活动。

为了抗日,曾鸿文还倡立税站,帮助部队解决给养。“我们可以打出护路的旗子,向过路商人征税。”据傅泽铭所著《星光熠耀——记王作尧将军的一生》所写,阳台山根据地创建初期,第五大队面临严重的经济困难,在曾鸿文建议下,王作尧在梅林坳、水径、乌石岩等路口设立了税站,号召过往客商为抗日交税。这些处于交通要道的地段,常有土匪出没,商人常被敲诈抢劫。游击队赶跑了土匪,保护了商人利益,商人因而都积极缴纳税款。

税站,后在东江游击区广泛推广,成为部队军需的重要来源之一。

勇士安知义,智者必怀仁——

1941年11月,日军开始向宝安县境内源源不断增兵,准备进攻香港。11月下旬,林平、梁鸿钧、曾生、王作尧等人在雪竹径上村曾鸿文家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组建精干小分队,在日军进攻开始后,立即进入港九地区开辟新战场。

“1941年12月6日晚,我和钟清同志从总部出发,乘着微明的月色,经梅林坳到沙头村。当地渔民帮我们找了一只小艇,连夜把我们送到元朗。当时的元朗还是个小镇,人不太多,附近有一个乡村,叫做十八乡。过去我和钟清都在那儿活动过,那里的群众几乎没有不认识我们的,他们都称我为曾大哥,称钟清为清仔。”据曾鸿文所写《初进港九》一文记载,日军进攻香港前两日,曾鸿文带着钟清提前到了元朗,凭借声望,一夜之间拉起一支40多人的队伍。这支队伍,是中共最早在香港组建的抗日武装,1942年2月被整编为广东人民抗日游击总队港九大队元朗中队。

12月8日,日军炮击新界、占领九龙。曾鸿文带领队伍摸进英军弃守的阵地,捡到大批枪支弹药搬回元朗,并连夜派人用船运回游击队总部白石龙。此后几天,他们又收集到大批的武器、粮食、布匹和药物等,一船船地运回总部,为游击队储存了大量的军需物资。

日军占领香港初期,囿于兵力,只在交通要道和较大的市镇建立了据点,没有余力顾及新界的大片山区。当地的汉奸、恶霸、地痞流氓和土匪趁机为所欲为、欺压百姓。曾鸿文带领队伍,扯起“曾”字旗,惩治汉奸恶霸;广发“英雄帖”,举办“联谊会”,单手击飞鸦震慑群匪,让周边土匪从此不敢胡作非为,不敢投靠日本人。曾鸿文队伍赢得了当地百姓的拥戴,很快在元朗站住脚。

12月下旬,曾鸿文接到新任务,负责扫清盘踞在大帽山的悍匪黄慕容,为文化名人大营救打通九龙到新界的通道。曾鸿文借助游击队第五大队短枪队、长枪排的支援,逼迫黄慕容让出地盘,控制了大帽山及附近山区,彻底打通了港九到阳台山根据地的陆上营救通道。

大营救期间,大多数人正是依托这条陆上通道,靠着“曾大哥”的名号,从香港安全撤离到了鸡公山游击区。为了防止零星土匪拦截,游击队总部专门抽调经验丰富的交通员带路,曾鸿文在险恶地段加派兄弟武装护送。“为了沿路的安全,王作尧特意请与他交情深厚的曾鸿文出山,与沿途的土匪谈判,把九龙到宝安一线打通,保住了文化界人士的安全。”多年后,王作尧的夫人何瑛回忆往事,仍对曾鸿文赞不绝口。

在文化名人大营救行动中,曾鸿文负责西线陆上通道的统一指挥。自此,他的名号传遍海内外;脱险归来的文化人,始终不能忘记一个叫做“曾大哥”的人。

虎踞宝安县,浴血战东江——

长期的斗争磨砺,铸造了曾鸿文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和行政管理能力。抗战时期,曾鸿文除了帮助部队扩军筹款,还担任地方部队的军事主官和民主政权的主要领导人。

1941年3月,为加强对民兵的领导,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第五大队在龙岗坂田村“就昌楼”召开民兵联防会议,成立布吉乡民兵联防办事处,曾鸿文任办事处主任。他带领雪竹径、岗头、坂田、马安堂、杨美、甘坑、木古(均属龙岗区)等村的民兵,广泛发动群众开展抗日反顽斗争,动员各村青年参加民兵,扩大民兵队伍,积极配合部队做好锄奸、防奸工作,在村与村之间组织严密的联防和联络线等。与此同时,布吉乡抗日民主政府成立,曾鸿文担任乡长。当年4月,第五大队又成立了宝安县抗日自卫总队,由曾鸿文任总指挥。此时,曾鸿文麾下已有600多人枪的8个抗日自卫中队。

1942年1月下旬,中共南方工作委员会副书记张文彬在白石龙主持召开会议,决定成立东江军政委员会和广东人民抗日游击总队。会后,部队进行整编,成立一个主力大队(仍称第五大队)和宝安、东莞(仍称第三大队)、惠阳、港九四个地方大队。宝安地区的部队编为宝安大队,原第五大队的“石龙队”为第一中队,此外还有一个警卫排、一个短枪队和民运队等,曾鸿文任大队长、阮海天任副大队长、何鼎华任政委。

宝安大队的活动范围是广九铁路以西的宝安地区,初期多在鸡公山一带活动,曾鸿文的家乡是部队的重要堡垒区。总队部和政治部领导机关设在宝安,主力大队(第五大队)随总部在宝安活动。该区域各种武装势力犬牙交错,斗争形势十分复杂。曾鸿文、何鼎华率领宝安大队,既要独立作战,又要协助主力大队保卫领导机关的安全,任务非常艰巨。

1942年4月,国民党65军187师、挺进第6纵队和保八团等部5000多人,向惠东宝抗日游击区进攻,重点进攻宝安游击区。宝安大队和第五大队联手,在甘坑至岗头沿线、阳台山根据地以及樟坑径、白石龙沿线三线作战,掩护总队部突围,挫败了顽军的进攻,但也遭受相当损失,龙华、民治和布吉三乡被顽军占领,爱国群众遭到屠杀。

龙华、民治、布吉三乡老区被顽军占据后,曾鸿文、何鼎华决定向敌后发展,化敌占区为游击区。他们派出短枪队,先到沙湾、南岭、布吉、草埔、泥岗、上步、沙河等沦陷区,儆示汉奸不要为虎作伥。然后通过各种关系把民运队转移到敌后工作,发动组织群众,支持部队坚持抗日反顽斗争。并成立由陈德和(龙岗区坂田街道岗头村人)任队长的锄奸队,铲除了陈白玉、郑保东、骆忠等叛徒和汉奸。宝安大队成立的这支锄奸队,为后来东江纵队建立完善的保卫制度提供了借鉴和参考。

1942年11月,宝安大队第一中队20多人转移到黄田敌占区,遭到国民党军187师围攻,卢耀康、黄密、王天锡、叶善松等17人壮烈牺牲;1943年,宝安大队配合主力珠江队,四打西乡、三打福永、袭击沙井伪军,夜袭塘厦火车站顽军通讯机关,夜袭固戍伪军一个中队,夜袭丹竹头伪军一个排。1943年11月下旬,宝安大队在阳台山根据地连续粉碎日军大扫荡,让日军全面控制广九铁路的计划落空。至1943年底,宝安大队发展到280余人。

1944年2月,宝安大队袭击沙井伪军麦浩部;3月在百花洞毙伤伪军50余人,争取伪军一个营起义;6月全歼小南山日军一个班;7月21日,由宝安大队独立小队扩编而成的独立第三中队(即飞鹰队),袭击平湖伪军警察部队,战斗结束后撤退时,在老虎山遭遇日军藤本大队400余人,“黄友班”留下阻击敌人,最后全部壮烈牺牲(黄友后被中共中央追认为战斗英雄、模范党员);9月,以宝安大队、东莞大队和第三大队一部为基础,组建了东江纵队第一支队,主要活动在路西地区。宝安大队编成“猛豹大队”,成为第一支队的主力大队……

一处处战斗轨迹,一个个辉煌战例,是曾鸿文和宝安大队的全体战友,用鲜血和生命染红的颜色。在此期间,日伪军、国民党顽军几次袭击雪竹径,烧毁曾鸿文家的房子,捉拿曾鸿文的亲人,但他的革命意志始终不倒。

双拥有示范,全县大推广——

1944年春,宝安县第四区抗日民主政府(简称宝四区)在观澜乡丹坑村成立,曾鸿文任区长,开始从指挥部队转向民主政权建设。任职期间,曾鸿文充分发动群众,开展合作互助运动,搞好生产防饥荒,解决贫苦农民耕牛、农具不足等问题。他还以布吉乡为试点,发动群众自筹资金,首创生产互助合作社,拨付3000斤稻谷给民治乡作为基金。

1944年7月1日,东江抗日根据地第一个县级民主政权“东宝行政督导处”正式成立。曾鸿文在宝四区探索出来的经验,被督导处向根据地广泛推广。据李征(曾任宝安大队政训室主任)《东宝之鹰何鼎华》一文记载,东宝行政督导处成立以后,对“减租减息、交租交息”和征收公粮、拥军优属等工作都很重视,帮助农民开荒、兴修水利,贷款给农民购买肥料等;农民减轻了负担,阶级觉悟普遍提高,农会会员大发展,生产积极性更加提高,积极缴纳抗日救国公粮,为部队解决粮食问题起了很大的作用,部队扩军作战没有后顾之忧。

1945年春,为了适应形势发展,东宝地区实行党政军一元化领导,宝四区区长曾鸿文代表政府参加区委,主管政府工作。

拥军优属,拥政爱民。曾鸿文任职宝四区区长之时,正是毛主席、党中央号召全国各抗日根据地大力开展“双拥运动”之际,曾鸿文率宝四区人民积极践行,在“东宝行政督导处”所属各民主区起到了先行示范作用。

曾鸿文和他的朋友

抗战时期,曾鸿文的很多朋友受其影响,走进了抗日队伍,在军事、运输、交通、情报、后勤、卫生等战线默默奉献,让龙岗的“双拥运动”向纵深发展。

陈福“走刀尖”,建立运输线——

陈福,是曾鸿文引导走上革命道路的第一人。他原是宝安县布吉乡上八约石龙坑村(今深圳龙岗区吉华街道水径社区石龙坑新村)的商人,在深港两地行商时结识了曾鸿文,依靠其影响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曾鸿文加入中国共产党以后,将陈福带进了革命队伍。从此至新中国成立,陈福一直在为中共部队购买、运送军需物资。

抗战时,陈福以经商为掩护,带领妻子吕玉英、内弟黎发等人,在日军、伪军、国军、地主、土匪等各种势力间巧妙周旋,为中共抗日游击队建立了一条红色运输线,从香港将药品、布匹、棉纱、枪支弹药等军需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根据地和游击区,足迹涉及九龙、元朗、罗湖、杨美、岗头、雪竹径、白石龙、上八约、白坭坑等地。

陈福

1943年8月,广东人民抗日游击总队接到中共中央指示:寻找合适时机,将部队番号改称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东江纵队,发表成立宣言和领导人就职通电,公开宣布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在筹备成立东江纵队的过程中,曾生、林平等就发表宣言等问题请示党中央。周恩来明确指示:“东江纵队为中外共知的中共游击队,发表宣言毫无问题,而且应该强调只有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才能在敌后存在和发展。”

为了写好成立宣言,防止敌人突袭游击队总部,1943年9月下旬,林平将饶彰风(部队“笔杆子”,曾任东江纵队司令部秘书长)从白石龙带到上八约石龙坑村,埋头起草东江纵队成立宣言。选择石龙坑起草如此重要的文件,林平经过深思熟虑:上八约在曾鸿文影响下,早已变成游击队的红色堡垒村,有陈福一家和梁新娇、刘银英母女等众多堡垒户;宝安大队的大队部和政训室,此时都驻在陈福家旁边的荔枝园里,曾鸿文的部队多在鸡公山周边的上下坪、杨美、雪竹径等地活动,安全和生活都有保障。

最为重要的是,林平非常信任陈福,相信他对革命的忠诚和拥军的能力与热情。两人相识于1940年9月,林平主持开完上下坪会议以后,又感心脏不适,在曾鸿文介绍下来到陈福家休养。陈福请来做郎中的岳母,为林平把脉开药,用中医药方缓解了他的心脏病顽疾。林平在陈福家养病一周左右,向陈福讲述了很多革命道理,赞扬陈福前几年为游击队做过的好事,指出只有赶跑日本侵略军,中国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商人才能安心挣钱。陈福更加坚定跟着共产党抗日的决心,也从此与林平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抗战时,他受林平、曾鸿文指派,打进布吉伪维持会,为游击队获取了大量情报,并利用“维持会”的身份便利,继续为游击队采购军需物资。

“东纵领导人林平、曾鸿文等一直都很信任他,”关于陈福的经历,刘观保在他的晚年笔记里有些记载,“此人在抗日战争期间,一直与部队在一起,一起睡山头,还打入'维持会’,收集日军情报给游击队。当时驻宝安的领导机关就在他家或附近住,得到过他的掩护和帮助。解放战争开始时,陈福还协助部队,在广九铁路的火车上收税,因为他清楚那些商人的贸易情况,通知他们向部队交税。”

宝安大队部驻扎石龙坑和饶彰风起草宣言期间,陈福一家以及邻村牛角龙的梁新娇、刘银英母女俩,一起为部队提供生活保障,确保战士们衣食无忧。

1943年12月,日军“万人大扫荡”之时,抓了布吉圳背岭及周边村庄80多人,准备送往大坪处决。陈福接到部队领导救援命令后,火速赶往布吉庵下日军总部驻地,利用人脉打点钱财为村民担保,让村民逃过一劫。

1946年东江纵队北撤山东以后,国军搜捕迫害抗日军民。陈福离开宝安到了九龙深水步,利用包租的酒店客房,为逃难的游击队员提供食宿。

解放战争时期,陈福大部分时间待在香港,为惠东宝人民护乡团第三大队、江南支队第三团购买药品、棉纱等,送到罗湖口岸后,交由吕玉英、黎发运到根据地。

抗美援朝时,陈福撤回准备投资上水石湖墟“行乐戏院”的资金,全部捐给宝安县人民政府,为志愿军购买飞机大炮。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陈福从香港购买了大量的汽油、轮胎、棉纱等物资,一车车运往内陆,为建设新中国而奋斗。1950年4月,陈福作为工商界的重要代表,参加了宝安县第一次各界代表会议,为建设新宝安献计献策。

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内交通工具严重缺乏。中央财委指示,要动员一切可动员的力量,大力发展交通运输业。“陈福知道这个消息后很高兴,买了六部车(准备在宝安跑运输)。他到惠州找我(刘观保时任华南军区司令部四处副处长,陈福找他帮忙拿运输许可证),我领他去见专员刘宣,有关交通事宜是刘宣管的,请他批准放行该批车辆。这在当时是符合中央政策的,不是走后门。”陈福在解放初期帮助宝安县改善交通工具的事迹,刘观保在晚年笔记里亦有记载。

杨美邱银娇,拥军是模范——

邱银娇,原是杨美村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丈夫病逝后,她独自拉扯三个孩子艰难求存。在曾鸿文引导下,她走上革命道路,成为部队“九大员”(宣传员、运输员、采购员、炊事员、交通员、情报员、侦察员、护理员、保卫员)的骨干分子和爱国拥军的模范代表。她的家,成为第五大队在鸡公山游击区设立的第一个交通情报站。

邱银娇

1940年8月,曾生、王作尧部队从海陆丰重返鸡公山后,曾鸿文安排几位受伤战士住进了邱银娇的家。在邱银娇的悉心照料下,战士们很快伤愈归队,重返抗日战场。

第五大队创建阳台山抗日根据地初期,驻在杨美村附近的山窝里;大队部女副官杨元友、民运队员杨彩萍等人常住在邱银娇家。邱银娇积极协助民运队员,串联发动群众,并带头参加了妇女会,上夜校妇女识字班。她还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儿子刘观保,到深圳、布吉、观澜、香港等地购买部队急需的物品,帮助部队解决给养困难。

大营救行动时,一批文化人住在杨美后山。邱银娇经常带领“姐妹会”成员,到观澜、深圳等地购买生活物资,探听敌人动态,为掩藏在山寮里的文化人送水送饭送菜等。

在邱银娇的影响下,其子刘观保自小就帮助部队送情报跑交通,后成长为东江纵队、粤赣湘边纵队军需部门的负责人。刘观保的妻子黄英,是粤赣湘边纵队的卫生员。

虎胆闯匪窝,钟清写忠义——

在曾鸿文的朋友圈,还有一位神秘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在文化名人大营救中短暂出场后,便似乎失去了踪迹,在东江纵队的史料中很少再见他的身影。

这个人便是钟清,一位与曾鸿文同时彪炳于大营救功劳簿上的虎胆英雄。“曾大哥想来大帽山捞世界,请两位大佬到别处地头去发展吧。”这句牛气冲天的话,便是钟清单枪匹马闯进大帽山谈判时,冲着匪首黄慕容、肖天来说的开场白,瞬间将匪首震慑,让携枪带刀的一众匪徒目瞪口呆,乖乖将地盘让给了“曾大哥”。

钟清的英雄形象,随着电影《明月几时有》的放映而变得更加生动饱满。在观众心中,他成为与刘黑仔一样的虎胆英雄。

1941年12月底,已经在元朗拉起一支武装的曾鸿文接到游击队总部命令:扫清盘踞在大帽山的土匪,为文化名人大营救打开通道。曾鸿文将队伍在大帽山周边埋伏好后,派出钟清前往匪窝谈判。钟清孤身一人,打出“曾大哥”的名号,震慑住群匪,逼其让出地盘,胜利完成任务。

曾鸿文(右)、钟清(中)、周吉(左)合影

钟清,生于1907年,宝安县龙华乡望天湖村人(今深圳市龙华区民治街道新牛社区牛栏前村),是曾鸿文最信任的战友和得力助手。抗战之前,两人一起在九龙新界一带闯世界,当地人几乎没有不认识他们的,称曾鸿文为“曾大哥”、钟清为“清仔”。曾鸿文加入中国共产党以后,将钟清也带进了中共抗日队伍。1940年底,曾鸿文担任阳台山区抗日自卫总队总队长时,钟清是自卫总队的骨干成员,负责为游击队筹粮筹款和传递情报等;1941年12月6日,曾鸿文奉命赴元朗组建抗日武装时,仅带了钟清一人同行;1941年12月底,曾鸿文奉命打通荃湾到元朗的营救通道时,将与匪首谈判的重任交给了钟清……

曾鸿文为何如此信任钟清?“钟清前辈枪法好,跑得快,为人讲忠义。”曾鸿文的孙子曾子豪,小时候常听爷爷和钟清聊天,知道一些他的故事,“他应该习过武,几米高的围墙一跃而过”。钟清曾亲口对曾子豪讲,抗战时,宝安县委和部队领导正在曾鸿文家里开会,日军突然进村了。曾鸿文让大家不要慌,他对放哨的钟清说,你跑得快,到外面去打几枪,把日本仔引开。钟清领命后跑到外面,放了几枪,然后向村外跑,将日军引出几里外,日军怎么也追不上他。县委和部队领导继续开会,事后都夸曾鸿文和钟清是“艺高人胆大”。

钟清的事迹,正史里记载的不多,倒是牛栏村村史里有些介绍。“父亲被称作'椒核仔’,就是客家方言里的上好荔枝,表达了战友和村民对他战斗素质的认可。”据钟清的儿子钟云开介绍,“父亲的特点就是枪法准,跑得快,很机灵。据村里老人说,父亲当年与黄慕容谈判时,黄慕容在山头挂了一排柚子,让他在百步之外开枪,结果他枪枪命中。黄慕容被其枪法折服,再加上曾鸿文的威名,这才老老实实退出大帽山。”

大营救行动胜利完成以后,钟清的后续战斗活动很少出现在历史文字记录里。查阅《深圳市龙华区革命老区发展史》,终于找出两条线索:1947年9月以后,钟清任宝安县民治乡武工队队长;1949年10月,钟清和刘鸣周、张子修、蔡达等人,在龙华、观澜一带集结,为接管深圳、南头做准备。仅此而已,没有更详细的阐述。

就在笔者苦苦寻觅钟清的革命轨迹之时,深圳市龙岗区退役军人事务局局长康爱民送来两本资料,其中在1987年惠阳地委党史办公室编印的一辑《东江党史资料汇编》里,有一篇吴坚写的《江南支队驻香港后勤处概况》回忆文章,找到一条比较清晰的线索:1947年广东恢复武装斗争初期,为了适应形势的发展,东江游击队在香港设立了联络点,负责从香港输送人员和物资回内陆,支援部队。要完成这些任务,就必须恢复和重建香港到内陆的交通站和交通线。

梁耀宗负责建立元朗交通站。经过打听,他得知元朗合和街,有一家宝安民治人邓才、邓发经营的商号,名叫“德祥兴”,处于半停业状态,便请上级周吉(曾鸿文亲密战友,宝安县民兵大队大队长,解放后任宝安县副县长)与店主磋商,将“德祥兴”盘点过来“做生意”。周吉与邓才、邓发都是龙华老乡,“经过协商,补回货物及其他东西的顶手费(转让费),把商号移交我们经营。为了便于工作,仍以德祥兴招牌作掩护,由何赋儒(曾鸿文亲密战友,1949年9月任宝安县军事科长)和吴盛棠负责经营业务,谢秋泉负责处理日常事务,梁耀宗负责交通站工作”。

钟清,被派往香港,与简火德一起,成为元朗“德祥兴”交通站的交通员。因为他熟悉香港的风土人情,还有当年跟随曾鸿文一起创下的威名。

“德祥兴”交通站原属惠东宝人民护乡团第三大队管理;广东人民解放军江南支队驻香港后勤处成立后,归后勤处领导。但该站接近江南支队第三团活动地区,故仍保留与三团联系,属双重领导。

元朗德兴祥交通站经新界落马洲过深圳河,到宝安皇岗交通站,经梅林村至白石龙直达三团团部;或经沙田、粉岭到落马洲;或经沙田、粉岭至上水过界。钟清等人利用交通站,联络输送人员归队,购买运送军用物资到部队,接待安置伤病员,至1949年6月已输送400多人回内陆参战,将毛毡、胶鞋、雨布、西药、布匹、服装、毛巾、油印工具、书报,以及子弹、雷管、汽油等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回部队,为解放战争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

从香港运送物资回内陆,并非总是一帆风顺,其间也出过几次风险。1948年春,钟清押运十余担物资,至落马洲渡口卸车装船时,突遭英水警检查,全部物资被扣留。当时在落马洲有杜养、文立两位汽车运输老板,是游击队的统战对象,他们在当地很有威信,又熟悉警署人员。事发后,杜养连夜赶到元朗德祥兴商店,向梁耀宗报告物资被扣情况。梁耀宗在杜养陪同下,立即赶到落马洲,向水警头目交涉。杜养向水警介绍梁耀宗是货主,经常有货在此出入。梁耀宗趁机摆起货主老板的架势,对英警头目说:“是谁叫你们这样干的?”英警头目见来者口气强硬,又是杜养的朋友,马上改口说:“误会,对不起,请杜先生快把货物搬回去,如有损失,我们赔偿。”并且约两人到元朗恒香茶楼喝茶。十余担物资就这样化险为夷,安全运回部队。

还有一条关于钟清的线索,出现在“文革”中。“这天,负责看管走资派的东纵老战友钟清,悄悄递给黄翔一小张月姐折叠成情报那样的小纸条:'不要怕,问题会解决的’;这天,劳动完的黄翔拿起自己的草帽,发现钟清压在下面的小包冰糖,是月姐托带的。”据张黎明《血脉中华》一书所述,1967年,钟清在监狱当看守,罗许月(曾任港九大队交通总站总站长,人称月姐)的丈夫黄翔(港九大队情报交通员)作为“走资派”被关押。罗许月时常委托老战友钟清,帮她带一些小纸条和食品进监狱,鼓励丈夫不要灰心,要活下去,要相信党,“问题总会解决的”。靠着妻子鼓励和钟清帮助,黄翔终于挺过那些难熬的日子。

这个故事,正是曾子豪印象中钟清“为人讲忠义”的体现。在那个是非不分的年代里,多少人为了表现“忠诚”,与亲人、战友划清界限,肆意捏造材料证明其是“反革命”“汉奸”……曾鸿文一生与钟清“像亲兄弟一样”,正是看中了他的人品与仁义。

一代豪雄,泽披桑梓;风雨同舟,患难与共。曾鸿文与家乡的父老始终心连心。在他的带动和影响下,30多户人家的雪竹径村,家家户户都有抗日子弟;整个龙岗、龙华等鸡公山片区,涌现出许多“全民皆兵”的红色堡垒村。

曾鸿文和他的子女

曾鸿文家庭,是一个典型的拥军模范家庭。他的两个弟弟曾煌(1948年任宝安情报站副站长)、曾梅及曾煌的妻子;三个儿子曾光、曾强、曾吉勇及曾强的妻子赵桂英;女婿张玉荣,张玉荣的父亲张桂清(革命烈士,1948年在东莞塘厦英勇就义)、哥哥张其威,都是坚强的革命战士。

抗战胜利后,曾鸿文因年事已高、身体不济,逐渐退居二线,在深港两地从事统战和群众工作。曾光、曾强、张玉荣等孩子接过他的钢枪,继续在前线为人民解放而战,成为部队的军事骨干。

“曾家三虎”曾光、曾强、曾吉勇

儿子接钢枪,革命再建功——

据曾强回忆文章《恢复武装斗争的岁月》记录,东江纵队北撤山东以后,曾鸿文、曾光、曾强、张玉荣父子都复员归乡。国民党背信弃义,疯狂捕杀东纵复员军人和革命群众,再次烧毁了曾鸿文家的房子。万般无奈之下,曾鸿文只好带着年迈的母亲及全家,逃到香港大埔石鼓龙村避难。

看着一家人为抗日而落得如此境遇,曾光、曾强悲愤异常,愈发激起与国民党斗争的勇气。他们哥俩年龄相差一岁,都是14岁走进抗日队伍,成为东江游击队的“小鬼”情报员。就连最小的弟弟曾吉勇,11岁就成了岗头乡儿童团团长,与村里20多个革命者的后代一起,为部队站岗放哨送情报。国民党如此迫害抗日之家,怎不叫人气愤?

东山再起的机会终于来了。1946年11月,面对国民党已经发动的全面内战,中共广东区委指示恢复武装斗争。早已按捺不住的曾强找到父亲曾鸿文,“我决定返回内陆,继续与国民党斗争”。曾鸿文略作沉吟,对儿子说:“我支持你正义斗争的决心,但一定要依靠党组织,不能盲目乱撞。”

在父亲教诲下,曾强找到正在香港的何鼎华、祁烽等领导,全面了解广东形势和省委关于恢复武装斗争的精神。他到九龙、新界、元朗、大埔各地,组织发动东纵复员战士回宝安继续战斗。曾光、林传、彭增磷、巫祺、杨奇、曾安、文造培、文德安等20多人积极响应。回到宝安后,他们依靠党组织,取出东江纵队北撤时隐藏的枪支弹药,动员复员人员归队,发动爱国青年参军,很快把队伍扩大到100多人。曾强还恢复了宝安的税站和交通情报站,解决活动经费和信息联络等问题。

三年反内战,曾光参加并指挥了鸡公头、石坳、渡头围、十二岭、石坝等战斗,跟随部队解放了紫金、海丰、陆丰、番禺、顺德等地;曾强参加并指挥了沙头海关、白石洲、布吉庵下、清水河等战斗;张玉荣参加过奇袭布吉庵下等战斗。张玉荣是林文虎的警卫员,一直跟随他转战东江。曾光、曾强兄弟和同乡张玉,都有在三虎队战斗的经历。三虎队成立于1947年12月,队员主要来自龙华、布吉、松岗等地,曾强、张玉是该队的首任队长(连长)和指导员。1949年1月,三虎队奉命东进,编入东江第一支队主力独立二营二连,曾光任连长。三虎队后来发展壮大为粤赣湘边纵队独立一团三营,曾光任副营长。曾光、曾强、张玉这三位雪竹径人,为三虎队的建立和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在曾光、曾强、张玉荣的解放战争生涯里,1948年值得大书特书。三人在奇袭布吉庵下、沙头海关、白石洲的战斗中大放光彩,将军事智慧发挥得淋漓尽致。

俊男巧装扮,“少妇”藏钢刀——

据曾强回忆文章记载,1947年至1948年间,布吉庵下(今布吉中心小学附近)驻扎着国民党保安15团的一个连,极大地威胁着周边游击队的安全。惠东宝人民护乡团第三大队副大队长林文虎一直想拔掉此据点,便要求曾官玉刺探情报。曾官玉是曾强发展的秘密情报员,两人同乡,都是雪竹径上村人。在曾强的谋划下,曾官玉消除顾虑,做了雪竹径村“白皮红心”的保长,为游击队获取情报。

春节前夕,曾官玉送来一份详细的情报,将敌人的数量和武器装备摸得一清二楚。林文虎大喜,决定趁宝安传统的舞麒麟拜年契机,端掉敌人据点。1948年大年初三清晨,林文虎带着通讯员张玉荣、钢铁连连长邱添寿(龙岗上水径人)等10多位精干队员从甘坑鲤鱼塘出发,到达雪竹径荔枝园,与早已等候在此的曾强、曾官玉二人会合。曾强一看众人打扮,笑了:张玉荣等长相清秀的队员穿着客家服饰,脸上涂得花花绿绿,活脱脱几位俊俏少妇;邱添寿等人戴着凉帽,穿着粗布旧衣,全都农民装扮。

张玉荣一家人

在曾官玉的带引下,队员们三四人一组,装作走亲戚拜年,从雪竹径直奔布吉庵下。到达庵下,正赶上锣鼓喧天,麒麟跳跃腾挪,围观的群众挤满保安团门前,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放着鞭,欢迎麒麟队前来送福。游击队员们混在人群,装作看热闹的群众,伺机动手。

瞧准时机,林文虎向身旁的张玉荣和邱添寿使个眼色,两人会意,退出人群踱到哨兵身边,缴了他们的枪。其他队员迅速拔出枪冲向营房,大喊“缴枪不杀”,让正在赌博、喝酒、闲聊的国民党兵措手不及,乖乖举手做了俘虏。

此次突袭,游击队半小时解决战斗,击毙、俘虏保安团30多人,缴获机枪两挺、步枪24支。游击队无一伤亡,得手后迅疾返回甘坑鲤鱼塘驻地。庵下奇袭战震惊了广九铁路沿线敌军,极大鼓舞了当地群众的斗志。

反复侦沙头,两炮炸海关——

1948年春,广东人民解放军江南支队成立后,部队日益发展壮大,积极向国统区推进,在军事上主动向敌据点出击,采取先打弱敌、后打强敌的战术,拔掉阻碍部队发展的敌人据点。

阻碍在江南支队第三团宝安大队面前的有深圳、沙头海关、白石洲三个据点,均在深圳至南头公路一线。深圳驻敌有警察所、警察大队、九龙海关总关和虎门要塞梁基大队近千人;沙头海关是九龙海关的一个分关,驻敌不多;白石洲则驻国民党宝安县警察大队一个排。宝安大队大队长李和根据“先打弱敌”原则,决定吃掉沙头海关和白石洲之敌,开始布置侦察工作。

4月下旬某晚,武工队队长曾光带着队员杜流、陈锦业,在沙头进步商人黄秀配合下,前往沙头村侦察国民党九龙海关沙头分关敌情。他们在黄秀的店铺里食宿,白天找当地群众了解海关人数、装备等,晚上则在敌驻地周围散步巡视。掌握进入关卡的路线及敌人调防等详细敌情后,他们立即回到宝安大队驻地黄帝田,向李和做了汇报。

根据曾光的情报,李和作出战斗部署:将部队开到下梅林村,缩短与敌据点的距离;三虎队队长曾强带领巫祺、郑成基、吴炳南、彭觉民、杨马带等十四五个作战验丰富的人员,组成突击队;三虎队指导员张玉率罗茂生等队员,担任掩护组,登上敌炮楼侧面的另一座较高的炮楼,掩护突击组冲锋;三虎队副班长简明带领一个班,负责剪断南头至深圳的电话线,以防南头、深圳之敌增援;梁加带着地雷组兵分两路,一路警戒南头,一路警戒深圳;何鹏飞带一个班,跟随李和作为机动组。

李和部署完毕后,曾光又动员了下梅林和沙头村10多位群众,作为战勤和向导参加战斗。5月中旬,攻打沙头海关的战斗开始,简明等人先剪断了电话线,让敌人孤立无援。曾强率领突击组到达敌人据点后,先观察周围环境,然后做出分工:曾强、巫祺、杨马带、彭觉民、郑成基、陈锦业为第一组,巫祺负责爆破,郑成基、陈锦业协助巫祺;吴炳南带领其他人员为第二组,跟在第一组后面,炸药一响立即跟上冲锋。为了保证爆破快速又不出意外,曾强还交代爆破人员:把炸药引线剪开,里面放些火柴头包住,这样容易点火。战士们立即行动,各司其责。

中午12点,进攻正式开始。曾强率领突击组扑向敌哨兵,张玉率领掩护组紧跟其后,很快占据距敌炮楼10多米的另一座较高的炮楼,居高临下地监视敌人。

此时,敌炮楼外围墙的木门口,只有一个哨兵抱着枪,无精打采地依偎在门角。陈锦业抱着炸药,与巫祺、郑成基一起闪电般地跑到围墙门口。陈锦业放下炸药后,郑成基立即搬来一块石头压住炸药,巫祺随即划着火柴,点燃引线,三人迅速离开,几秒钟后“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划破寂静的夜空,敌哨兵被炸得血肉横飞,围墙也被炸开一截。

听到巨响,炮楼顶上的敌哨兵下意识地向天空打了一个信号弹,楼下几个值班敌人手忙脚乱,准备爬上炮楼反击。但是,郑成基已经冒着浓烟抱着一个大炸药包冲到了围墙缺口,将炸药传递给巫祺,巫祺点着引线,捧着炸药快步跑向炮楼铁门放下,然后迅速离开。又是一声巨响,炮楼被炸开一个大洞。

占据另一座炮楼的张玉掩护组立即机枪扫射,掩护突击组迅速冲进了炮楼。曾强带着第一组冲进炮楼后,看到那几个企图爬上炮楼反击的敌人,已有两个被震死在楼梯口,满身灰尘,其余敌人也被震得全身发抖,面色苍白。看见游击队猛虎般冲上来,他们只能举手投降。吴炳南带领第二组冲到炮楼下的平房后,高喊:“不许动!举手投降!”敌人刚被震醒,非常狼狈,个个光着上身、穿着裤衩、缩着身子,来不及还击就成了俘虏。宪兵营长谢庭栋见游击队的枪口正对着自己,连忙双膝跪在地上求饶:“不要开枪啊!我投降,我投降。”平房的敌人全部被生擒。

宝安大队这次歼灭战,打得干脆利落,炸死敌人1人,震死2人,其余40多人全部被俘;缴获美国卡宾枪2支、长短枪48支、子弹8000余发、电台1部、物资一大批。宝安大队指战员无一伤亡。

奇袭白石洲,勇士洒热血——

歼灭沙头之敌后,大队长李和随即布置侦察白石洲敌情,准备再打一次漂亮的歼灭战。

6月2日上午,小队长吴炳南奉命前往侦察。他是白石洲附近的大冲村人,接受任务后立即回家,找到其兄吴士逮协助前往白石洲侦察,很快摸清敌情:敌营房设在村内一座四层高的炮楼里,炮楼周围筑有铁丝网,挖有掩体,工事也很坚固。

听完吴炳南敌情侦察汇报,李和开始思索:白石洲像沙头一样易守难攻,强攻没有把握;白石洲距南头很近,枪声一响,南头城的警察大队就会增援。根据吴炳南侦察所知,敌人有个规律,每次开饭都在炮楼外面,如将队伍化装成老百姓打入村内,在炮楼附近隐蔽起来,待黄昏敌人开晚饭时突然袭击,打完刚好天黑立即转移,就可避免南头之敌。李和决定采用化装袭击白石洲的战术。曾强等干部都赞成。

这一次,又是曾强担任突击队队长。他挑选11名身强力壮、作战骁勇的战士组成突击队,每人腰插一支手枪,带上少许干粮,在吴炳南兄弟俩的引领下,利用夜色掩护悄悄摸到敌炮楼附近,钻进一间又矮又小的茅屋里隐蔽。

是夜天气闷热,一丝风都没有。十几条大汉挤在矮小的茅屋里,蚊叮虫咬,难受得要命。曾强再三叮嘱,“坚持就是胜利,千万不能暴露目标。”

就这样熬到次日上午八点多钟,却出现意外情况。几个孩子玩耍来到茅屋门边,其中一个发现茅屋里有很多生人,突然受惊,几乎喊出声来。“嘘”,曾强及时打个手势,示意孩子们不要出声。他掏出几块小饼递给小孩说:“细佬,不要怕,我们是游击队,是来打国民党警察的,为民除害的。”

曾强想尽量稳住几个小孩,不让他们出去,以免暴露目标。但这毕竟是权宜之计,小孩不能在茅屋困一天,时间久了家长定会找上门;放小孩出去,又怕走漏风声。曾强左右为难。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敲碗筷的声音。曾强朝炮楼方向望去,看见一群敌警正在炮楼前面的禾塘里吃早饭。曾强急中生智,决定打他个措手不及。他率突击队员沿着侧面的小巷飞步前进,十几秒钟就到了炮楼背后。

吴炳南、王老吉、“牛头”三人,首先冲到正在吃饭的敌兵面前,将其全部控制并缴了枪。可没有想到,炮楼内还有一个排长和两个兵没有下来吃早饭,他们在炮楼顶射击,打伤了王老吉和“牛头”,两人带伤向炮楼顶的敌人还击。曾强和通讯员杨马带也一齐瞄准炮楼顶开枪,逼使敌排长和士兵退下。

情况紧急,必须立即解决炮楼里的敌人。吴炳南没有半点迟疑,迅疾冲进炮楼。躲在暗处的敌排长开枪了,子弹打中吴炳南的咽喉,他牺牲了。

曾强和杨马带也冲到炮楼门口,杨马带还想继续冲进炮楼。曾强大叫一声“不要乱冲!”随即将驳壳枪一举,冲炮楼门的一角猛地开火,打伤了敌排长。曾强随即大吼:“再不出来缴枪,我们就放地雷把炮楼炸掉!”敌人害怕了,受伤的排长和两名士兵乖乖举着双手缴枪投降。

此战不到30分钟就全歼守敌一个排,毙伤俘敌30余人,缴长枪30支。吴炳南不幸牺牲。

沙头、白石洲战斗后,曾光、曾强跟随宝安大队,接连又攻下乌石岩、固戍等据点,取得一系列战斗的胜利。

新中国成立以后,曾光曾任粤中军区情报站站长、新会县人大主任兼组织部长等职;曾强曾任沙深宝公安局罗湖检查站站长、广州市文化局组织部长、广东省木偶剧团党委书记兼团长、深圳市文化局副局长等职。两人均享受离休干部待遇。

曾鸿文的亲家张桂清

张桂清生于1898年,深圳龙岗区吉华街道甘坑社区凉帽村人,与妻子吴财娇育有张其威、张玉荣等七个孩子。张其威1941年4月加入甘坑抗日自卫队,194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张玉荣1944年4月入伍,任宝四区(区长曾鸿文)通讯员,1948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张桂清为人豪爽仗义,好饮酒,与曾鸿文相识较早。

日军入侵华南前,国民党军队和土匪常到甘坑抢劫。为了保卫家园,张桂清在地下党组织引导下,联合一些青壮村民组成护乡队,用大刀长矛抗击外来侵犯。日军入侵华南后,张桂清秘密加入东宝惠边人民抗日游击大队,成为地下交通员,负责为宝安、香港的中共地下组织传递情报。他在凉帽村开设一家小商店,以卖猪肉和生活用品为掩护,从事情报交通工作。

1948年12月某日清晨,张桂清宰好猪,清洗完毕欲出门,突然想起岳母让他帮忙卖牛的事。算算日子,正好逢集。他吩咐妻子去看店,自己帮岳母到观澜卖牛。

岳母家住坂田光雅园。张桂清从甘坑凉帽村出发,步行两个多小时到达岳母家。岳母已做好早餐,让他吃饱再赶集。他看天已不早,便揣了几个鸡蛋和煎饼,带到路上吃。

“把老牛卖了,再买头小牛,多看看牙口,莫被人骗了,又买回一头老牛;墟市人多,钱要装好,莫丢了。”岳母知道张桂清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停叮嘱。

“晓得了,阿姆,我晓得了。”张桂清呵呵笑着,牵着老牛上了路。

岳母万没想到,女婿这一走,就是永别。张桂清牺牲后,老人痛悔莫及,悔不该要女婿去卖牛。

观澜墟市人声鼎沸、物资云集、摊档密布。新中国成立前,这里是惠(阳)东(莞)宝(安)地区的商贸集散地,每逢周一、四、七开市,是连结香港与内陆商品进出口的中转站,素有“小香港”之称。

张桂清径直去了墟市屠宰场。这里是老牛的最后归宿。

卖完老牛,张桂清装好钱,继续在牛市转悠。却不知,背后有一人正在紧紧跟着他。此人原是游击队甘坑税站的收税员,名叫陈越来,因为贪污税款被发现,害怕组织惩罚,便投靠了国民党地方保安团,成为可耻的叛徒。为了立功,此人每日四处搜寻,像猎狗一样嗅寻中共地下组织和游击队员。上月,他刚刚出卖了潜伏在敌人身边做保长的中共地下交通员曾官玉,让曾官玉惨死在保安团的枪下,他也因此得到保安团团长的信任和赏识。

陈越来早就知道张桂清的身份,在观澜偶遇,他大喜过望,一路尾随,伺机抓捕。张桂清突觉情况不妙,看看四周,到处都是保安团的兵,想脱身很难,便装作若无其事,踱进一家弹棉絮的店铺。店老板叫谢发,甘坑谢屋村人,和张桂清很熟。张桂清掏出卖牛的钱,托他交给岳母。

“你怎么不自己给她?”就在谢发诧异之时,外面突然有人大喊,“抢劫了,土匪抢劫了”,奔跑声、叫喊声顿时响作一片。须臾间,陈越来拿着枪,带着另一人冲进了棉絮店。

张桂清没有反抗。他知道,反抗可能伤了谢发,害了朋友。“老板,棉絮要快点打好啊,家里等着用。”他向谢发使个眼色,便被叛徒用枪指着押到了保安团。

保安团长黄文光听说抓到游击队的交通员,很兴奋,就亲自审问。张桂清装作诚惶诚恐,只说自己是甘坑凉帽村的农民,今天到墟市卖牛,不知老总为何要抓他?黄文光狠狠抽了他几耳光,呵斥他“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陈越来奸笑着走上前,说,“我知道你是条汉子,朋友多,我就两个人,如果抓你,墟市里好多人会帮你,肯定抓不住,所以就喊土匪抢劫,趁乱才能抓到你。事到如今,你还是认了吧。”

张桂清轻蔑地看着他,拒不承认交通员的身份。陈越来冷笑着问他:你不是共产党,谁是共产党?你的大儿子叫张其威,二儿子叫张玉荣,他们都是游击队员,你还想狡赖?

“你这可耻的叛徒,共产党就要解放全中国了,你却卖身求荣,为虎作伥,人民一定不会放过你。”看到叛徒对自己的底细一清二楚,张桂清恢复镇定,“我是共产党又怎样,你们要杀便杀,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东西。”

黄文光气急败坏,将张桂清押到审讯室,让士兵先用皮鞭对他轮番抽打,用脚踢他的脸、胸和腹部,用铁钉在他受伤的膝盖处旋转搅动,直到骨头外露。

张桂清疼得昏死过去,又被冷水泼醒。敌人拿辣椒水从他的鼻子和嘴部灌入,再用烧热的铁钉戳他的手指,用烧红的烙铁烫他的皮肉,之后用棉絮将伤口包起来,等稍显结痂又猛地撕下,再用皮鞭抽打。

每天晚上,附近群众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向清冷的夜空,让人心惊胆颤。但无论敌人如何凌辱摧残,张桂清始终未吐露党组织和游击队的半点信息。

张桂清被捕期间,游击队想尽办法,出钱委托村里保长去保释他。黄文光以“张桂清和他的儿子,都是顽固的共匪”为由,拒绝保释。

最后,保安团为防止游击队偷袭,将他转移到了东莞塘厦,继续严刑拷打,直到被折磨致死。张桂清就义时,终年五十岁。

张桂清烈士墓地

1958年,在曾鸿文牵线下,其小女曾月珍与张桂清的次子张玉荣喜结连理,两个革命家庭自此成为亲戚。此时,张桂清已整整牺牲了10年。

新中国成立后,张桂清的两个儿子均在部队继续工作。张其威参加过抗美援朝,先后在装甲兵总部、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装甲兵工程学院、航空部第六研究院任职,1982年离休,享受司局级待遇。张玉荣跟随部队到过佛山、广州、湖南、电白等地,先后在江门公安大队、佛山公安支队、广州警备区、广东省军区任职,1976年转业到东莞糖厂任革委会副主任,1981年调回深圳,参与经济特区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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