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赵晓生教授讲解舒伯特有感

对舒伯特钢琴音乐的重新审视

导读：在第四届全国钢琴教师教学研修班上，有幸聆听了赵晓生老师对舒伯特钢琴音乐的讲授与演奏。赵老师对中西方作曲技术理论的精深见解，对谱面背后音乐的反思与论断以及通过分析、弹奏、对比、阐述出自己独到的观点，无不让在座的学员为之感动与折服。我的内心不断掀起波澜，久久难以平静。

　号称“歌曲之王”的奥地利作曲家舒伯特，在同时代的作曲家中其作品更为敏感和细腻。他的一生都是在贝多芬光环的笼罩之下。虽然没有贝多芬的地位显赫，但翻开舒伯特创作的大量钢琴作品，特别是钢琴奏鸣曲，就能摸索到他头脑中大量美丽歌曲的源泉，尤为突出的是他作品中超越时代的和声、开放性的调式变异、一体化多层次的乐队结构。他无比非凡的奇思异想，不仅能把贝多芬的“火箭主题”“重复音”“下属调再现”等技术延续下去却又不是完全的照搬。正因为舒伯特是一位“业余作曲家”，他才能冲破古典和声的严格束缚，达到完全自由的和声走向，冲出调式远近关系的限制，运用多声部、多线条的立体和声与复调技法来表现色调的不断变化，从调式、声音、和弦到节奏的不断改变，达到音响色彩和谐而有规则的效果。这一切正是舒伯特音乐的强大艺术力量所在。这种强大的艺术力量能够体现出作曲家内心一种力量的祈求与挣扎。长期紧迫的生活压力和内心孤独感交织在一起，处处充满了希望与绝望、黑暗与光明、生命与死亡的抗争，从而获得一种活下去的坚强信念。人们曾一度误认为舒伯特是一位不注意曲式，只具有天使般旋律的作曲家。只要研究了舒伯特室内乐作品和钢琴奏鸣曲，其音乐作品无不对后世产生着深刻的影响与启发，我们就会明确认识到人们的误解之深。

　作品《降A大调即兴曲》中，一开始就出现一串模糊、混沌的音型，在第一乐句结尾处出现的紧张的九和弦，紧接着向降a小调进行，之后又转到降c小调，在意想不到的持续转调中，不断产生一种新奇感，色调又是极其和谐、自然，无论怎样令人眼花缭乱，和声走到多远，最终还是回到主调，既有规则又感到意外，始终给人以期待和悬念。如果说德彪西的音乐是一种看得见的色彩变化，舒伯特的音乐则代表内心细微情感的不断变化。

　重复音在舒伯特的音乐中随处可见。正是受到贝多芬音乐的影响，这种重复音也许代表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技术问题，而是一个德国民族精神的象征，而舒伯特则是通过重复音来体现力量的象征。例如作品90之1，一开使出现的主题旋律在之后的进行中不断出现，而这种反复出现重复音的主题又不像贝多芬的完全重复。舒伯特在每一次重复时都会增加新的声部或者转到另一种调式，不断创造出新的色调，这恰恰又是与贝多芬的重复音所不同之处。

　由于舒伯特非常喜欢舞台剧，并创作了大量歌曲重唱，从而使得他的钢琴作品看起来好像是一种以单旋律为主的音乐，而实际上是一种高度立体、多声部中又充满着多种线条的多声音乐。和弦具有非常现代、强大张力的色彩效果，在拉赫玛尼诺夫的音乐中就可发现这种特殊效果。在舒伯特作品90之1的展开部中，不仅具有横向、细腻、歌唱性的旋律线条，还伴有意想不到的、突如其来的和声变化，而每一个和声又暗示着声部的不断进行，在看似平凡的外表下还隐藏着一颗敏感、丰富、脆弱的心灵。在作品664的展开部中，舒伯特运用了贝多芬作品的下属调再现，在这种比原调高四度的新奇印象之后，舒伯特不是像贝多芬那样很快回到主调，而是到再现部又一次转到新的调式，和声似乎越走越远，舒伯特常会用一种可以向任何和弦进行的减七和弦，从而回到主调。

　在舒伯特的钢琴作品664第二乐章展开部，两个乐句的音型、长短看起来非常对称、平衡，但仔细观察和声内部变化，又呈现出一种平衡中的不平衡之美。例如作品537，整曲看起来像众多和弦构成，非常具有和声性，而在和声中隐藏着乐队声部完全独立的、多层面的音响效果，在作品一开始就能够听见铜管及弦乐进行，紧接着有木管、单簧管、长笛、圆号等，这种复杂的乐队结构使得音色的意向很清楚。如果说李斯特的音乐是较平面的乐队进行，舒伯特的音乐则是一体化、多层次的乐队构架。

　在1828年，舒伯特临近死亡的几个月中，他一口气写下了三首钢琴奏鸣曲，作品958，959，960：在作品958中舒伯特无处不在地向世人宣告他才是贝多芬作品最有力的继承人，整曲多处运用贝多芬的音乐旋律，充分表达了他对贝多芬的崇拜之情；作品959则记录了他一生的坎坷经历、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和力量，是作曲家一生的总结。每一个微小的细胞都会成为全部材料的所有来源，音乐始终在变异中变异，聚集成为一股巨大的力量；作品960自然成为他生命的遗嘱，充斥着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挣扎。三个乐章贯穿统一，这种期待感和意外感，又一次形成舒伯特音乐强大的艺术魅力。因此，最后三首作品应该称为舒伯特生命的“三部曲”。

　以上，只是对舒伯特钢琴音乐作品的点滴认识，要真正理解和享受舒伯特音乐作品的美妙，还需要我们继续从细微深处挖掘、发现和研究其作品的深邃之处，最终赋予这位作曲家应有的历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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