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
蜀汉在被邓艾围城之时，曾有机会迁到南中地区继续反抗。但是却因谯周认为南迁之后，后主无法控制当地而作罢。南中地区的大族问题其实是西汉初年统治者开发当地的遗留问题，而诸葛亮远征南中，其实也并没有完全解决这个问题，只能算是“粗安”。那么蜀汉亡国之前，如果后主没听谯周的，执意迁到南中抵抗，结局会有所不同吗？
一、蜀国亡国前的争论
当邓艾奇兵经子午道突破绵竹之后，大军直逼成都。这时成都城中的蜀汉朝廷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后主刘禅召集群臣朝议，朝中大臣的意见主要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撤到蜀国东部，依靠蜀国的盟友东吴进行对魏作战；另一派主张后撤到蜀地更南部的南中山地，依靠险阻进行固守。
《新三国》刘禅
但当时的光禄大夫谯周对这两种选择都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第一种意见？依附于吴国，他分析说：“自古以来没有寄人篱下的天子，如果蜀国此时依附吴国，只能臣服于吴。而且自古以来只听说大国吞并小国，没有小国吞并大国的做法。现在的形势是魏灭吴，而不是吴灭魏。如果投降吴国，可能会遭遇吴亡国之后再次投降于魏的情况。”他说：“再辱之耻，何与一辱？”与其遭受两次投降的耻辱，还不如直接投降魏国。
为什么不同意第二种？南迁南中，谯周认为南中地区有很多大族，如果短时间贸然南下，皇帝可能根本驾驭不了当地大族，甚至无法操控朝局，只怕招致更大的动乱。
朝堂沉寂良久，后主作出决定，向城外的邓艾投降。
谯周
由于中国历史褒刘贬曹的倾向，传统史学家就给谯周贴上了奸臣的脸谱，认为毫无忠贞观念，怂恿君主投降，损害蜀汉形象，而且他们认为谯周的分析也毫无逻辑，纵使投靠吴国不成，南迁南中死撑到底，保全刘氏英名，才是正道。
那么谯周的分析是否有道理呢？如果迁到南中，蜀国是否可以控制当地？这些可能都要从两汉和诸葛亮的南中政策说起。
二、两汉南中治理
南中地区的大致范围包括今贵州西南部，贵州西北部以及云南大部地区。自汉武帝兼并南中地区以来，为了加强对南中地区的控制，出台了一个政策，那就是如果中原大族自愿带领部曲迁往南中地区开垦土地，就将那里的土地赐予他，且在税收上会享受国家很大的优待。
汉武帝石像
两汉时期，政府选派的大量官员也迁入当地。汉代官员选聘制度是察举制和征辟制，这种制度下比较有利于地方大姓垄断上升渠道。而汉代的地方官任命，虽然地方“一把手”基本遵循异地任命的规矩，但官府的属吏都是朝廷命官到了当地，自己从当地选配的，因此吏员基本选自当地的大姓子弟。于是当地的大姓，在政治、经济、文化上都占据主导权，经过两汉数百年的发展，在当地已经形成了非常牢固的势力。
当地形势的复杂性，还在于当地有很多被称为“蛮”的少数族群，对这些族群，汉帝国并没有将其完全纳入编户齐民，而是在不破坏其原有的部落体制的情况下，任命其部落首领统治部众，他们只需象征性地交纳一点赋税就行。
西南少数民族村寨
所以在当地的郡县之外，仍保留有许多夷帅、酋帅，实行郡县和羁縻的双轨统治。而这些蛮人经常因不满汉帝国在当地的统治而叛乱。西汉宣帝到东汉灵帝时，光震惊朝廷的叛乱就多达17次。尤其东汉时，朝廷经常需要出动大规模的军队镇压当地反叛。而到了东汉末年，由于朝廷对当地控制的减弱，当地的蛮族势力越来越强，积聚成很大的力量。
当地蛮族
三、诸葛亮的南中政策
蜀汉早期，实际上并不能真正控制南中地区，在刘焉、刘璋父子经略益州之时，就已经失去了对南中地区的控制。建安十九年，刘备在占据益州之后，一步步加强了对南中的统治，他先任命邓方为犍为属国都尉，后来设庲降都督，总摄南中诸郡军事。
但蜀汉在南中地区的统治一直都不是很牢固，尤其在刘备病逝白帝城之后，南中大姓雍闿就起兵反蜀。于是诸葛亮在接受刘备托孤之后，首先便着力解决南中问题。他在《出师表》中曾写道：“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讬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诸葛亮
受《三国演义》的影响，诸葛亮七擒孟获的事迹深入人心。而这种记载主要援自《三国志》裴松之注。据其援引的《襄阳记》记载，诸葛亮在南征之前，马谡曾建议：“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原公服其心而已。”于是诸葛亮便听从了马谡的建议释放了孟获。据《汉晋春秋》记载，诸葛亮在俘虏孟获后，孟获不服。“亮笑，纵使更战，七纵七擒，而亮犹遣获。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很多学者也根据这两段史料，认为诸葛亮在平定南中之后，并没有在当地直接管辖，而是依靠道义约束当地的大族和夷帅，让他们服从。
七擒孟获
但这种说法只是一种神话诸葛亮的传说。《三国志·后主传》记载：“改益州郡为建宁郡，分建宁、永昌郡为云南郡，又分建宁、牂柯为兴古郡。”可见蜀汉确实在南中设置了郡县，而不仅是依靠道义约束。蜀汉其实是在南中地区原本四郡的基础上增设为七郡，并新设很多县，管理机构也更为严密，这样就可以强化南中地区的管理。当时蜀汉安排的郡县长官，主要是拥护蜀汉的南中大族，这也是诸葛亮基于现实形势对南中大姓作出的一种让步。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地有一些大族和夷帅仍与汉王朝持不合作态度。
据《华阳国志》记载，“（亮）以夷多刚狠，不宾大姓豪富，乃劝令出金帛，聘策恶夷为家部曲，得多者奕世袭官。于是夷人贪货物，以渐服属于汉，成夷、汉部曲。”诸葛亮当时还有一个重要的政策，就是支持南中大姓使用经济手段将当地的蛮人变为大族的部曲附庸。这个政策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的确是解决了当地少数族群好斗、经常作乱的难题，减少了蛮人对政权的威胁。但另一方面，这种做法实际上将招纳部曲的行为合法化。从长远来看，这样只会使南中大族的军事势力越来越强大，以致于威胁中央的统治。
诸葛亮
文史君说
蜀汉的统治者，其实始终没有解决内部矛盾，那就是外来人员为主的统治集团，始终没有协调好与益州乃至南中本土势力的关系。尤其诸葛亮去世后，继承者姜维缺乏威望，难以号令当地大族。其实谯周的言论就是益州集团利益的代表，长期以来，诸葛亮严厉治蜀，益州集团需要承担很重的赋役，而且益州集团在朝中得不到重用并受到打压。南中大族亦是如此，蜀汉为北伐，始终将其视作后备，进行物资索取，负担沉重。对于他们而言，归降曹魏反倒可以减轻身上的负担。
但蜀汉朝廷如果迁到南中，其下场可能也如谯周所分析的那样，并不能很好地控制南中大族和夷帅。随着蜀汉的灭亡，南中地区名义上归属曹魏及随后代魏的晋王朝，但这些后来者同样面对着南中大族势大这个问题。终西晋一时，与南中大姓的冲突一直很明显，西晋短暂而亡，直到东晋时期，才基本解决当地的大姓和夷帅问题。
参考文献
[晋]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82年。
[晋]常遽注，刘琳校注：《华阳国志校注》，巴蜀书社，1984年。
周斌：《从华阳国志看战国至蜀汉时期南中地区的大姓问题》,郑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7年。
（作者：浩然文史·烂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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