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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府失利:彭总为何要冒险外线出击?战士们很久没吃饱饭了

1948年3月,彭德怀盯上了西府。

在此之前,他刚刚打过一次宜川大捷,也经历过攻洛川不克。宜川大捷共毙伤敌军75203人,生俘21962人,共计歼敌近3万!

这样的大捷对彭德怀的西野是十分珍贵的,毕竟西野人数最少时,也才不到3万人。

不过,如此大捷还是没有解决彭德怀一直想解决的问题:粮食。

在全国四大野战军中,要问哪支最难、哪支最苦,肯定是西野无疑。西野地处陕甘宁,几乎是全国最贫困的地区,老百姓自己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更何况养这么多兵,这也是为什么西野人数始终是四大野战军最少的原因。

困难时期,不要说青壮年战士,就连转战陕北的毛泽东、周恩来和任弼时等中央领导人,甚至连李讷这样只有七、八岁的娃娃,都只能吃黑豆。

在陕北,彭德怀的敌人始终有两个,一个是荷枪实弹的胡宗南和马家军,再一个就是像幽灵一样跟着他们,阴魂不散的饥饿。

只有看到这一点,才算看懂了西府战役。

赵寿山、张宗逊、彭德怀和甘泗淇

彭德怀在宜川大捷之后对洛川发动攻击,就是因为洛川是胡宗南重要的物资基地,那里储存着大量的物资和粮食。但因为洛川城高池深,西野重武器太少,无论攻城还是打援都没有取得理想结果,彭德怀几万大军困在坚城之下,既没有军粮,也没有战机,无奈之下,彭德怀下令撤军。

粮食的问题一定要解决。

彭德怀的目光越过关中平原,看向了遥远的西府。

西府远离陕甘宁解放区,处于西安以西、陇东以东的位置。彭德怀看上这里是因为西府范围内的宝鸡,宝鸡旧称陈仓,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是指这里,当年诸葛亮北伐关中,也曾在这里用兵。

更关键的是,宝鸡是胡宗南和马家军囤积物资的地方,那里的存粮足够西野全军吃上两年的!

为了在调动胡宗南的部队在运动中歼灭,更为了解决困扰西野多时的粮荒,彭德怀决定攻打西府。

不过,打西府之前,彭德怀需要先想清楚3个问题:

第一,西府远离解放区,是完全无后方依托的外线作战。

第二,西府位于胡宗南和马家军两大势力的结合部,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对付解放军怎么办?

第三,这里地形复杂,山、川、塬都有,而且,面临的敌情也很复杂,不仅有关中的胡宗南和更北更西的马家军,还有目前在豫西的裴昌会第7兵团的10多万人,这么强大的敌人,该如何用兵?

彭德怀和贺龙

彭德怀召集西野将领开会,商讨进军西府事宜。彭德怀在会上着重讲了3点:

首先,解放区百姓生活困苦,无力支撑野战军粮食问题。而宝鸡所在的西府粮食储备十分充足,打下宝鸡,够咱们吃两年。

其次,宝鸡守军力量薄弱,只有2000多人,战斗力很弱。

最后,外线出击,可以充分调动敌人,在运动中歼灭敌军有生力量。另外,还有可能调动延安守军,为最后收复延安创造有利条件。

会上气氛十分活跃,几乎一致同意攻打西府。

只有西野副司令员赵寿山有不同意见。

赵寿山认为,离开解放区,从陕北出发,超过关中,直扑宝鸡,这是超远距离外线作战,必须慎重。他担心胡宗南和马家军会联合起来对付我军,那样会非常被动。赵寿山的建议是一步一步推进,先在初步占领的地方建设新的解放区,最终攻占西府。

应该说,赵寿山的意见是客观和中肯的,也比较老成持重。但大家都急于打个大胜仗解决粮食问题,再加上赵寿山是起义将领,在军中话语权并不高,因此最终他的意见没有得到采纳。

这为西府失利埋下了伏笔。

张宗逊和彭德怀

1948年4月初,彭德怀率西野向西府发动攻击,西府战役就此打响。

解放军并没有把全部兵力都用于西府战役,彭德怀把西野3纵留下来继续包围洛川,其余各纵分成3路呈交包围状进军西府,到当月24日,宝鸡已经三面被围。

宝鸡的城防确实很弱,只有整编76师师部、144旅,以及一支地方部队陕西保安21团,人数总共才2000人出头。

西野大军如泰山压顶般降临宝鸡。

就在宝鸡告急的时候,不出彭德怀所料,延安的敌人出动了。不过,他们不是来救援西府的,他们是放弃延安保命的。

延安守将是整编17师师长何文鼎,这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他早就请求胡宗南放弃延安,在撤退的时候,延安乱成了一锅粥,为了跑得快一些,部队把全部的重机枪都扔了,过河的时候又丢失了全部的重武器,在只有零星解放军阻击的情况下,整编17师居然把自己的炮兵给弄丢了!

5月1日,从延安退到蒲城之后,清点了一下人马和装备,共计损失近4000人,汽车、坦克和重炮全部丢失。

几天之后,亲临西安的蒋介石见到了垂头丧气的整编17师师长何文鼎,送他四个大字:“怕死!无耻!”

陈赓、彭德怀和邓华

胡宗南实在没有想到彭德怀的动作有这么凌厉:围困洛川而不下后,西野突然转军南下,日夜兼程袭击宝鸡。

彭德怀的心思胡宗南不懂,他是没挨过饿呀!

几万大军等着吃饭,换你你也急!

让胡宗南更急的是宝鸡的防务实在垃圾,守军中只有整编76师师部和144旅,而这个整编 76师师长徐保,则是个让胡宗南头疼不已的角色。

这个徐保是个奇葩,虽然他的部队驻防宝鸡,但他本人却躲在西安纸醉金迷。有一天徐师长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宝鸡的保卫者,于是就跑到宝鸡,召集大家训话,算是履行职责了。

这个徐师长忙着干嘛呢?赌。

徐保的赌名在军中无人不知,早在当团长的时候,有一回他拿全团的军饷赌钱,一夜之间输个精光。到天亮该发饷了,他把全团召集起来,说:“这个月的饷我领来了,不过咱们团运气不好,昨天晚上都让我输光了。今天晚上我再赢回来,明天全团发双饷好不好?”

更奇葩的是底下的士兵居然纷纷喊好!

这事儿被胡宗南知道了,把徐保叫去大骂一顿,又给他补足了全团的饷银。

宝鸡、西安和延安的地理位置

4月24日,宝鸡已经在西野的炮口之下,在这个关头,徐保出现在了宝鸡,他决心与城共存亡。

特别是听胡宗南告诉他,国防部已经严令马家军与中央军密切配合,共同打好西府战役时,更像打了鸡血,忙着调兵遣将。

但他手下实在是没什么兵可调了,一共才2000多人,对付能征善战的西野大军,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在这个关键时刻,徐保没有像延安守将何文鼎那个乱了方寸,倒也难得。

徐保守宝鸡,一共只守了一天,到26日凌晨,他就听到了解放军进城的消息。他站在城楼上向下看,黑压压的到处是西野的部队。他觉得胡宗南骗了他,解放军远比想象得多,他决定逃跑。

他躲到了装甲车上,因为装甲车不怕枪弹,有机枪和火炮可以射击,可以冲撞,待在里面可以说是万分安全。而且,里面有至少3天的给养。

但徐保跳上装甲车后,刚向西开了一会儿,前面的铁轨就被截断了。于是又向东开,开了没一会儿,前面的铁轨又被拆了。

解放军部了上来,对着他喊:“欢迎投降!”被俘不久,身负重伤的徐保在解放军的战俘营里不治身亡。

4月25日,宝鸡被西野占领。城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和给养,西野将士们个个喜笑颜开,西府战役的第一阶段完美落幕:宝鸡拿下,解决了困扰我军多年的粮食问题,而且,延安之围不战自解,从胡宗南占领延安到狼狈撤出,国民党在延安一共待了一年又一个月零三天!

彭德怀、朱德、蔡树藩、萧克和邓小平

但战士们并没有高兴多久,正当大家忙着搬运粮食和装备以及物资时(宝鸡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光粮食就足够西野全军敞开了肚皮吃整整两年的,更不要说武器、弹药、被服等各种物资了,光是把这些东西搬走就得花很多天),噩耗传来,敌军的精锐部队离这里只剩10公里了!

敌情是来自裴昌会集团和马步芳集团的。

原本驻扎豫西的第7兵团司令官裴昌会从君宜方向来,突破了4纵设置的阻击阵地。但要命的是,4纵在丢失阵地之后,既没有向野司报告,也没有通知友邻部队,而是擅自撤到岐山东北的大山里去了!

西野司令员的侧后方顿时被扯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裴昌会这次来得这么快,完全出乎彭德怀的预料。以往给人的印象是裴昌会一向进军都是慢吞吞的,哪怕胡宗南再严令进军,他都不特别谨慎,生怕一突前就中了解放军的埋伏。

但那是在解放区,到处都是我军的天罗地网,敌军插翅难飞。如今我军是外线作战,又是少数民族聚集区,作战条件完全不一样,裴昌会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快速行军,因为解放军根本没机会设置伏兵。

除了裴昌会兵团,西北马家军的进军之快、攻势之猛,也同样让人吃惊。

本来,马家军和胡宗南向来是面和心不和,胡宗南的行动几乎都有马家军的参与,但他们从来都是出工不出力,只要不涉及到马家军的根本利益,他们就做做样子。但这一次不同,不仅蒋介石严令马步芳配合,再加上西府特别是宝鸡一丢,马家军门户洞开,就很被动了。

还有一点,这次马家军带兵的是马步芳的儿子马继援,和老谋深算的老子不同,年轻气盛的小马禁不住胡宗南的捧杀,决心打出少帅的威风来给天下人看看。

彭德怀和朱德

敌军骤然而至让彭德怀很紧张,特别是4纵不声不响让出阻击阵地,让这位久经沙场的宿将怒气填膺。

只可惜了这些粮食和物资啊,用又用不了,拿又拿不走,好不容易打下宝鸡,却只能过过眼瘾。彭德怀只能忍痛下令,把这些粮食和物资一把火烧了。

可以想象,彭大将军是多么的不甘哪!

敌人就在眼前了,彭德怀已经能够听到部队与敌接战的枪炮声。情况危急,已经来不及制订撤退计划了,部队还没有得到命令,都在紧急运送物资,只能靠电台挨个通知撤退,能撤走一个团是一个团。

彭德怀站在高处看着战士们整服集合,列队出发。警卫员一次又一次催促彭德怀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彭德怀没有动,因为还有一些部队没有联系上,不管怎么催,他就是不走,他说:“只要部队撤出去,我个人没什么,我带警卫营去打游击!

给彭德怀真正带来压力的是马家军。

原来的作战计划是由6纵阻击马家军,而6纵把这一任务交给了教导旅。根据以往的经验,教导旅阻击马家军也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哪知道这次马家军是玩了命冲击啊,不管是进军的速度还是派出的兵力,远超战前的预计。

这次马继援带来的是马家军的精锐核心部队整编82师,有步兵,有骑兵,甚至还有飞机大炮。

西野战前的排兵布阵,现在看来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西野是以主力攻取宝鸡,而让战斗力相对较弱的4、6纵队阻击援敌。事实上,宝鸡的守军实力很弱,以主力进攻完全是杀鸡用牛刀;而来援的敌军裴昌会和马继援都不是一般的强悍,实力不济的4纵和6纵根本挡不住!

西府战役要图

5月5日,6纵教导旅固守屯子镇,与包围自己的马家军展开血战。

彭德怀的原意是让教导旅缠住敌军,等西野大军赶到时再全歼敌军——按说这一作战原则符合我军一贯的优势: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问题是,敌人比我军的机动性强得多,马家军以骑兵为主,西府一带以丘陵和“塬”为主,马家军来去如风,杀伤力非常强。不如人家运动得快,何谈在运动中歼敌呢?

彭德怀一看不妙,为避免教导旅被全歼,他下令撤出战斗。同时,下令全军加速前进,试图给马家军来个反包围。

反包围倒是实现了,但由于马家军速度太快,我军根本挡不住他们的突围,因此围是围住了,又让他跑了,在突围之前,马继援还下令,将解放军战俘一律枪杀!

就在西野数万大军主力在和马家军缠斗时,胡宗南和裴昌会的主力部队已经围了上来,5月6日,在屯子镇和泾川之间,西野又险些被敌人包围,直到12日,彭德怀才算是带领大部队历经转战回到了解放区,最终摆脱了敌军的合围。

当然,马家军也尝到了西野的厉害,马继援在战斗中受伤坠马(马步芳送他的新疆大乘马也受了重伤),差点死于非命。

彭德怀、朱德、叶剑英、聂荣臻和陈毅

这一仗并没有达到原来预计的目的,还损兵折将,风险丛生,特别是野战军的司令部最危险时曾经距敌人只有数里,彭德怀能够全身而退,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这一战可以说是得不偿失,共歼灭敌军2.1万人,但我军损失就高达1.5万人,这对于总人数一共才七、八万的西野来说,可以说是伤筋动骨了。

彭总事后也做了非常深刻的自我批评,同时严厉批评4纵擅自撤退既不请示野司也不知会友邻部队的作法,怒斥:“这是严重的犯罪行为。从给革命所造成的损失说,是应该砍脑壳的!

不过,正如参加了总结会的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说的:“彭总坦荡的胸怀,你愈了解他,甚至受到他的批评越多,便越能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

但一场战役并不能独立地看待歼灭了多少敌人,自己战损又是多少,更重要的是看他的战略意义。

西府战役中,彭德怀率西野从陕北解放区一路向西,穿越广袤的关中平原,直插大山脚下的宝鸡,来了一个出其不意的战略大进军,威震关陇,胡宗南的防御体系彻底乱了阵脚。同时,原驻豫西的裴昌会兵团十万大军被吸引到关中,无形中减轻了正在中原活动的压力。

同时,毛泽东、周恩来和任弼时率领的党中央也已经离开陕北,东渡黄河来到城南庄,不久之后陈毅和粟裕也将来到这里,和中央商讨是下江南作战还是在江北开展大规模歼灭战的问题。

正是因为有了彭德怀西野大军的牵制,中原逐鹿的局面才得以形成,战略决定的时机也慢慢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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