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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词话》中的方言俗语(四)

《金瓶梅词话》的阅读越深入,越感到该小说的不同凡响,越来越对作者的写作所折服,其大胆的批判精神,大发异彩,《金瓶梅词话》应该在古典文学名著中,占一席之地。这里依然是活泼的方言俗语。

第六回 西门庆买嘱何九 王婆打酒遇大雨

1.波喳:亦作“波查”、“驳查”等。原意谓唠唠叨叨,争吵不休。清李渔

《蜃中楼·怒遣》:“祇为 向平 婚嫁,老夫妻镇日波喳。”

这里意“磨折”,意为艰辛。回前诗句:“可怪狂夫戀野花,因貪淫色受波喳”,指西门庆终因贪淫身亡。

2.火家:伙计、佣人。“不多时,何九先拨了几个火家整顿。”

3.中恶:①病名。又称客忤、卒忤。感受秽毒或不正之气,突然厥逆,不省人事。或祸祟邪气所导致的病证,即中恶、客忤、中(撞)客者等,或名祟病。②经外穴名。此处指中毒。“阴阳宣念经毕,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定睛看时,见武大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皆突出,就知是中恶。”

4.葫芦提:也作“葫芦蹄”、“葫芦题”。

糊里糊涂,胡乱。书中装殓武大“一面七手八脚葫芦提殓了,装入棺材内,两下用长命钉钉了。”《红楼梦》第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亦此意。

5.小花不结,老花儿结:喻正当生育年龄的妇女不生孩子,老妇到养了孩子,有事出意外之意。此处是潘金莲与王婆打趣的话。小说中婆子笑道:“老身又没有老伴儿,那里得养出来?你年小少壮,正好养哩!”妇人道:“常言小花不结老花儿结。”

6.老花子:老叫花子,老乞丐。借骂老人的话。小说中王婆耍贫嘴,将潘金莲说的“老花儿”演作“老花子”。原文妇人道:“常言小花不结老花儿结。”婆子便看着潘妈妈嘈道:“你看你女儿,这等伤我,说我是老花子。到明日还用着我老花子哩!”

7.嗄饭:①下饭的菜肴。②就着菜肴把饭吃下去。“一面走到厨下,把衣服烘干,那鸡鹅嗄饭切割安排停当,用盘碟盛了果品之类,都摆在房中,烫上酒来。”小说中是指下饭的菜肴。

第七回 薛嫂儿说娶孟玉搂 杨姑娘气骂张四舅

1.管情:保证,包管。薛嫂道:“我有一件亲事,来对大官人说,管情中你老人家意,就顶死了的三娘的窝儿,何如?”

2.灯人儿:指容貌艳美,如画在灯彩中的美人。小说中“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岁,生的长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是个灯人儿。”

3.一箭就上垛:垛:箭靶。第一箭就射中了箭垛子。一打就中,一拍即合。比喻说话做事一次就成功。薛嫂向西门庆说孟玉楼“又会弹一手好月琴,大官人若见了,管情一箭就上垛。”又小说第八十七回:“他见你会唱南曲,管情一箭就上垛,留下你做个亲随大官儿。”

4.山核桃差着槅儿哩:山核桃中槅子最多,故用来比喻中间还隔着一层之意。小说中:“如今他家一家子只是姑娘大,虽是他娘舅张四

,山核桃差着一槅儿哩。”

5.求知求张良,拜只拜韩信:要请人帮助,就要请确能起到作用的能人,如汉王刘邦拜韩信为大将、求张良为谋士一样。“今日已过,明日我来会大官人:咱只倒在身上求他。求知求张良,拜只拜韩信。”

6.一拳打倒他:指这一只手足以成功,并非真的以拳击人。“大官人家里有的是那嚣段子,拿一段,买上一担礼物,明日亲去见他,再许他几两银子,一拳打倒他。”小说此处指送这担礼物足以使杨姑娘动心。

7.头口:①丁口,人口。②指骡马驴牛之类大牲畜,因骡马驴牛等牲畜计算时以“头口”论。“薛嫂领着,西门庆骑着头口,小厮跟随,迳来杨姑娘家门首。”这里指牲畜。

8.漏眼不藏丝:“漏”即“露”,“丝”是“私”的谐音。谓无私意可掖藏,丝毫没有隐瞒,喻将私事公开。本回中:“你两亲家都在此,漏眼不藏丝,有话当面说,省得俺媒人们架谎。”第八五回:“此是里面与我的,漏眼不藏丝,久后你两个愁不会在一答里,对出来,我脸放在哪里?”

9.架谎:凭空说谎,无端瞎说。引文见“8.漏眼不藏丝”条。

10.做臭毛鼠:喻做讨厌的人,去挨骂。杨姑娘做主将孟玉楼嫁与西门庆,必定要惹张四舅生厌,所以她说:我破着老脸,和张四那老狗做臭毛鼠”。小说第八十九回月娘被女婿陈经济臭骂,所以月娘说“交我做臭毛鼠”。

11.先说断,后说乱:俗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之说这里指先将事情谈妥,以后就不会因此起纠纷。小说中:这老虔婆黑眼睛珠,见了二三十两白晃晃的官银,满面堆下笑來,说道:“官人在上,不当老身意小。自古先说断,后说乱。”

12.四海:①指全国各地,指天下、全国。也可指世界各地。②指四邻各族(九夷、八狄、七戎、六蛮)的居住区域。③有“豪放、豁达”的意思。③语出《论语》“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小说薛嫂对杨姑娘说:“你老人家不知,如今知府、知县相公来往,好不四海,结识人宽广。”意慷慨豪爽,交友广泛。

13.那搭剌子:那个地方,那里。往往指偏僻处。亦作“那搭儿”。薛嫂对西门庆说:“我替你老人家说成这亲事,指望典两间房儿住哩,强如住在北边那搭剌子哩,往宅里去不方便。”

14.妻大两,黄金日日长;妻大三,黄金积如山:妻子比丈夫大两三岁,会发家致富。这往往是媒婆的花言巧语。媒婆薛嫂为西门庆与孟玉搂牵线是说的。

15.动不得秤:已将货物分量称定,无法改分量了,比喻事情已办妥了。“不想闻得是县前开生药铺西门庆定了,他是把持官府的人,遂动不得秤了。”

16.船多不碍路:比喻虽多各走各的路,却并不互相妨碍。亦作“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本回中孟玉楼母舅张四阻止说西门庆有三四个老婆,孟玉楼道:“自古船多不碍路。若他家有大娘子,我情愿让他做姐姐,奴做妹子。”小说第七十四回如意儿给潘金莲送皮袄,潘金莲说:“姐姐每这般却不好?你主子既爱你,常言: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那好做恶人?你只不犯着我,我管你怎的?我这里还多着个影儿哩!”

17.里言不出,外言不入:家里的事不要对外说,公家的事不要随便在家说,谓说话要分清内外,不可逾越。古代礼教,男不言内,女不言外,故云。语本《礼记.内则》:“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内言:里言,即家内、圈内、族内、乡内等既定的内部范畴。外言:即公众场合、大众之间的既定的外部范畴。张四说西门庆“他最惯打妇煞妻,又管挑贩人口,稍不中意,就令媒婆卖了。”孟玉楼道:“四舅,你老人家差矣。男子汉虽利害,不打那勤谨省事之妻。我到他家,把得家定,里言不出,外言不入,他敢怎的奴?”

18.三窝两块:指一个人有多房妻妾,还这些妻妾生的子女。张四道:“不是我打听的,他家还有一个十四岁未出嫁的闺女,诚恐去到他家,三窝两块,把人多口多,惹气怎了?”

19.世上钱财倘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意谓家存钱财只是暂时的事,谁也不能保证谁会久贫或久富。婦人反驳张四道:“他就外边胡行乱走,奴妇人家只管得三层门內,管不得那许多三层门外的事,莫不成日跟着他走不成?常言道:‘世上钱财倘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

20.马价银子:明初规定各地蓄马以供边备,后以南方不产马而改征银,储太仆寺常盈库,称作马价银子,亦省作“ 马价银 ”、“ 马价”。

小说中孟玉楼说:“常言道:世上钱财倘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紧着起来,朝廷爷一时没钱使,还问太仆寺借马价银子支来使。”

21.各人裙带上衣食:意谓女人靠自己解决生活问题孟玉楼用词语拒绝张四的劝解:“休说买卖的人家,谁肯把钱放在家里?各人裙帶上衣食,老人家,到不消这样费心。”

22.隔从:“隔”指外姓,“从”指旁系。亲属是血亲,并非旁系,也非异姓,叫“不隔从”。小说中杨姑娘是孟玉楼已故丈夫的亲姑姑,所以她说“不隔从”:“列位高邻在上,我是他是亲姑娘,又不隔从,莫不没我说处?死了的也是侄儿,活着的也是侄儿,十个指头咬着都疼。”

23.十个指头咬着都疼:比喻同样亲近,意同“手心手背都是肉”。引文见“22.隔从”条。

24.温克:温和、温柔。杨姑娘说孟玉楼:“不瞒列位说,我这侄儿媳妇平日有仁义,老身舍不得他,好温克性儿。”

25.凤凰无宝处不落:凤凰是传说中的瑞鸟,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文中:那张四在旁把婆子瞅了一眼,说道:“你好公平心儿!凤凰无宝处不落。”

26.香头:指有资格主持祖宗祭祀的嫡系家庭成员。杨姑娘的意思杨家虽然没有男当家人,但也轮不上姓张的人来说话。我虽然没有才能却是杨家名分正当的合法主事人。杨姑娘指定张四大骂道:“张四,你休胡言乱语!我虽不能是杨家正头香主。”

27.油嘴:善于狡辩、油腔滑调的人。杨姑娘骂张四:“我虽不能不才,是杨家正头香主,你这老油嘴,是杨家那膫子日的?”

28.膫子:男子或雄性动物的外生殖器。引文见“25.油嘴”条。

29.女生外向行:亦作“ 女生外向

”。旧谓女子出生时面朝外,有出嫁从夫之义。后指出嫁的女儿心思朝外,向着夫家。小说中张四道:“我虽是异姓,两个外甥是我姐姐养的,你这老咬虫,女生外向,怎一头放火,又一头放水?”

30.放火又一头放水:亦作“一头放火,一头放水”。意思是预谋加害,使人陷入水深火热中。

31.老狗骨头:骂詈语。比骂“老狗”更狠,意谓只剩了骨架子的老狗。姑娘道:“贱没廉耻老狗骨头!他少女嫩妇的,你留他在屋里,有何算计?”

32.差迟:差迟、差错,亦作“差池”。张四道:“我不是图钱争,奈是我姐姐养的。有差迟多是我,過不得日子不是你!這老杀才,搬着大,引着小,黃猫兒黑尾!”

33.搬着大,引着小:谓吃里扒外。是对“有差迟多是我,過不得日子不是你”的形象说明。张四以此语形容杨姑娘得了好处就将大宗财物搬弄出去。引文见“30.差迟”条。

34.黄猫儿黑尾:比喻前后不一,口是心非;藏头露尾,隐瞒欺骗;吃里扒外。引文见“30.差迟”条。

35.老花根:老不正经的人。这是杨姑娘骂张四的话。姑娘道:“张四,你这老花根,老奴才,老粉嘴,你恁骗口张舌的好淡扯,到明日死了时,不使了绳子扛子。”

36.老粉嘴:善于花言巧语的人。引文见“33.老花根”条。

37.骗口张舌:搬弄是非。亦作“片口张舌”。引文见“33.老花根”条。小说第八三回春梅骂秋菊:“娘不打与你这奴才几下,收他骗口张舌,葬送主子。”

38.淡扯:“扯淡”的倒装。胡说,讲无聊、不中听的话。引文见“33.老花根”条。

39.焦尾靶:詈词。犹言焦了尾巴梢子。骂人没有后代。“你这嚼舌头老淫妇,挣将钱来焦尾靶!怪不的恁无儿无女”

40.苍根:詈词,即“女才根子”。苍,指苍头,奴仆。姑娘急了,骂道:“张四,贼老苍根,老猪狗,我无儿无女,强似你家妈妈子穿寺院,养和尚,日道士,你还在睡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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