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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腺癌外科治疗魔幻史:从针戳、硬拽、火烤、胸肌全切,到保乳重建,千年间乳腺癌患者的经历超出你的想象 ...

有位作家这么说:“也许乳房是最为辛勤的人类器官了。男男女女因它而产生欲望,婴儿也被它抚养;艺术家妙笔的描绘,诗人绝妙的比喻;时尚和商业也对它趋之若鹜。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乳房都已经不再属于女人了,而是浓缩的人类史。[1]”

 

这么说可能夸张了点儿……但也算是实话实说,不过想在这曼妙器官上分一杯羹的,还有女性健康最大的威胁——乳腺癌。如果说象征抗击乳腺癌的,是充满活力的粉丝带,那么人类与它漫长的斗争史,颜色恐怕就要深个好几度了。

 

“这病,不治更好?”

 

对古人来说,发现癌症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那会儿人均寿命短,而癌症毕竟更多见于老年人,再说了,没有穿越众给他们造CT机X光机,内脏器官的癌灶怎么看到,又没有超能力……

 

但乳腺癌是个例外,毕竟它长着长着就窜到体表了。所以早在考古人员出土的,约公元前3000年的古埃及纸莎草画(papyrus)中就记载了几例乳腺癌病例,这也是目前能找到最早的癌症记载

 

读纸莎(suō)草画,话说学者们是怎么解读这东西的……

 

当然,古埃及人可没有手术刀和化疗药这些先进的玩意儿,他们也不相信这种疾病能被治愈,所以这些患者基本没有接受什么治疗[2]。同一时期的希腊、亚述、印度这些古文明里,史学家们找到了类似的记载,《黄帝内经》中也有“乳痈”症状的描述。

 

而“癌症”这个词的诞生,就要说到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了。希波克拉底最早用希腊文中的“螃蟹”(karkinos/karkinoma/carcinoma)这个字眼,形容他所发现的,在人体表面横行无忌的乳腺癌,后来古罗马医生盖伦(Galen)把它翻译成了拉丁文,我们熟悉的Cancer这个词才真正出现

 

糟糕,似乎忘了希波克拉底誓言的词儿了……

 

但在治疗乳腺癌患者上,希波克拉底的态度和古埃及人是一样的,他认为手术切除肿瘤,只会让患者死得更快,而不做治疗患者反而能活得长一些,因此直到盖伦的时代,医生们才开始对乳腺癌患者进行手术。

 

不过那时候的手术方法,听起来就有点儿残暴了……盖伦建议直接拿火烤啊!太过分了吧!难道中世纪烧女巫的源头是这里吗!而且盖伦还认为,让患者手术中多出点血是好事,这样才能放尽导致癌症的“黑胆质”……

 

这是救人呢,还是杀人呢……

 

虽然在盖伦之前,也有医生描述了相对“温和”的手术切除过程,但毕竟那会儿可没有麻醉,所以很多史学家认为,罗马医生简直就像禽兽一样粗暴……

 

画里描绘的是基督教中乳腺癌患者的守护神圣阿加莎(Saint Agatha),不过她不是乳腺癌患者,而是在拒绝罗马人的求爱后,被残忍地割去乳房而死

 

一千年以后

 

教会势力在欧洲兴起后,由于宗教力量相信祈祷可以治病,对人体和疾病治疗的探索就此停滞,尤其是乳腺癌手术在1162年被明令禁止[3]。不过笔者倒觉得,至少那些恐怖的手术方法还是先停了吧,不然疼都得疼死多少人……

 

直到罗马帝国消失的近1000年后,文艺复兴和维萨里的《人体解剖学》,才标志着医学再次走上历史舞台,不过那时对乳腺癌的认识仍然是千奇百怪,有人认为淋巴结致癌,有人归结于乳房外伤,还有人认为乳汁才是致癌凶手……

 

思想不统一,治疗方法自然也是五花八门。虽说正儿八经接受过教育之后,外科医生不怎么再用火烤患者了,但还是啥招都使,有用针戳的,有拿绳子捆住肿瘤往下硬拽的,还有人为了快速切除减少出血,发明了下面这样的工具……

 

这种鬼东西应该用在猫和老鼠里面吧……

 

在David J. Winchester所著的《乳腺癌》一书中,乳腺癌手术的场景是被这么描绘的:“一般手术需要2-10分钟,看医生的技术如何。患者的手往往被绑在背后,或者被一名助手按住,还专门有医生拿着盆子接血。用来止血的是烧红的烙铁。患者家属站在一边,无助地看着患者痛的死去活来。

 

是不是听着都吓人……而且在极大的痛苦之外,手术疗效也难以保证。有学者找出了19世纪早期的英国作家Fanny Burney所写的信,她说自己虽然在切除整个右乳的过程中哭个不停,但觉得值了,因为她手术后又活了29年[4],而同时代的许多患者,都因为伤口感染和早期复发丧命。

 

“各国变法均有流血”,乳腺癌手术的探索也必然伴随着痛苦。从最早只切除肿瘤,到切除肿瘤周围的部分正常组织,再到受侵犯的淋巴结、胸部筋膜、胸大肌甚至是肋骨,医生们的“刀下鬼”越来越多。

 

1867年,英国医生Charles Moore最早呼吁“彻底的癌症手术”,认为此前外科医生们的部分切除,是“在骗自己也是在骗患者”,做乳腺癌手术就要把整个乳房,连带着腋窝淋巴结统统切个一干二净,哪怕肿瘤还很小[5]……

 

这比某些“剁手教程”还可怕啊……

 

也就是麻醉和消毒这两大外科手术的关键技术先后在19世纪诞生,不然这么激进的手术风格,肯定又得多死不少人……这股“彻底切除”的风潮很快吹到了德国,也影响了一位不世出的外科天才。

 

我来,我见,我切除

 

有时看到那一大堆以人名命名的手术,什么Whipple、Dixon、Miles之类的,就特别想知道这些人是不是都是传说中的大牛,毕竟外科学教材没工夫八卦这些……

 

所以朋友,你听说过Halsted吗?没听过?回去看疝修补术和外科缝合去!再说了,如果外科医生连医用手套的发明者都不知道,也太那啥了吧。

 

William Stuart Halsted,谜一样的人。本科读了名校耶鲁,却创造了一本书都没从图书馆借过的纪录;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解剖,从学渣翻身医学学霸。为了进一步了解麻醉用药,他竟然和一群同事互相注射可卡因,后来又吸食吗啡,从而终身成瘾[6]……

 

虽说也有过年少轻狂,但老年Halsted还有点儿小帅?

 

当乳腺癌根治术的雏形开始在欧洲浮现时,Halsted正好在德国留学,受到了不少欧洲外科名医的指点,在回到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后,他把这些知识融会贯通,提出了后来被命名为Halsted手术的乳腺癌经典根治术。

 

Halsted提出的手术切除范围,包括了肿瘤在内的全部乳腺、附近皮肤和部分正常组织,以及区域淋巴结和胸肌,而这种扩大切除的效果立竿见影——1894年,Halsted报告了50例他主刀的患者资料,患者术后的原处癌症复发率从同时代医生的50-80%降到了6%!

 

Halsted手术的切口和切除范围,还是有点儿吓人……

 

后世的学者对Halsted报告的资料进行了分析,发现超过六成的患者在手术时就已经出现了晚期乳腺癌的症状[7],所以Halsted手术后患者6%的复发率和40%左右的3年生存率,即使用现在的眼光看也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以说,Halsted手术提出的切除肿瘤、周围组织和受侵犯淋巴结的思想,引领了整个20世纪上半叶的肿瘤外科治疗,直到20世纪40年代,有医生提出了在Halsted手术基础上保留胸肌的改良根治术,才让Halsted手术逐渐淡出一线。

 

不过,Halsted大神最后的命运说来也挺……1922年,已经69岁的Halsted因为胆管结石手术后并发的肺炎去世,但这种手术,还正是他本人发明和推广的……

 

 

少切为妙?

 

经典往往意味着难以过时,但并不是永不过时。而挑战无数医生心中的经典做法,需要的是敏锐的观察、总结的智慧,还有以一敌百的勇气。

 

虽说在乳腺癌治疗上,经典的Halsted手术效果毋庸置疑,但切除范围大,也自然会导致更多的并发症,而且进一步扩大切除也没有带来更好的效果[3]。有医生开始尝试着反其道而行之——只切除肿瘤和周围组织,会不会就足够了呢

 

引领又一次变革的,是二战期间当过海军军医的George Crile Jr.医生,1971年,他最早和同事报告了现在最为常见的保乳手术的效果:对于早期乳腺癌患者,不做完全切除乳房,只切除肿瘤和周围的部分组织,就已经足够了[8]!

 

不过,在患癌之前就做预防性切除的安吉丽娜·朱莉实在是够大胆……

 

从克利夫兰诊所退休后,George Crile Jr.医生写了好几本书,批评医生们对乳腺癌的过度手术,也呼吁女性更加重视自己的治疗选择,但已经认可了Halsted经典手术,不愿改变的同行们却对他各种奚落和嘲弄……[9]


想当变革者也不比奠基者轻松多少啊,不过Crile医生有一句名言:“被普遍认可的事情也不一定是正确的。”


Crile医生确实说对了,不过进入20世纪后半段的医学,已经不再是靠一篇论文就能有定论的事情了。直到Crile医生临近去世时的1990年,几项关键临床试验的10年生存率数据才终于让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对保乳术点头,而且各种各样的乳房重建方法,也让“残缺美”渐渐少见了。

 

切除范围的争论消停了没几年,关于腋窝淋巴结该不该切,前哨淋巴结活检术好不好用,又掀起了新一轮的大讨论。


早在文艺复兴时期就有医生发现,腋窝淋巴结的肿大在乳腺癌患者中相当常见,而且和患者的预后关系密切,因此不少医生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早就呼吁对腋窝进行“排雷”。


患者:感觉腋窝被掏空……


但是腋窝里不只有淋巴结和淋巴管网,还有着神经和血管,医生的手术再小心,也不能打100%避免损伤的包票。虽然NIH专家组在1990年推荐对早期乳腺癌进行腋窝淋巴结清扫术,但为了避免并发症,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呢?


很快有医生找出了一个已经上了岁数的理论——早在1951年被提出的“前哨淋巴结”概念。前哨淋巴结,就是癌症淋巴转移所经过的第一站淋巴结,对它进行切除并活检,理论上能有效判断是否存在区域的淋巴结转移。


临床数据显示,前哨淋巴结活检对腋窝淋巴结转移的判断准确率,超过90%[10]!不过想动摇医生们脑海中多切更好的固执观念,还真不容易,直到去年,大型临床试验ACOSOGZ0011的10年生存率数据出炉,这场争论才以前哨淋巴结活检的胜利初步告终[11]……


不管这场戏的下一幕是何种剧情,有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乳腺癌的手术故事,还将继续在人类医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最后就以一张正在探索中的微创乳腺癌治疗技术——冰冻消融的图收尾吧,火烤被淘汰了,但冻个冰疙瘩,对早期和晚期乳腺癌也许都有用?



Dr. Why还想说……

不知道当年的带组教授会不会看到这段话,但这件事Dr.Why已经想吐槽很久了:教授,下次给患者做乳房重建的时候,记得算好Cup啊!弄那么大的假体进去,是治癌呢,还是隆胸呢……


记得国内曾经做过调查,知晓前哨淋巴结活检术不弱于彻底清扫的医生,似乎比例只有一半,而且多数不知道近年来的最新临床试验进展,还是跟着教材走的……落伍可不行啊,趁着夏日特惠,买本《Medical Trend》充充电吧,里面可提到了这些内容哦。


医者神探 乳腺癌的知识快忘了?赶紧好好复习一下,说不定哪天又会被咨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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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www.nytimes.com/books/first/l/leopold-ribbon.html

2.Lukong K E. Understanding breast cancer–The long and winding road[J]. BBA clinical, 2017, 7: 64-77.

3.Cotlar A M, Dubose J J, Rose D M. History of surgery for breast cancer: radical to the sublime[J]. Current Surgery, 2003, 60(3): 329-337.

4.Collins J P. Mastectomy with tears: breast cancer surgery in the early nineteenth century[J]. ANZ Journal of Surgery, 2016, 86(9): 720-724.

5.Moore C H. On the influence of inadequate operations on the theory of cancer[J]. Medico-chirurgical transactions, 1867, 50: 245.

6.Osborne M P. William Stewart Halsted: his life and contributions to surgery[J]. The Lancet Oncology, 2007, 8(3): 256-265.

7.Halsted C P, Benson J R, Jatoi I. A historical account of breast cancer surgery: beware of local recurrence but be not radical[J]. Future Oncology, 2014, 10(9): 1649-1657.

8.Crile Jr G. Low incidence and morbidity of local recurrence after conservative operations for cancer of the breast[J]. Annals of Surgery, 1972, 175(2): 249.

9.https://www.nytimes.com/1992/09/12/us/dr-george-crile-jr-84-foe-of-unneeded-surgery-dies.html

10.Giuliano A E. Sentinel lymphadenectomy in primary breast carcinoma: an alternative to routine axillary dissection[J]. Journal of surgical oncology, 1996, 62(2): 75-77.

11.Giuliano A E, Ballman K V, McCall L, et al. Effect of axillary dissection vs no axillary dissection on 10-year overall survival among women with invasive breast cancer and sentinel node metastasis: the ACOSOG Z0011 (Alliance) randomized clinical trial[J]. JAMA, 2017, 318(10): 918-926.

和Dr.Why一起,发现医学之美


本文作者 | 谭老师

管它是救人史还是杀人史,反正都已经是历史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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