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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琴咿咿呀呀拉着，
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
说不尽的苍凉故事——不问也罢！
最初接触张爱玲，是高中的时候。
看了她的一系列小说之后，
只觉得她是一个戴着神秘面纱的女人。
她笔下的女生多是流连于上海和香港等地，
可能和她的经历有关，我只觉得，
在她看来，
连天上的月亮都是苍白和悲凉的。
即使是美好的结局，也是美得凄凉。
倾 城 之 恋
01
有些傻话，不但是要背着人说，
还得背着自己。
让自己听见了也怪难为情的。
譬如说，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
02
范柳原在细雨迷蒙的码头上迎接她。
他说她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
又注了一句：“药瓶。”
她以为他在那里讽嘲她的孱弱，
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是医我的药。”
03
叶子像凤尾草，一阵风过，
那轻纤的黑色剪影零零落落颤动着，
耳边恍惚听见一串小小的音符，
不成腔，像檐前铁马的叮当。
04
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
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
个人主义是无处容身的，
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05
花落自会又花开，花开自有落花来，
醒也迟，梦也迟，
一朝风雨满秋池，却是一片疏雨轻烟。
06
11月尾的纤月，仅仅是一钩白色，
像玻璃窗上的霜花。
半 生 缘
01
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
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
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
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02
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
其实你应该知道，
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
03
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
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04
一抬头看见桌上的酒，就倒了一杯喝着解闷。
但是'酒在肚里，事在心里'，
中间总好象隔着一层，
无论喝多少酒，都淹不到心上去。
心里那块东西要想用烧酒
把它泡化了，烫化了，只是不能够。
05
也许真的过十年二十年，
在街上或者在一切可能或不可能的地方
遇到以前的恋人，
是不是可能像电影或者小说里写得那样，
四面相对，傻傻地问：“你还好吗?”
金 锁 记
01
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
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
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
陈旧而迷糊。
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
是欢愉的，比眼前的大，圆，白。
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
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02
言语究竟有没有用?
久久地握着手就是较妥帖的安慰。
因为会说话的人很少，
真正有话说的人还要少。
03
酸梅汤沿着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滴，
像迟迟的夜漏。
一滴、一滴……一更、二更……
一年，一百年。
真长，这寂寂的一刹那。
04
她睁着眼直勾勾朝前望着，
耳朵上的实心小金坠子
像两只铜钉把她钉在门上
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标本，鲜艳而凄怆。
05
敝旧的太阳弥漫在空气里像金的灰尘，
微微呛人的金灰，揉进眼睛里去，昏昏的。
街上小贩遥遥摇着拨浪鼓，
那瞢腾的“不愣登……”
“不愣登”里面有着无数老去的孩子们的回忆。
红玫瑰与白玫瑰
01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
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
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
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
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02
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也是桃花扇，
撞破了头，血溅到扇子上
就在这上面略加点染成一枝桃花
03
电影已经开映多时，穿堂里空荡荡的，
冷落了下来，便成了宫怨的场面，
遥遥听见别殿的箫鼓。
04
只有年轻人是自由的，
年纪大了便一寸一寸陷入习惯的泥沼里。
不结婚不生孩子，避免固定的生活也不中用。
孤独的人，有他们自己的泥沼。
05
许多叽叽喳喳的肉的喜悦突然静了下来，
只剩下一种苍凉的安宁，
几乎没有感情的一种满足。
小 团 圆
01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
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02
悲观者称半杯水为半空，
乐观者称半杯水为半满，
我享受现在半满的生活。
03
不知道为什么，十八岁异常渺茫，
像隔着座大山，过不去，看不见。
04
当时的彩色片还很坏，
俗艳得像着色的风景明信片，
青山上红棕色的小木屋，
映着碧蓝的天，
阳光下满地树影摇晃着，
有好几个小孩在松林中出没，
都是她的。
之雍出现了，
微笑着把她往木屋里拉。
非常可爱，她忽然羞涩起来，
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
就在这时候醒了。
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
她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
05
他走后一烟灰盘的烟蒂，
她都拣了起来，
收在一隻旧信封里。
怨 女
01
骇异的寂静简直刺耳，
滋滋响着，
像一张唱片唱完了还在磨下去。
02
月亮那么大，
就像脸对脸狭路相逢，
混沌的红红黄黄一张脸，
在这里等着她，是末日的太阳。
03
上海那个时候睡得早，
尤其是城里，还没有装电灯。
夏夜八点钟左右，
黄昏刚沉淀下来，
天上反而亮了，
碧蓝的天，下面房子墨黑，
是沉淀物，
人声嗡嗡也跟着低了下去。
04
时间将他们的关系冻成化石，
成了墙壁隔在中间，
把人圈禁住了，
同时，也使人感到安全。
05
我不喜欢壮烈。
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
壮烈只有力，
没有美，似乎缺少人性。
悲剧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色，
是一种强烈的对照。
但它的刺激性还是大于启发性。
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
就是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
是一种参差的对照。
在某个惬意的午后，
不用工作不用烦恼的午后，
就这样捧着张爱玲的小说，
和一杯咖啡独处。
偶尔逗逗躺在脚边的小黄猫，
哪还有闲情去管今天是烈日还是暴雨？
她笔下的女子似乎总在追随一个男人，
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
是因为她自己对于爱情的不安吗？
这么多年，我仍然读不懂。
你呢？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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