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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开心喜好有关系

所谓开心享受,

实则与内心喜好有关。

友谊绝不会忍受长期而频繁的忠告。

无知的巨大乐趣,归根结底,

是提出问题的乐趣。

已经失去了这种乐趣的人

或已经用这种乐趣去换取教条的乐趣的人,

意味着开始僵化。

林德

罗伯特·林德(1879-1949)批评家,散文家。生于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曾在当地的女王学院就学。迁居伦敦后,担任《新闻记事》的文学编辑。多年用Y·Y·的笔名为《新政治家》杂志每周撰写一片散文。他与E·V·卢卡斯都是复兴查尔斯·兰姆散文体的传统的先驱。代表作有:《无知的乐趣》,《蓝狮》,《想起来就让我颤抖》和《生活中的种种古怪小事》。

无知的乐趣

和一个居住在城里很久的人一起到乡村散步——也许,尤其是在四月份或五月份的时候——而不对他的无知的领域像大海那般深广感到讶异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在乡村散步而不对自己的无知的领域像大海那样深广感到讶异是不可能的。千万人活着,然后死去,一生也不曾知晓山毛榉和榆树之间的区别,他们不知道乌鸦和画眉的啼鸣有何不同。也许,在一座现代化的都市,能够分辨乌鸦和画眉鸣叫声的人是例外。这并非我们没有见过这些鸟儿,而是我们忽略了它们。在我们漫长的一生当中,几乎每天都有鸟与我们为邻,然而我们却视而不见,是因为我们几乎丧失了对自然界的观察能力。这样,我们中的很多人弄不清苍头燕雀是否会唱歌,也不知道布谷鸟羽毛的颜色。我们像孩童一般争论布谷鸟是飞的时候唱歌还是栖息在树枝上的时候唱歌,争论查普曼的诗句是根据他的想象完成的呢,还是出自对大自然的客观描述:

当布谷鸟在橡树的浓荫中歌唱,

春天出行的人们不由心花怒放。

然而,这种无知并不完全可靠。从这种无知我们可以发现另外一种乐趣,这种乐趣出自天然。只要我们足够无知,那么每年春天来临,大自然讲述的故事就会一次又一次划过我们的眼睫,而每个故事都带着清晨的露珠。如若我们生活了半生还从未见过布谷鸟,而只听过它流浪者般的声音,那么当我们看到它从一个树林飞到另一个树林,仿佛犯了什么过错。我们是非常的喜悦;我们对布谷鸟在敢于落到枞树山坡上(那里可能有猛禽潜伏着)之前,像鹰那样在风中抖擞羽毛,长长的尾巴划过空气并抖擞出声响,也特别地喜悦。如果说博物学家在观察鸟类生活中并无乐趣显然极为荒谬,但他的乐趣是平和的,同生平第一次看见布谷鸟的人那种喜悦相比,纯粹是源自理智的,聊胜于无的消遣;而且瞧着吧,世界换了模样,头面一新。

而至于这点,即便是博物学家的幸福也依赖于某种无知,无知给他一大片处女地去开垦。他也许通过书籍已经了解了事物的全部,但当他通过与现实比照,一点一滴地印证了细节之后,他仍然感到自己有一半是无知的。他希望亲眼目睹雌布谷鸟的一种罕见行为——在地上下蛋,然后用嘴把蛋叼回窝里(在这窝里注定要发生荼毒幼鸟的事件)去。他一天又一天地守候着,用望远镜观察着鸟儿的一举一动,目的是证实或证伪。但实际上,就算他发现了这种鸟儿神秘的下蛋过程,世界上仍然有一个巨大的空白领域需要他征服,有一大堆争论不休的问题需要解答,例如布谷鸟的那只蛋的颜色是否同窝里(布谷鸟把它的那只蛋遗弃在这窝里)的其他蛋的颜色完全相同。实际上,迄今为止科学家们没有理由为他们错过的无知而落泪。如果说他们什么都懂,那是因为你我几乎什么都不懂。在他们开掘的每一个广阔领域后面,总是有一笔无知的财富在等待着他们。当然,他们永远也不会比托马斯·布朗爵士了解更多塞壬的故事,她唱给尤利塞斯听的是什么歌曲。

我以布谷鸟为例说明普通人的无知,这并未意味着我是以这类鸟研究的权威身份来发言。理由仅仅是因为我曾在一个非洲鸟极度繁殖的教区里度过了一个春天,我因而认识到,对于它们,或者任何一个我熟识的人,是知道得极罕的。但你我的无知并不只局限于布谷鸟。它涉及所有造物主创造的东西,从太阳和月亮一直到各种花卉的名字。我曾听一位漂亮的夫人问,新月是否总在固定的那个星期几出现。当然,她补充说,她并不了解月亮的规律。因为,如果人们事先并不了解月亮在天空的什么地方、在哪天的哪个时辰出现,那么它的出似乎会给人带来一种意外的快乐。然而,我所知道的是,即使对那些了解月相活动的人来说,新月也经常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天幕上。我们并不会因为对一年四季的物候足够了解,知道要在三月或四月看报春花,而非十月,而发现一棵早开的报春花时就不那么喜悦。我们也知道苹果树是在结果之前而不是在结果之后开花,但当五月我们到一家果园去度假时,这并不会减弱我们在假日里的喜悦度。

也许,相应的,每到春天重新温习一遍草木花卉的名字都会有一次喜悦。这就像人们重读一本已经几乎遗忘殆尽的书。蒙田曾经说,他的记忆力糟糕透了,以至于每次读一本旧书就好像从来没读过一般。我自己就有一个漏洞百出、断片化的记忆力。就算是读《哈姆雷特》和《匹克威克外传》,我也好像是在读新作家油墨未干的新书。因为在一次阅读和另一次阅读的间隔中,这些书的内容忽然消失在了虚空中。有些时候,这样的记忆力简直令人苦恼极了,特别是需要准确记忆的时候。但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当生活(除娱乐之外)另有其目的的时候。就纯粹给人以享受而言,坏的记忆力未见得不及好的记忆力。一个记忆力坏的人可以一生不间断地阅读普鲁塔克的作品和《天方夜谭》。就像一群羊一个接一个地从树篱的缺口越过不可能不在荆棘上留下几撮毛羊一般,很可能,即使在记忆力最坏的脑海中也会留下一鳞半爪,吉光片羽。但是羊本身逃掉了,那些大作家也以同样的方式从一个糟糕透顶的脑海里遗漏掉了,留下来的东西可真够可怜的。

而如果我们能够把知识遗忘的话,那么当一年十二个月一旦消失后,要把这些月份和它们向我们透露的信息一起忘掉一样容易。仅仅在刹那间我告知自己,我熟悉五月就像熟悉乘法表一般,并且我能够通过一场关于五月花卉的考试。今天我能够毫不迟疑地说出:金凤花有五个花瓣(也许是六个?总之上个星期我对答案十分肯定)。但明年我很可能把算术知识忘光,并且需要再次学习以免把金凤花同白屈菜混为一谈。再一次,我将通过一个陌生人的眼睛来观察世界这个花园,春意盎然的田野使我大吃一惊。我将发现自己在问自己,宣称雨燕(那儿黑色的被极度夸张的燕子;然而,可又是蜂鸟的同类)永远不落下来栖息。哪怕是在一个鸟窝上也绝不栖息,而是消失在夜空中,这是科学呢还是无知。我将带着新的讶异了解到唱歌的布谷鸟是雄的而非雌的。我也许要再学习一遍,以免将狗筋曼和野天竺葵混淆,也许要再学习一遍植物学的知识,去重新认识榛皮树。一个外国人曾经问一个当代英国小说家,在英国,最重要的作物是什么。结果他回答说:“黑麦。”像这般无知无识的回答,堪称豪言壮语;但是,即使是完全不识字的人也有着其无知层面。使用电话机的普通人不了解电话的工作原理。他们把电话、火车、铸造排字机、飞机视为理所当然的东西,正像我们的祖先把福音书中的奇迹视作理所当然的东西一般。对这些东西,他们抱持这样的态度:既不怀疑也不理解。我们每个人好像只是生活在一个非常狭窄的知识领域并把这个领域变成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以外的知识被大多数人看作是不切实际的东西。然而我们还是经常对我们的无知有所反应,一再地提出疑问。我们不时地唤醒自己。我们喜欢对一切都思考——思考与死相关的命题,思考曾经使亚里士多德感到困惑的问题——“为什么中午到子夜这段时间打喷嚏是好的,但从半夜到中午打喷嚏则不祥”——人类感受过的最大欢乐之一是:迅速逃到无知中去追求智慧。

无知的巨大乐趣,归根结底,是提出问题的乐趣。已经失去了这种乐趣的人或已经用这种乐趣去换取教条的乐趣(这就是回答问题的乐趣)的人,意味着开始僵化。人们羡慕像乔伊特那样爱一问到底的人,他在六十岁之后还能坐下来学习生理学。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到达他那个年龄以前就已经钝化,丧失了无知感。我们对自己像松鼠那样吭哧吭哧积累起来的一点知识也感到自负,并把不断增长的年龄本身看作是无所不知,年龄并不意味着知识,它什么都不能说明。我们忘记了苏格拉底之所以以智慧闻名于世,并不是因为他无所不知,而是因为他在七十岁的时候依然认为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

《理想的下午,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作者:蒙田、尼采等

译者:方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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