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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胄之后:隋朝开国元勋宇文述家族
图为隋炀帝杨广

  作者简介:宋燕,资深媒体人,生于70年代,现任《北京青年报》本地新闻副主编,以笔名GEE在网络发表的(读史系列),因其独特的女性视角和新闻记者式的严谨态度,点击率颇高,正待结集出版。

  在隋末的反政府势力中,王世充这类人,是职业官吏,谁有权为谁服务,完全受利益驱使,对政权的忠心自然难以保证。那么打江山坐江山的功臣后代们又如何呢?他们是这江山的继承者,最“根红苗正”,他们的命运与这江山紧密联系在一起,他们是否是王朝最值得托付的捍卫者呢?虽然也有像杨玄感这种野心勃勃的高官子女,但那应该是权力遗传中的基因突变,属特例,不符合常理,也就不可能大范围传染。财富地位、万代家传都有政权保障的权贵子弟,有几个会像他那样,去造自己父辈的反呢?更何况,在位的都是自己一起玩大的发小,彼此之间不是亲戚就是朋友,你就算想反,你下得去手吗?

  可能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杨广对许多贵族后代们都很信任宠幸,甚至是放任。其中尤以宇文述的几个孩子最甚。

  一、胡作非为的公子哥

  宇文述是隋朝的开国元勋之一,他本是北周旧臣,在杨坚篡周的过程中出力甚多。在决定隋前途命运的韦孝宽战尉迟炯一战中,宇文述冲锋陷阵,俘敌甚众,立下赫赫战功,由此成为杨坚亲信。隋成立后,他又在统一国家的平陈战役中领兵。杨广夺太子位,主要靠的是杨素的帮忙,而杨素就是由宇文述拉拢到杨广阵营当中的。杨广继帝位后,宇文述是杨广最信任的重臣之一,而且他善于迎合,“俯仰折旋,容止便辟,宿卫者咸取则焉”,“凡有所装饰,皆出人意表。数以奇服异物进献宫掖,由是帝弥悦焉”。杨广三次御驾亲征高丽,宇文述三次领军;中间杨玄感叛乱,也是宇文述带兵回军剿灭。与杨素不同的是,虽同为夺权功臣,他却没有被杨广猜忌,而是受宠始终,直至去世,这当然与他善于逢迎,只说领导想听、爱听的话的能力分不开。

  宇文述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士及。老子得宠,儿子也有地位,小小年纪就既富且贵。宇文化及在杨广当太子时做太子千牛,后来又当太子仆,杨广继帝位后拜太仆少卿。宇文智及则很早就封爵濮阳郡公。宇文士及封新城县公,后来娶了杨广的女儿南阳公主,封尚辇奉御。三个人都跟杨广关系极其亲密,经常出入卧内,杨广走到哪里,基本上都把他们带到哪里。

  三个生长在富贵窝中的公子哥,有两个都不让宇文述省心。宇文化及“性凶险,不循法度”,喜欢骑着马带着弹弓在长安城内狂奔,看到谁家的女子长得好,或者是犬马珍稀奇特,必定不择手段地搞到手。当太子仆的时候就曾因为受贿被免职,靠杨广多方恳求又官复原职,杨广登基后他更加贪暴,经常和各路商人来往,通过为其当保护伞来赚钱。宇文智及就更恶劣,从小顽劣凶狠,喜欢与人斗鸡、玩鹰狗,长大后“蒸淫丑秽,无所不为”—— 就是与父亲的姬妾睡觉,还搞淫乱活动等等。他妻子把这事汇报给了宇文述,宇文述气得要死,好几次发作,差点把他打死。幸好有宇文化及两兄弟挺身维护,父亲才放了他—— 宇文化及与智及两兄弟的手足关系,倒是一直很亲密。

  杨广带宇文三公子一起出游榆林的时候,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在当地违反禁令,与突厥人做生意,这令欲“扬我天朝声威”的杨广感到很丢面子,大怒,差点杀了他们俩。眼看都上了断头台了,杨广却改了主意,将他二人贬作奴隶,交给宇文述管教。

  大业十二年(616 年),宇文述病逝,临死前给杨广留话,“化及臣之长子,早预籓邸,愿陛下哀怜之。”他对宇文智及早已死心,只是担心化及。不过隋炀帝闻后潸然泪下,想起旧日友情,将两兄弟都赦免了,重新起用,化及为右屯卫将军,智及为将作少监。当时,他们,还有宇文士及,都在江都,随杨广避难。宇文士及因为看不起智及,跟那哥俩关系一般。
化及、智及两公子是历朝历代标准的富贵之家公子哥儿,头脑简单,精力旺盛。因为从小生活在特权中,脑子里没有规则法理的概念,没有畏惧的东西—— 对主子也就是帝王也是一样。这与他们的人品无关,这是特权养育的必然结果。一个从来不必遵循规则的人,不可能有对任何规则的尊重,即便时势所迫暂时遵循某种规则,也不会把它当真。当有机会破坏时,他们是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的。

  二、军中的不安定因素

  隋炀帝大业十二年(616 年)去江都避难,当时全国各地已经民变蜂起,局势混乱。炀帝带着他的大部分亲信和后宫,带着浩浩荡荡的护卫亲兵,进行他执政生涯中的第三次南巡。他出发时,有忠心耿耿的上书人拉着他的马头说:“陛下这一走,天下就不再是陛下的天下!”他们说得没错,炀帝刚到江都,瓦岗军就取得了洛阳附近区域的占领地位,从此阻断了炀帝一行的西归之路。没过多久,自己的封疆大吏李渊又抄了西京大兴老巢,让他干脆无家可归了。

  杨广并不太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本来就不想回去了。江都宫室由张衡、王世充等人先后督造,建筑精巧,靡费无数,住起来很舒适,他很有老死温柔乡的打算。但随他南巡的属下们特别是几万骁果军将士们并不这样想,他们是只身南来的,亲人都在关中,如今局势混乱消息不通,他们都纷纷担心想念家人。炀帝在江都一待就是两年,不提回返,想家、埋怨的情绪在军中弥漫,三三两两聊到热烈处,不由得发出诸如“逃回去”、“反回去”等极端之语。

  对这些破坏稳定大局的煽动性言论,时任武贲郎将的骁果总领司马德戡等人也心有戚戚焉,他和武贲郎将元礼、直阁裴虔通私下讨论时局,说:“听说陛下想在丹阳筑宫,永远留在这里,现在军中人人都想逃走。我要是揭发这事吧,按陛下的脾气,他会第一个杀了我。我要是不说呢,真有人跑了,我全家都得被杀。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呢?”裴虔通等人不由地点头:“确实会是这样。”德戡又说:“我听说关中已经陷落了,李孝常叛变,陛下把他在这边的两个弟弟都抓了起来,准备都杀了作为惩罚(李渊进兵大兴时,华阴令李孝常献出永丰仓降唐,隋炀帝闻知后将其随驾江都的弟弟李孝本、李孝质系狱)。我们这些人家属都在西安,恐怕早晚也有这一天啊!”裴虔通等皆慨叹:“说实话,我觉得说不准哪天自己也就被杀了,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越谈,大家越绝望,只觉得前途黯淡,命运忧心。酒酣耳热之际,司马德戡说:“不如咱们跟着骁果一起跑了罢!”“是啊!留在这儿早晚也是死,不如跑了算了!”大家纷纷响应。

  不安的情绪在高级将领中蔓延,内史舍人元敏,鹰扬郎将孟景,符玺郎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等等,日夜聚在一起谈论着同样危险的话题。在共同的怨忿和恐惧之下,大家约为刎颈之交,从此言无回避,每次交换如何反叛、如何逃跑的方法和细节,牢骚日益朝着计划而去。

  三、半路加入造反团

  军队毕竟在外围,还需有内应才好成事。“密谋团”里的赵行枢与宇文智及相识,勋侍杨士览又和宇文家沾亲。两个人找到宇文智及,打算把他也发展进来。

  宇文智及从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做事是不考虑后果的。听到这个消息,他立刻兴奋地去找司马德戡商量大计,相约在三月十五日举兵同叛,劫十二卫武器马匹,虏掠当地人的财物然后一起西归。宇文智及个人的想法更大些,毕竟西归不西归对他来说意义没有其他家在关中、有实际需要的军士们那么重要,他说:“这事不止是逃跑那么简单啊,现在隋已经该亡了,英雄并起,咱们做的是大事,是帝王业也。”司马德戡其实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不过革命事业以团结为重,不管有什么意义只要能干起来就行,于是对宇文智及表示赞同。由于宇文化及在上层关系更广、地位更重,赵行枢等人提议把化及也拉进来,以化及为主,大家都同意,便通知了化及。

  别看宇文化及当初曾以“轻薄公子”之名横行长安,但那是因为有人可仗而已,他本人实际上是个十分懦弱的,真遇到关键时刻早就被吓傻了。听到这个会杀头的消息,他脸色大变,浑身冒汗,很久才镇定下来。既然宇文智及已经在谋反者之中了,自己反对也来不及,他只好答应参与其中。

  大业十四年(618 年)三月一日,司马德戡准备起事。虽然“回家”已是主流情绪,但备不住有个把忠心卫主之士坏事,而且别看大家都那么想,真遇到点困难绝对纷纷后退。要想断了大家改主意的路,必须出狠招儿。司马德戡找来军医许弘仁、张恺:“您二位是政府派遣的良医,你们传点消息,大家肯定相信。请二位遍告所识者,就说‘陛下听说骁果欲叛,已经准备了大量毒酒,最近会开大型宴会,在会上把大家都毒死,这样就可以与南方人留在这里’。大家听了必然害怕气愤,咱们的事情就能成了。”该月五日,许弘仁等宣布了这个爆炸性消息,谣言立刻以病毒传播的速度传开,群情哗然。司马德戡知道局势已定,于该月十日总召故人,宣布反了这个不值得托付的政府。所有人都慨然听令:“唯将军命!”

  四、弑主

  大业十四年(618 年)三月十日,是隋朝历史上最为重要的日子之一。这天天象异常,白天刮起大风,天色阴暗,白昼如同黄昏。当天晚上,元礼、裴虔通在皇宫殿阁值班,负责殿内安全,唐奉义负责城门安全,这几个人都是造反团伙成员。

  三更时分,司马德勘在东城集结士兵数万人,燃起火把,跟城外部队互相呼应。杨广在宫中看到了火光,而且听到了外面的喧哗,问发生什么事,裴乾通说:“草料库失火,士兵正会同城外的人扑救。”当时宫内跟外界隔绝,杨广就相信了。城内已是一团乱,四处都有士兵行动。燕王杨倓(杨广的孙子)发觉情势不对,假称生病,深夜要求进宫,被裴虔通等人逮捕囚禁。

  三月十一日凌晨,司马德勘把军队交给裴虔通,替换掉了宫城各门卫士。裴虔通率兵进入成象殿,杀掉非造反团成员独孤盛将军,下令关闭所有城门,只开东门,驱逐殿内所有禁卫军军士。军士们发现情形不对,纷纷扔下武器逃走。

  宫内已都换成了自己人,司马德勘即率军从玄武门进入宫城。杨广听到政变的消息,换了衣服逃到西阁。裴虔通跟元礼骑马闯进永巷,问:“陛下在哪里?”有宫女出来指了指西阁,校尉令狐行拔刀直进,冲到门外,杨广隔着窗子问:“你是不是要杀我?”令狐行说:“不敢,只是打算请您西返。”

  杨广走下阁楼,看到了裴虔通—— 这是他当晋王时候的老亲信,没想到如今成了敌人。杨广很是讶异,问:“你难道不是我的故人吗?有什么怨恨,竟然要谋反?”裴虔通说:“臣不敢反,只是将士们想回家乡,请您回京而已。”天亮之后,造反团派骑兵去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不知事情发展得怎样,害怕得抖成一团,说不出话。有人来晋见,他也只是低着头,不断说“罪过”。等被接到宫城,司马德勘把宇文化及引到金銮殿,尊称他为“丞相”。
西阁中,裴虔通对杨广说:“文武百官都在金銮殿,陛下必须亲自出去慰劳。”说罢把自己所骑的马拉过来请杨广上马,而杨广声称马鞍太破,不肯上,裴虔通找人换了一副新鞍新缰绳,杨广才不得不跨上马。

  裴虔通一手拉缰,一手提刀,将杨广带出宫门。政变的军士们大声号叫,声震大地。宇文化及看了恐惧,说:“把这东西弄出来干什么?还不带回去下手?”政变军再把杨广拉回寝殿,准备杀掉。

  人之将死,杨广叹息:“我有什么罪?你们这样待我。”军士马文举说:“陛下背弃宗庙,不停地巡游,对外不断发动战争,对内荒淫奢侈,让全国的青年死在刀下,妇人孩子的尸体填满沟谷,人民失业,盗贼遍地。宠信小人,粉饰太平,还不听规劝。还好意思说没罪?!”杨广说:“对人民,我是辜负了。可对你们都不错,你们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而且都到顶点,为什么还这样做?今天的事,谁是首领?”司马德勘说:“普天之下全都怨恨,岂止一个人?”

  杨广这句话问得有道理:这些人都是这个政权的既得利益者,怎么也会颠覆政权呢?他所不能明白的是,既得利益者也有受不了暴政的一天—— 既得利益要有稳定的社会才能得以享用,天下都被搞乱了,再大的利益还能爽几天呢?谁不为未来操心啊!
政变军要向杨广动手,杨广仍在摆谱:“皇帝自有皇帝的死法,怎么可以死于刀锋?拿毒酒给我。”被马文举等拒绝。杨广发现无望,解下丝巾,让人将自己勒死,时年50 岁。朝臣中忠于杨广的和被认为迎合过其暴政的数十人被杀,其中包括跟杨广说民变都被荡平了的虞世基、替杨广大治冤狱的裴蕴,还有帮杨广征辽、镇反的大将来护儿。杨广的儿孙子侄们也都被杀,只留了一个秦王杨浩,立为帝。

  五、被推上高位的笨蛋

  政变完成了,下一步就是回家。三月二十七日,宇文化及命人搜罗江都船只,全城戒严,数万骁果部队护卫下的一群人踏上回长安的路。皇后和六宫都按照老规矩作为御营,营房前另外搭帐,宇文化及在里面办公,仪仗和侍卫的人数,都比照着皇帝的规模。宇文化及自命为大丞相,组成了一个流亡政府,顺便接收了杨广的六宫。由于并不清楚大丞相怎么当,也没真的管过国事,他只会学个样子,每天在御帐中面南而坐,有人进帐请示问题他就一言不发,直到下帐后才收集齐了白天百官递交的文书,找唐奉义、牛方裕等人一起讨论裁决。至于新帝杨浩只是个摆设罢了,并没有实际参政权。

  大业十四年(618 年)六月,宇文化及到达黎阳,与李密属下徐世勣军对峙。李密率步骑兵二万人驻扎清淇,与徐世勣烽火连络,上下呼应,深挖沟高筑城,不和宇文化及正面交战,以拖垮疲惫缺粮的宇文军。为达到这一目的,他用了很多方法来实行“敌疲我扰”的战略。
两军隔淇水对阵,书生起家的李密羞辱宇文化及:“你们宇文家本是匈奴人的家奴,姓破野头,父子兄弟都受隋朝厚恩,荣华富贵,一连几世,政府中找不出第二家。现在反而成为叛逆,谋杀君主,不效法诸葛瞻的忠诚,却学霍禹的恶行,天下之大,对你都不会收容,看你往哪里逃!”

  这一大段话,里面包含了好几个让宇文化及头大的掌故。“破野头”这事,要追溯到北周之前,宇文皇族赐家奴姓宇文的历史,这事离现在太远,又不太体面,宇文化及自然不了解。诸葛瞻是三国时期的人,诸葛亮的儿子,为保护刘禅,与自己的儿子一起以身殉国,所谓“三代忠良”;霍禹是西汉时期的贵族,因谋反而被汉宣帝诛杀。想听懂这一段话,需要知道这么多历史,这严重地考验到了不学无术的宇文化及。他很想马上想出一段有力的话反击回去,但低头思索半天,从记忆库里检索这几个词条,就是不成。过了很久,他因羞而怒,瞪大双眼高声大叫:“我跟你要说的是厮杀,谁要听你那一套书上的话?!”于是李密不出手就先赢一局,深深挫伤了宇文化及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此后,李密军又挖掘地道不断偷袭宇文军,趁宇文军不备焚毁其攻城武器,以赠粮食为诱饵促使对方大吃大喝…… 利用宇文化及的笨,大大地削弱了精锐中的精锐—— 骁果军的战斗力,令宇文化及暴跳如雷。想求战,李密却不理他,直把宇文化及耍弄得筋疲力尽,才与其对战。不过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文军与李密军在童山脚下的一场大战,李密虽然赢了,俘虏、受降宇文军两万多人,但李密军也是元气大伤,李密自己都险些阵亡于这场战役当中。可见杨广原本留给自己的骁果军有多厉害。

  宇文化及失败后,他属下多名部将和官员带兵投降李密,宇文化及的残军只剩两万。他率军北逃,打算在北方寻找机会。

  六、穷途末日的最后疯狂

  宇文化及靠着投胎得到的特权地位,又靠着高贵身份在政变中被推为主,却既无领导才能,也无人格魅力,纯粹是被时势推到前台的。俗话说,猴子爬到高处,才会被人看到屁股是红的,他就是如此。没被推上去时大家只知他有高贵血统、风流名气、宽广人脉,等真到被众人依靠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他完全靠不住。

  从他上台之后,针对他的背叛就没有停止过。

  最早是骁果的沈光。沈光是杨广在征高丽战场上亲自发掘提拔起来的人才,对杨广颇念知遇之恩。流亡大军坐船西归时,宇文化及任命骁果的折冲郎将沈光率给使营,负责御营安全。虎贲郎将麦孟才等跟沈光密谋:“我们受先帝恩遇,如今低头侍奉仇敌,有什么面目活在人间?我一定要杀了他,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于是约定率故旧数千人第二天早上出发时袭击宇文化及。没想到消息走漏。沈光发现事败,立即提前行动,持刀冲进宇文化及营帐,但里面已经没人。赶来的司马德戡率兵包围御营,杀掉了沈光,沈光手下几百人包括麦孟才全部战死。

  第二个是司马德戡本人。西归船队行至彭城郡,运河不通,需改陆路。流亡军队再夺当地人牛车共两千辆,用来装载宫女、珠宝。而武器铠甲,都交给士卒背着。道路遥远,军士疲倦,三军开始有了怨言。加上宇文化及当了头儿之后行为奢侈,不逊于当年杨广,大家等于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他又没有什么领导才能,很多人开始后悔当时推他为主,其中就有司马德戡。司马德戡对赵行枢说:“你算是害了我了。当今拨乱反正,必须有英明的领导。化及这么废物,早晚把咱们都连累了,怎么办?”赵行枢说:“他是咱们推上去的,废了他又有何难。”

  可是请神容易,送神可就难了,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也不会轻易放弃。司马德戡、赵行枢等策划,准备用后军袭击诛杀宇文化及,改立司马德戡为主。怕自己势单力孤,先派人到山贼孟海公那里,联合他做外援。因为等待孟海公的回音,他们暂时未动手,而许弘仁、张恺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赶快秘密报告给了宇文化及。得到情报的宇文化及派宇文士及装作游猎,到后军司马德戡处拜访。司马德戡还不知道事情败露,出营迎接,宇文士及趁势将其逮捕。

  人被押回大营,宇文化及责备司马德戡道:“我和阁下共同努力平定海内,冒着天大的风险。如今事情刚刚成功,正想一起保富贵,阁下又为何要谋反呢?”司马德戡说:“本来杀昏主,就是受不了他的荒淫暴虐;推立足下,却比昏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迫于人心,也是不得已。”宇文化及无语回复,下令吊死了司马德戡,并杀了司马德戡十九名同党。

  第三个轮到了张恺。大业十四年(618 年)九月,从李密那里败退的宇文化及走到魏县,张恺等人对宇文化及终于失去了信心,密谋要离开他。事情败露,宇文化及杀了张恺等人。

  算上在与李密一战中投降李密的将士高官,宇文化及身边已经剩不了多少追随者了。心腹一一失去,队伍也人心散了,宇文化及与智及兄弟二人(宇文士及此前被派出去寻找军粮)更无他计,陷入颓废之中,每天就是聚在一起喝酒。喝多之后,就互相埋怨。宇文化及骂智及:“当初我什么也不知道,都是你害的,非要推我为首。如今一事无成,人马日益减少,还背上弑君的罪名,天下之大,没人能容下,要是被灭族,还不是都是因为你?!”说完搂着两个儿子哭起来。智及也骂:“当初事情成功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种话?现在要失败了,又想归罪于我。你怎么不杀了我投降窦建德?!”反反复复不断争吵,好几次还打了起来,说话也不分大小,酒醒后就再把自己灌醉,每天如此。部下逃跑的更多了,宇文化及走到穷途日暮,知道早晚完蛋,叹息道:“人生自然是要死的,怎能不当一天皇帝呢?”于是用鸩酒毒死了秦王杨浩,在魏县登基称帝,国号许,设置百官。

  七、游戏结束

  他称帝后的第二年也就是武德二年(619 年)一月十八日,唐的淮安王李神通在魏县进攻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抵抗不住,向东逃往聊城。李神通攻克魏县,杀死、俘虏两千多人,带兵追击,并包围聊城。宇文化及用珍奇货物引诱海边的山贼,山贼首领王薄——就是唱“无向辽东浪死歌”,煽动民众叛变大隋,最早投入起义事业的王薄——率众跟从宇文化及,与宇文化及一起守护聊城。

  唐攻宇文化及,是为占据领土、消灭竞争者乃至最终统一河山,这很可以理解。而此时割据河北、山东的起义军首领窦建德为了另一个目的也瞄准了宇文化及,他对部下说:“我是隋朝百姓,隋是我的君主;现在宇文化及叛逆杀了皇帝,就是我的仇人,我不能不讨伐!”也带兵开赴聊城。

  宇文化及没有了粮食,向李神通请求投降,遭到了拒绝,李神通想活捉宇文。但窦建德军赶到,李神通失去了机会,势弱的他只好撤离。窦建德从四面猛攻聊城,同为农民起义军的王薄关键时刻站到自己人一边,开城门迎入了窦军。

  窦建德进城,活捉了宇文化及,先去拜谒了隋萧皇后,言语都自称臣下,身着丧服哭隋炀帝以尽哀节;收拾隋传国玉玺及车驾仪仗,安抚隋朝的百官,然后,捉住政变主谋宇文智及、杨士览、元武达、许弘仁等,割下首级悬挂于军营门外。再用槛车载宇文化及和他的两个儿子到襄国,以更正式的仪式将他们斩首。待到临刑,别人问宇文化及有什么要说的,他只说了句:“不负复王!”这句话怎么解释,我一直没有想明白。

  宇文士及因之前被宇文化及派出去求粮,得以逃脱,后来降唐。裴虔通因为之前被派守徐州,也未在被捕之列,后来也降唐,但最终以弑逆隋帝的罪名流放。虽然背叛的是别人的皇帝且是暴君,但李渊也不容,因为都是皇帝,只有保护了别的皇帝的权力,才能同样捍卫自己的权力。自己杀可以,别人杀不行,杀皇帝也是需要争夺的特权。

  八、最亲的人也不可靠

  宇文化及兄弟、司马德戡、裴虔通,江都政变中的几个核心人物,都是统治阶层里的特权者。宇文兄弟不必说了,司马德戡随杨素讨过杨广的兄弟汉王杨谅,隋炀帝本人征过辽左,是炀帝面前的红人、亲信,是炀帝最为信任的亲密战友,在江都时统帅最核心的骁果万人,在城内扎营。裴虔通在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就是身边随从,杨广即位后又一直随军出征。对于这些人来说,官职都是次要的,他们与炀帝的关系,是心与腹的关系,手与足的关系,应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而他们的叛变,说明统帅身边真无可信之人,历朝独夫们爱多疑,确有其道理。

  杨广最不能理解的,恐怕就是宇文兄弟的背叛,当宇文化及说“把这东西弄出来干什么?还不带回去下手”的时候,他的心都要碎了吧?且不说他对宇文家有多宠幸,就说反叛这事,兄弟俩有什么啊?离开了这个政权,离开了杨广的庇护,他们能干什么?

  但宇文兄弟不会这样想,在被推上高位的那一刻,宇文化及除了会害怕万一失败身家覆灭外,不会认为自己没有能力承担这一切,而勇于往上冲的智及就更不会往这边想。

  权力会使人眩晕,天生特权就更如此。从小做什么事情都那么容易,想得到什么都手到
擒来,他不会认为这是“拼爹”的结果,他会错误地估计自己的能力,以为这是自己个人奋斗造成的,顶多能承认家世给他带来更高的眼界和更广的见识而已。身边再有几个人捧,就更容易忘乎所以,以为自己是天才了。

  宇文智及踊跃加入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有能力有机会做一件大事,“帝王业”鼓舞着他忽略隋室给他家的恩德—— 反正他也没多在乎这恩德,来得太容易的东西都不会太值钱。在造反团中他是志向最远大的一个,因为他最不知道自己吃几两干饭。

  最亲的人最忠诚吗?斑斑史迹显示,这还真不一定。史上好几个皇帝都是被自己着急接班的儿子干掉的,儿子都不可信,亲信家奴又怎样呢?越接近权力顶峰的人,越知道身居权力顶峰的好处,谁不觊觎?归根结底,都是集权惹的祸啊!

  来源:作者供稿

(责编:李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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