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解说：利益当前，数千人闯入草原
同期：这个路边上全都是灯
同期：有的带刀子的，有的带剪子的，你敢上吗？
解说：警力不足，法规模糊，管理缺失，黑枸杞之祸从何起？
同期﹕我们牧民就担心，将来会不会，能不能再放羊。
串1：今年夏天，青海格尔木广袤的草原上迎来了一大批不速之客。据媒体报道，有超过5000名来自各地的人不断涌入，他们大都骑着摩托车，一手提着塑料桶，一手拿着铁夹子，目标是抢夺草原上渐渐成熟的野生黑枸杞。随之而来的，则是争吵、冲突和流血事件。近期我们的记者就赶赴青海格尔木进行调查。
解说：格尔木是青海市第二大城市，位于青藏高原柴达木盆地中南部，从今年8月10日至今，数千名抢摘者，洗劫了草原上超过300万亩草场。阿布一家是草原上土生土长的牧民，在他的记忆里，近年来草原的平静被一次次打破。
毕竟是咱们这个草原里面这个牧民，在这边生活的这么长时间，安安心心的放羊，过日子。但突然一群人过来，就不知名的一群人，过来抢摘你自家的，自家地里面的果子，那谁的心里面也不好受。
解说：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凌晨5点多，在格尔木市区，一辆辆摩托车闪烁着车灯，往河西转盘处的方向汇拢，不一会就聚集了超过500辆车，随后他们集体向草原进发。
阿拉尔草场距离格尔木市区只有几公里，摩托车队刺耳的马达声吵醒了牧民，这段视频是牧民巴图拍下的。
摩托车灯已经在草原上了。后面的还没出来呢，还没走完，这个路边上全都是灯。
解说：这些人奔袭的目标，是在当地被称为“软黄金”的黑枸杞，每年八、九月正是黑枸杞成熟的时候。来自各地的抢摘者进入原本划分给牧民的草场，肆意采摘，巴图说，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至少三年。
嘉宾：七八十多个人，草原上不是有这个围栏吗，直接就上面爬进去，要不就地下就钻进去。它里头就是直接就强摘，然后跟他们说一下，有些是还是听话，就出来的，有些是不听话就不出来。
解说：牧民们说，为了保护草原，去年开始，他们陆续把黑枸杞的采摘权承包出去，希望能阻拦这些入侵者，但成效不大，反而引发了冲突。
他们因为是，往年不是进去摘嘛，所以感觉好像是习惯了似的，习惯性的过来摘这些东西。所以今年不是已经这个管理，这个承包商已经管理，管理住这些草原这个里面的枸杞。刚开始他们是进不去的，因为管理的。后来就是这个人多了，就是没办法。完了就发生冲突。
基本上都是这个承包商的员工，还有这个外面过来抢摘黑枸杞的人，就发生了这些冲突。
解说：尕木从去年开始承包了巴图家的黑枸杞，他们提前就用铁丝网把黑枸杞比较集中的草场围了起来，派人日夜看守，但并不能阻挡抢摘的队伍。
嘉宾3：几千人啊，几千人骑着摩托车，早上就五点多钟从格尔木直接（过来），全部，这个路整满了摩托车。
记者：那你承包的这些地，也都有人来抢摘？
嘉宾3：抢摘，来了几次了。
记者：来了几次。
嘉宾3：人家全部把这个网围栏，用那个钎子铰断了，然后就直接进去摘，你不敢说啥的。有的带刀子的，有的带剪子的，你敢上吗？你害怕的，说都不敢说，一句都不敢讲，你假如说一句的话，人家肯定打你的。
解说：阿布带我们来到金鱼湖草场，这里原本是承包商设置的一处关卡，现在还能看到冲突发生的痕迹。
阿布：过来抢这个黑枸杞的人，多的时候就没办法守，这就冲进去了，冲进去以后就整个这个，现在就现场是这样，完了这个门也推翻了，这个围栏这些都推翻了，全部都（推翻了），里面都冲进去了，冲进去以后就摘里面的这个枸杞。
记者：当时有多少人从这里冲过去？
阿布：最起码有几百多、上千吧。这个这个，这边不是那个承包商的这个账篷嘛，最后就是这个账篷也被推翻了，完了这个账篷烧掉了，就这个。
记者：这里就是被烧掉的帐篷。
阿布：对，这个痕迹就是烧掉的痕迹。
解说：尽管提前准备，抢摘队伍进攻的阵势还是把防守一方吓坏了。在阿拉尔草场一处承包商驻地，我们了解到，在连续被抢夺了2天后，承包商连夜挖了一条深1米多，长100多米的深沟，但这一招不仅没有拦住摩托车队，反而激怒了他们，抢摘者们下车把几间房屋进行了疯狂打砸，又卸掉了门板和晾晒枸杞的砧子做桥，长驱直入，当天，这里近两万亩草场的黑枸杞被洗劫。
同样的冲突还发生在清水河草场。
这个当地牧民和这个承包商，这边设了卡，设了卡以后，就这边承包商和牧民的车停了这个，总共好像是11辆车吧。
记者：11辆车。
阿布：对，11辆车，反正是，最后就把那个他们的车给砸掉了七八辆吧。
记者：谁砸的？
阿布：就是过来抢这个黑枸杞的人。完了那边有一个，有几个摩托车，两三个摩托车扔到河里面了。这些都是那个，那个车的玻璃嘛，砸掉的。
解说：牧民告诉我们，只有草场上的抢摘者人数太多时，他们才会报警，人少了就靠自己驱赶。
记者：什么时候接到报警的？
嘉宾：7点40吧，7点50左右吧。
记者：7点50。
嘉宾：他打的110吧，是吧。
记者：现在8点40了，一个小时。
嘉宾：接报以后，我们就最高的车速跑到这儿。
记者：那你们像这种情况，现在遇到过几起了？
嘉宾：我听我们同事说，这一个星期是，这一个月以来都是这个样子的。
嘉宾：这个警方，这个咱们市里面，出动了警力，还有这个，当地这个牧民的护林员。来保护这个草原，这个巡逻，管理这个草原。但是这个毕竟是草原的面积特别大。所以说这个有的说这个，可能是还是人不够，力度不大，就是没办法。
有时候就是他们那个，好像打游击战一样，他们要下午或者是晚上他们要通知，他们要通知到嘛。今天就是可能到那个啥，明天早晨到哪儿去，渔水河还是这个金鱼湖或者是这个阿拉尔草场。然后有些就把这个领导部门，政府部门也听说了，明天到那个渔水河去，他们也跑那儿。其实到那儿没人，他到哪儿了，跑那边了，西边了。
解说：据了解，抢摘队伍里，来自青海、甘肃、河南、四川、山东等省份的人员比较多，他们中很多人是被雇来的，大约三四十人一组，来到格尔木后租房子或寄居在亲戚家，阿布就曾经在路上遇到抢摘的车队。
阿布：一块数了一下。数了一下将近有二百多辆，数不下去了。
嘉宾：小的可能七八岁也有，大的可能就年纪大一点，我们也看不出来。在马路上也跑着那么多摩托车，车辆，那也挺危险的。但是他们就不顾这些，就往草原上。只要摘到多少，就算多少。
解说：抢摘的队伍少的有三十人，多的可达三千人，他们早上六点进入草场，约下午两点退出。一片万亩草场，五百人的采摘队伍8个小时就可以洗劫一空。
嘉宾：人只要是从哪块儿想走，就整个没有什么阻拦他们，就整个就压平。完了就这个枸杞苗子，有的倒在地上。
嘉宾3：不一样，他们有的人拿那个剪子啊，剪子过来有的把那个枝都全部剪上了，像有的那个不是黑的那个多少，多的人家就用剪子直接剪走了。
嘉宾：有的是那个拿个筐子放到下面，苗子下面，一个棒子当当当一晃就掉进去了。那不光是果子大的小的，还有那个，没成熟的那个小的那个蛋蛋，那也掉进去了，什么也没有，第二茬也没有那样的话，整个是一个破坏性的。
解说：正常采摘黑枸杞，一般是一手提着塑料桶，一手提着一尺多长的铁夹子，把已成熟的果实一个一个的摘出来，这样耗费时间体力，而用抢摘者的做法，只需敲几下，一株黑枸杞就所剩无几了。
嘉宾：就是我们那个准备，本来是准备要这个，这个果子再成熟一点，再稍微大一点那个果子，再过去摘。但是正好是，那个我们在正好摘的之前，就开始抢了。抢完以后就什么也没了。
我们家里面的。完了就那个，摩托车大军扫荡了三次。后来就是小部分的，几百人过来扫荡几次。几乎这个草原里面的黑枸杞，我家那个基本上，就摘完了。
解说：那么，野生黑枸杞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什么让外来者们趋之若鹜呢？
Part2：
解说：黑枸杞，是枸杞属科多年生灌木，成熟后紫黑色，主要生长在青海、甘肃、新疆等地，产地格尔木尤其出名。2008年后，黑枸杞被发现花青素超过蓝莓，被市场热炒，价格倍增。而对于牧民来说，黑枸杞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嘉宾：以前我们这个小的时候就，我们的这个爷爷奶奶，他们就说别吃这些东西，吃了会那个什么，嘴上不是这个出这个嘴干啊。后来是，这个肯定是这个对我们这个牧民，吃羊肉的这个，对我们可能是上火造成的。所以实际上，这个东西是肯定是有药用价值，我们也说不清。
解说：在格尔木周边草原，野生枸杞生长面积保守估计有16万亩左右，涉及草场面积约300万亩
嘉宾：它因为值钱。完了就慢慢的就，外地人也过来摘这个东西。完了就成了一个习惯。每年一到夏天，他们不出去打工。完了就，一说这个夏天，他们就等到这个八月份以后，这个果子成熟的时候，他们就过来。我上次从那个西宁过来时候就，连车票都买不到。都是有的就背着行李什么的，全都往这边跑。以前格尔木不是这样的。
解说：在格尔木的路边，大概傍晚的时候，就会有黑枸杞收购商在路边开始做生意，一名抢摘者平均每天能摘3斤野生黑枸杞，每斤能卖到80到85元不等。阿布告诉我们，曾经有抢摘队伍里的领头来找他，想跟他合作。
他们就说，我们人进来，进来以后采摘。他说一天给你多少钱，一个人给多少钱。或者是按斤，给多少钱。这个我们可以，但是你不是这种方式，来过来抢，骑着这么多摩托车过来抢。完了这个草原就也不行，退化、踏平。草原的这个，影响挺大的，所以我就没同意。
解说：牧民们不愿与蛮横的抢摘者合作，但也确实无力保护自己的草原，只能另找解决办法。从去年10月起，牧民们就陆续把草场的枸杞采摘权承包给商人。条件是：他们有枸杞的采摘权，要保护好草场不被破坏。阿拉尔村有60多万亩草场，承包出去的超过20万亩。
嘉宾：要承包给他们那些人能管得住，然后就是冲突也好，大家也好，然后就他们能管得住。因为就是那个啥，对自己的草场，保护的比较还可以。因为就是那个啥，格尔木的这些牧民的耳朵里头已经（听说），大家都承包开了，都找那个承包商。有些是自己来的，有些是人家找的呗。
嘉宾：完了牧民就觉得，这个这个，里面的这个能管理嘛，那管理的话更好。管理以后，他们的这个员工，不是上百个员工过来，这个一下子就骑着摩托车过来采。他这个管理以后，他这个承包商的员工也是，十几二十三十，顶多三十，二十的。长期的在这边住的，长期的采摘。它把果子，也是这个摘的时候，是有序，有（分）工的就这个采摘。不像那个一下过来就全部敲，该敲的敲，该摘的摘。
解说：巴图和另外3家亲戚一起把草场黑枸杞的采摘权承包给尕木，一共400亩，一年5万块钱，尕木雇了20个工人干活，摘出1斤的工钱是25块。
记者：一天能有多少斤？
嘉宾3：大概50多斤吧现在。
记者：50多。多的时候有多少斤呀？
嘉宾3：也就七八十斤，反正。
记者：就七八十斤。你们基本上就摘回来之后，然后怎么弄啊？
嘉宾3：就筛呗，用这个筛子筛掉，把这个叶子筛掉，然后就那个床，那些什么全部晒干。
记者：晒干，然后晒干了之后卖给谁呀？
嘉宾3：卖给我们，这个客户多了，人家这个专门做这个经营生意的人。
记者：专门来收的？
嘉宾3：专门，不在这收，在格尔木市收。
记者：在格尔木市。
嘉宾3：人家专门有一个交易市场的。
记者：能卖多少钱一斤呀？
嘉宾3：这个五百多。
五百多
解说：我们在格尔木的几家特产商店走访发现，黑枸杞的价格确实让人吃惊。
记者：这几个都是什么价钱啊？
嘉宾：这个是一千，这个是一千三的，一个是一千一的，那个七百。
记者：一斤是吗？
嘉宾：对。
记者：这个有啥区别，就大一点小点？
嘉宾：对，有大的有小的。
嘉宾1：这是人工的，是人种的。
嘉宾2：就是那个，咱们不是移植过去的枸杞
记者：这个是人工的。
地里面的枸杞
嘉宾2：这里面就是，为什么这么大，这里面氨基酸呀、农药啊、施肥的。
嘉宾：就是施了点肥，其他的都一样。
00：15：13
解说：按照枸杞个头大小分级，一斤的价格从600元到2000多元不等，而事实上，这个如今被称为软黄金的黑枸杞，却是草原上防风固沙的重要植被。
嘉宾2：但是这个，这个草原这个你看，咱们看到这个，这个黑枸杞，不是有一堆吗，这就是那个松土，到这里之后沉淀下来，沉淀下来这个慢慢的，就这个这个固化了，你看这个，一下雨它就固化，这也是一个防风固沙的一个其中的作用。
要不然这个没有这个东西，那这些灰，那肯定是全都这个满天飞。
解说：世代生长在草原的牧民当然明白黑枸杞对于草原生态的意义，但不断攀升的价格，让黑枸杞被越来越多的人看成是摇钱树，掠夺的行为也越发变本加厉。多名牧民反映，去年11月开始，经常有住在附近的村民趁夜潜入草场，将野生黑枸杞连根挖走。
嘉宾﹕再然后一两个人过来，一两个人过来。拿个铁锨啊，十字镐啊什么都是工具。你们这是干啥的，我就说。挖黑枸杞苗子。这个不让挖，这个是要犯法的，我跟你说。他们怎么说，这个是大自然的东西，我们也是国家的公民，地也是国家的，草场也是国家的，国家的公民谁都可以有，我把那个草原证都给他们了吧，那些我们看不懂，我们不识字
记者﹕就这样回答？
嘉宾﹕我们不懂法。
嘉宾：你看那些坑坑。
记者：这个坑啊。
嘉宾：那个坑，这个，你看，这个已经死掉了嘛。挖了以后你没带走，你看，你看，死掉了。
记者：哦，这个，这个是他挖出来没拿走，死掉了。
嘉宾：没拿走，就把那个啥，根子用那个铁锹就，它就那个切断的，切断了以后它就是活不了，死掉了。
记者：所以原来这一片密密麻麻都是吗？
嘉宾：这一片都是，你看那些东西，你看，死掉了已经，已经没了。
解说：我们在附近村庄的田地看到，超过80%的农田里，种的都是从草原移植来的黑枸杞，而这种移植本身对植株就是严重的破坏。
嘉宾：就是不希望他们的这个，摘完枸杞，把所有的垃圾放在这边。完了这本身，这个东西是不能，不允许，我们这个草原里的东西，不允许这个随便，外人过来这个摘呀，为了经济利益，你在这里面挖了个东西，或者是这个拿了东西，那样会这个对草原的本身的这个原貌，会这个影响挺大的。我就担心这个，慢慢的就这个草原，或者是这个黑枸杞这个东西，慢慢的就退化。不光是退化，它有可能这个整个影响到，这个草原的这个生态问题。
解说：阿布所在的阿拉尔村有30户牧民，一户大约三四口人，却拥有60多万亩草场。牧民们坦言，他们根本管理不过来。
嘉宾：当时我们几个代表，也去政府也说了。
既然是这个，这么多人过来，这个为了经济利益过来采摘，盗挖这些东西，那还不如把这个全部推平。完了种个草，安安心心的放羊多好。完了政府不愿意，不同意，说这个是法律不允许的。
解说：就在黑枸杞成为争夺焦点的同时，黑枸杞的归属权在当地也存在争论，巴图拿出他们家持有的《青海省草原承包经营权证》，他们一家4口承包了5万多亩草场，从1996年到2046年，承包草原用途为“从事畜牧业生产”。
嘉宾：这我说了，就怎么说呢，要是把这一种草场承包给我们，那就属于这个草场上长起来的所有的这个植物，就是属于我们了。因为就是承包的责任，我们有权保护它，也有权把它经营啊，可以这个权利，这个也属于我们的。也许就大部分就属于国家的。国家是需要把这些东西，值钱的东西，国家自己保护，自己采摘。我们是没什么意见。
嘉宾：这个没有什么争议的，这个草原，我们这个祖祖辈辈都在这边，一直在这个草原上。
我们就说这个草原承包到户嘛。到户了以后，现在归属权，那肯定是还是这个归牧民的。但是牧民这个，为了这个经济利益，他采还是不采，那是牧民的事儿。但是你外面的人过来说，这个是大家的，这个是天然的。谁都有权过来采，那是不可能的，也这个不合法。因为这是天然的，没有牧民哪来的这个草原？没有草原哪来的这个黑枸杞。
解说：然而对于牧民的说法，众多的抢摘者们并不认可。
嘉宾：咱们的这个草原，是中国人民的草原，对吧。也不是说是哪个私人的草原。蒙古人的草原，你有放牧的权利，你不可能说是你卖掉对不对。
解说：在格尔木政府网站上，我们看到一份2013年格尔木市政府出台的《格尔木市野生黑果枸杞采摘管理暂行办法》，规定野生黑枸杞采摘实行采摘证管理制度，由市林业、农牧部门抽调人员负责相关事宜。知情人士透露，对于牧民私下把采摘权承包出去是否合法，目前没有明确说法。
嘉宾：这个不知道，因为这个牧民，实在是没办法，所以才承包出去的。要不然就管理不了。
记者：那现在政府，对这种承包的方式，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嘉宾：不知道。政府之前，可能这个，政府觉得这个承包出去，肯定是不对的。但是我们也不知道，将来市政府是怎么管理，那就听政府的吧。
Part3：
解说：我们驱车行驶在草原上，周围随处可见牛、羊和骆驼，一切看似宁静美好。但在牧民眼里，他们赖以生存的草原已经满目疮痍。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从甘草到昆仑白玉，到沙金，再到如今的黑枸杞，草原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掠夺。
阿布：这就是我家草场，完了这部分就是已经，（上世纪）九十年代已经挖的这个坑，到现在还有保留。这个当时什么也没有，现在就慢慢的里面，从里面长出了这个甘草。
记者：这个，这个就是甘草是吗？
阿布：对，这就是甘草。你看它这个坑，以前挖的有多深，这个现在已经恢复了，还有这么深，九十年代挖的坑，完了它这个还得往下挖，挖到一米多，它这个甘草的根才能出来。
嘉宾：你挖了以后你重新填掉，不可能的事情。它把那个根子挖掉，就把那个坑就那么撂着呗，就走了呗。
只要有甘草的地方，基本上挖得已经差不多，都是坑。完了我们这个放羊，有的羊掉进去，小羊羔嘛，掉进去出不来了。我们也看不到有些，不可能说一个一个坑，不可能说找。但是最后就有的就死了。
解说：在这一亩草地上，被挖的洞多达上百个，阿布说自从草原不再平坦，儿时策马奔腾的场景也不多了。
后来我们有一次不是那个，骑马放羊嘛，着急就开始跑，跑的时候，就突然就马就掉进去，掉进去以后就，我们都摔下去了。摔下去，当时马就踩到我的手，手的这个背上，就一个肿，就这么大。
嘉宾：后来就草原里面，反正是不敢跑得太快。我们赛马也是这个平的地方跑。不敢在那个，有枸杞的、有这个甘草的地方。它都是坑，你怎么跑，没办法。
解说：闯入草原的有大批抢摘黑枸杞的队伍，还有源源不断的游客，踩踏使芳草枯死，遗留的大量垃圾对草原上的动物都是威胁。
阿布：像这个，咱们就这么多垃圾，本身这个草原是，整个是你看，你看那个鸟，还有这个草原这个牧民，整个这个，还有那边的羊群，都反正这个地方环境特别漂亮。结果后来，像现在，到现在的话，这个好多人过来旅游，因为这个离城市太近，这个对这个草原这个，附近的这个草原的环境破坏挺大的，看着这个垃圾，都是旅游的人过来以后就随便扔，完了这里，河里面游泳，还有这个垃圾，那边到处都是垃圾。完了这边不是放羊嘛，这个牧民，羊在那，那个牧民在那边，羊吃了这些东西，这个草吃着吃着，肯定里面有这个垃圾，塑料制品的东西肯定是吃进去，吃了进去以后，肯定是慢慢的就相当于阑尾，就慢慢的就死掉了，
这边草基本上已经退化了，都是每周他们过来你看，过来这个从这块一直就这样的停、玩，每天就这样踏平了，基本上就已经。
解说：我们来到格尔木的时候，黑枸杞已经所剩无几，来抢摘的人也不多见，事件被媒体关注后，当地政府组织多部门联合行动，堵截抢摘者，还组织当地牧民组成护林队，每天巡逻。尕木承包的这400亩黑枸杞也差不多摘完了，对于今年的收成他并不满意。
嘉宾3：我们投资的多了，光摘工费也花十几万块钱。
记者：十几万了，那今年能挣回来吗？
嘉宾3：赔了今年
记者：今年赔了？
嘉宾3：今年肯定赔了，今年为啥，人家抢得乱七八糟，损失太大了。下面的果子全部被人家摘掉了，我们就是在我们跟前摘的，直接就去抢，就这样的，包括这种。不然的话，当时这个政府部门不管的话，这个肯定，反正我们就是损失太大了。
记者：那今年这种情况，明年还承包吗？
嘉宾3：这个啊，这个假如说政府要是真管起来的话，承包是可以的。
解说：牧民们说，今年的黑枸杞被抢摘的情况是历年来最严重的，对于明年会不会再重演，他们也不是很乐观。
嘉宾：在我估计是政府部门就这些采取措施，比较长期要有措施的，你不能就是今年要搞就这个事儿，明年就撂掉，那还不是一样嘛。还保护不保护了，还有什么区别。这要长期考虑的。长期要把这个，政府部门要采取措施了，长期性的。
可以说这个牧民和草原就是一体的。不能说这个分开，分开了就是这个，相当于河里面的鱼和水一样的。
将来会不会，出现个什么别的值钱的东西。再给你挖一下，再给你弄一下，再给你炒一下。说这个都是天然的东西，我们国家的公民，全都有权过去采摘。有没有这种的，将来会出现，有没有出现这种的情况。我们牧民就担心，将来会不会，能不能再放羊。这都是牧民在担心的一个最主要的一个问题。
串2：8月29号，格尔木市官方网站发布消息称，8月26号，格尔木市组织公安、林业等多个部门增派执法人员，共劝返采摘群众300余人，暂扣无证无牌摩托车156辆，没收采摘工具120余把、黑枸杞100余斤；抓获犯罪嫌疑人9人。总的来看，这次的专项行动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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