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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的荆棘鸟——林黛玉


传说中有那么一只鸟儿,它一生只唱一次,那歌声比世上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动听。


它离开巢窝,寻找着荆棘树。然后,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棘刺上,在蛮荒的枝条之间放开歌喉。


在奄奄一息的时刻,它超脱了自身的痛苦,那歌声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这是一曲无比美好的歌,曲终而命竭。


因为,所有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痛巨创来换取。林黛玉就是这样一只荆棘鸟。


与贾宝玉的爱情,就是一丛荆棘。他们之间的爱情固然有美好,但那却只是荆棘中点缀的几簇小花,灿烂鲜艳却又无比脆弱。待到花瓣随风飘落,剩下的也只是尖锐的荆棘了。


黛玉幼时,过路和尚的一番话早已点破她的一生:“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然而,绛珠仙子既要报神瑛侍者甘露灌溉之恩,便生出木石前盟之约,冥冥之中万事皆定。


黛玉因母丧被接入贾府,初见宝玉时便觉得好生眼熟,就如同远别重逢一般。从此,荆棘鸟离开了自己的巢,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荆棘树。



《红楼梦》中言“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已然奠定了悲剧基调。黛玉的哭和悲,除去少数几个例外,皆是为宝玉,为爱情,为自己的心。


黛玉的心血凝成的泪珠,从心中涌入眼眶,既而流出来,化为虚无。然而,既有还泪之说,将眼泪全都为宝玉而流,又何足怪?黛玉为爱情倾尽了一切。


宝玉作诗,黛玉怕他劳心费神,便替他作,得到了元妃的夸赞也并不在意虚名;宝玉挨了打,黛玉哭得两只眼睛肿得如桃儿一般;宝玉闲来无事闷得慌,黛玉便陪他一同葬花,一同阅读《西厢记》……


欢笑是为宝玉,忧愁是为宝玉,愤怒也是为宝玉。不知不觉间,荆棘鸟已经将荆棘慢慢地插入胸膛,越来越深。


宝玉的一句“你放心”彻底让黛玉心安了。其实,黛玉又怎么会不了解宝玉的真心?只不过,在“金玉良缘”盛行的贾府,黛玉不得已才对宝玉经常加以试探。


试探的结果,却总是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一言蔽之,皆因黛玉总是不放心的缘故。如今宝玉表明了心迹,“金玉良缘”流不流行便也无关紧要了。


即使最疼爱自己的贾母没有为自己主张亲事,即使与宝玉的爱情前途一片迷茫,即使有无数的阻力,黛玉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黛玉为宝玉的知己,从来不要求他追名逐利、成为“禄蠹”,而是与他互相欣赏所做诗词,与他相视而笑谈论家常。


黛玉真正了解宝玉内心的需求,她会在宝玉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荆棘鸟放开歌喉,唱出了只属于自己爱情的歌。


鸟儿胸前带着棘刺,它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它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


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它没有意识到死之将临。它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


但是,当黛玉把棘刺扎进胸膛时,她是知道的,她是明明白白的。然而,她却依然要这样做,依然要把荆棘扎进胸膛。


当黛玉说出“近来我只觉心酸,眼泪却象比旧年少了些的,心里只管酸痛,眼泪却不多”时,或许她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然而,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全身心奉献给了爱情。



所以,当高鹗续书中写黛玉含恨而死,临死前说道“宝玉,宝玉,你好……”这一处,我倒认为是不太可能的。


黛玉为爱情而生,为爱情而死,这都是她所求所愿的。她已经拥有了宝玉的真心,即使在奄奄一息的时刻,也早已超脱自己的痛苦,绝不会对宝玉含恨,甚至也不会对宝钗含恨。


荆棘鸟将荆棘扎进胸膛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死亡;孤苦无依的黛玉在“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贾府,或许也早已注定了她的悲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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