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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梁山潜规则的最大受害者?

“潜规则”一词,经学者吴思先生发现并推广后,成了近十几年来汉语中最有冲击力的词语之一,也是迅速成为人们关注中国社会的特殊用语之一。人们在自觉不自觉中,总是要用这三个字,来解释或探究某个组织、单位的暗箱行为与抬不到桌面上来,但又很为大家所认可的不成文规则。更为有意思的是,这个词用途之广之普及,可能连其发明者也没有料到。中国足球,有潜规则;村民选村官,有潜规则;做广告,有潜规则;当演员,有潜规则;上春晚,有潜规则......

过去以为,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潜规则。近两年英美剧看多了,才发现,原来在他们那边,潜规则似乎也很盛行。

其实,但凡一个组织,一个社会形态,总会有些若有若无,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但又实实在在存在并发生影响的某些力量、约束。按我的理解,这些都可以定义为潜规则范畴中去。

一家公司,不管正规与不正规,都不会将董事长、总经理的个人爱好,尤其是一些不良爱好公示出来。不过,在这家公司里,董事长或者总经理的这些不良爱好,一定会起一些特殊作用,既会使一些人受益,也会使一些人受害或者受损。

而在更为广泛的层面,总有人不受戴见,总有些部门经常被边缘化。轻一点的,大家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而你一到场,大家立即做鸟兽散,倒茶的倒茶,点烟的点烟;或者你正要准备慷慨激昂几句,同事都王顾左右而言他,场面非常尴尬。而严重一点的,单位脏活累活干得最多,每次提干都没你,分奖金一定最少,出国肯定是没人爱去的地方......

在水泊梁山,鼓上蚤时迁(地贼星,第107位)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夸张地说,在梁山众多英雄中,很多超级苦累脏的活,有很多是只出力根本不出名,甚至干不好立即有过的活,都是时迁干的。不过,在后来梁山英雄大排名时,时迁居然是倒数第二名。

一定会有有人为时迁鸣不平。实际上,一直有人为时迁鸣不平。后水浒中,时迁成为核心,即是明证。而在戏剧中,时迁经常是个可爱的小丑而被传诵。

那么,为何一个像梁山这样日益走向强大的组织,以公平著称江湖的组织,会出现这样的不公正现象?

首先,梁山大排名就是一次潜规则行动

水泊梁山作为一个江湖强盗组织,后来影响增大,超过其它所有强盗山头,其中的很重要原因,一是广纳贤才,二是合理分工,大家分工协作,取长补短,共同赢得江湖人敬重。

但这并不是说,水泊梁山的所有部门、所有人都能按才论位,按功行赏,大家都能得到合理公正的待遇。108将最终的位次,是宋江与公孙胜等人设计的一次天意安排,其实也是一次最大的一次潜规则人事安排。

为什么要用潜规则进行人事安排?说穿了是无奈。英雄太多,涉及的山头也复杂,确实难以做到完全公平。从这个意义上说,梁山英雄石碣排行,固然是较高的政治智慧的体现,但换个角度看,也是组织程序失败的集中体现,是不得不搞的潜规则。因为你的功劳薄没办法公示,你的山头权利也没办法平衡,只能退而求其次,借助上天之力进行安排。

梁山的组织系统,在当时的江湖山头中是最先进的。从作战组织上看,梁山分为马步水三军,每个作战军种都有主将若干,辅将若干,偏将若干,独立作战能力都很强,相当于拥有今天强大的陆军、海军。当然,那个时候,基本没有空军。更为突出的是梁山辅助部门设置,门类相当齐全,粮草、修船、造甲、制装、建屋、酿造、火药等部门,相当于今天的总后勤部、总装备部。而指挥作战的总参谋部是个值得另眼相看的部门,包括侦探、号旗、文书、接应酒店等部门,都在这里。

梁山的总参谋部是智多星吴用掌管、入云龙公孙胜与神机军师朱武(地魁星,第37位)协助的作战中枢系统。在这个系统之中,除了指挥具体作战部门外,有两个工作部门是非常重要的,一是酒店系统,一是侦察系统。前者管的是加入梁山人才的接待、筛选,兼管通风报信。而后者,则是各种情报的刺探、特殊任务的执行与配合,在梁山均是非常重要与特殊的部门。两个部门之中,侦察与刺探情报部门,在当时的梁山一类强盗团伙,份量更重些。作战判断的第一手情报,均来自这个部门。

在梁山群雄中,真正干得了侦探的英雄,只有两个半:一个是神行太保戴宗(天速星,第20位),一个是鼓上蚤时迁,半个是浪子燕青(天巧星,第36位)。在这三个人当中,真正深入侦察、潜入、剌探等一线的,干最脏最累最具体活的,是时迁。

为什么时迁要做脏累活呢?一是他确实有特殊的才能,盗过墓,有昼伏夜出的本事,更有极大的潜伏耐心,属于真正的胆大心细那类。如果没有这等本事,命早没了。时迁后来死于肠癌而不是死于具体的战场,就很能说明这一点,不仅胆大心细,而且方法合理。

而戴宗呢,因为跑得快,更多的是传递情报。当然,也因为他跑得快,消息总是比别人更快地传递到老大耳朵里,老大们自然将功劳往他头上记,他当然也乐得往自家身上贴金。但有一层,因为来去匆匆,戴宗探得的情报往往并不实,加上军情紧急,时间更为重要,所以戴宗其实更像一部车子或一匹马。至于这匹马为什么后来排名时能够排那么靠前,容我专门写文章,不在这是多陈述了。

燕青在侦察上是个高手,综合才能显然是超过戴宗与时迁。不过,毕竟燕青的相当重要任务,是陪伴二天王卢俊义。另外,公平地说,勾搭漂亮女青年燕青是高手,但在社会底层混,尤其是做些偷偷摸摸的勾当,燕青显然不如时迁。当然,时迁特殊的轻功尤其是潜伏本领,也是燕青不能望其项背的。水浒书中说他"骨软身驱健,眉浓眼目鲜。形容如怪族,行步似飞仙。夜静穿墙过,更深绕梁悬。"(见第46回)当是非常贴切的评价。

也就是说,在侦察与刺探情报上,时迁有戴宗、燕青等人所不能及的本事。很多神行太保戴宗做不到的事,以及戴宗没有做到位的事,往往都是时迁做的。比如,为了破呼延灼的连环马,需要金枪手徐宁,这条计是金钱豹子汤隆献的,但真正引诱徐宁加入梁山的关键,则是徐宁家传的甲胄。而偷到那副甲胄的,则是时迁。再后来,打大名城关键时放火、攻打蓟州时潜入城中做内应,也都是时迁做的。

在梁山的大小征战中,时迁既有苦劳,更有功劳。时迁所起的作用,不要说很多地煞根本做不到,就是一些天罡星,也很难做得到。

时迁如此功劳,为何却排倒数第二?

这个问题,还真要回到潜规则问题上去。

按出身算,时迁是最低贱的,是个偷窃的贼。他曾自己说“小人如今在此,只做得些偷鸡盗狗的勾当,几时是了?”可见确实是个窃贼。

一般说,在强盗团伙中,偷窃与采花,往往都不为英雄好汉所齿,偷窃尤其为甚。因为这样,时迁在梁山干活最卖力,功劳一大把,但位置确实与功劳不符。当然,从这个角度说,说是梁山的潜规则冤枉了时迁,多少还有些不公,应该说是江湖潜规则牺牲了时迁。

时迁露面于第46回,即“病关索大闹翠屏山,拚命三火烧祝家店”那一回,书中介绍他是“祖贯高唐州人氏。流离到此,只一地做些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的勾当。曾在蓟州府里吃官司,却是杨雄救了他。”因为杨雄与石秀杀了潘巧云,准备投奔梁山,时迁自我推荐一起去上梁山:“跟随的二位哥哥上山去,却不好?未知尊意肯带挈小人么?”

时迁的话至少透露了两点信息:第一,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的所做的行当,时刻想改变命运;第二,是他央求杨雄与石秀带他一起投奔梁山,以此分享大组织的荣耀。

这里的第二点需要注意。梁山英雄虽然都是好汉,但好汉也要讲究出身,讲究来历。时迁的主子是杨雄与石秀,而此二人在梁山的介绍人则是戴宗,杨石二人能摸的高度是戴宗,而时迁能摸的高度,绝超不过杨石二人,这是好汉排位的基础。如果时迁是随关胜或鲁智深加入梁山的,时迁的排位可能不至于那么低。

比跟错大哥更离谱的,是时迁险些葬送了宋江的梁山大计。

在与杨雄、石秀等投奔梁山经过祝家庄时,时迁偷吃了店里的报晓鸡。时迁偷对鸡是讨好杨雄、石秀两位大哥,加上并不知道是报晓鸡,属于情有可原。不过,由偷鸡引发梁山与祝家庄矛盾提前爆发,将梁山与祝家庄的战役提前打响了,以致宋江头两次打祝家庄均以失败告终。如果不是病尉迟孙立等人加入,宋江几乎没办法攻打下来祝家庄。本来,在宋江的计划中,是不会过早打祝家庄的,梁山当时的实力还没有必胜祝家庄的把握。被迫提前打祝家庄,这在宋江是非常意外与不情愿的。可以说,时迁在祝家庄偷吃报晓鸡这一小小的行为,全盘打乱了宋江的计划。

不惟如此,在杨雄与石秀加入梁山时,晁盖差一点杀了投奔梁山的两位英雄,导致宋江与晁盖的矛盾提前挑明。

这两笔账如果一定要算,迁怒对象恐怕只能是时迁。最低限度,时迁是晁盖集团、宋江集团都讨厌甚至憎恨的对象。本来一团和气的局面,被这个丑星给弄砸了。

出身不好到连自己都看不起,笼着的老大实力又不济,自己的一次讨好行为又打乱了大老大的计划,这样的人,在哪个组织里,都是要被贬斥的。这样的人不被潜规则,谁被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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