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小丐被野狗追进石屋，阿婆一棍击在狗头上，对小丐一声冷笑

作者：梁永逸

那一日清晨，阿一在荒庙里醒来，地上画着一只大饼，这是他昨晚因为饥饿难耐而画下的。他盯着这只饼，出了一会神，然后，伸出赤着的脚板，轻轻将饼抹去，默默地走出荒庙。

阿一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从他懂事时就开始四处流浪，乞食为生。正不知该去哪里时，一条野狗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窜出，这野狗浑身毛色漆黑，键硕异常，仿似一条小牛犊，目露凶光地盯着阿一。

“喂，我可没有得罪你呵……”阿一心中害怕，无意间往地上一瞥，见到一把柴刀，也不知是哪个樵夫遗落的。他把柴刀捡起来，对着野狗虚劈两下，想将野狗赶跑：“你别过来，我会砍到你的……”

野狗嘲笑似的，狗鼻里一通喘气，朝阿一扑来。阿一举刀欲劈，可刀到半空却停住了，心道：我这一刀下去，这狗必定被砍伤……

他不忍伤害野狗，只得丢下柴刀，惊慌地朝山上跑，只盼望将野狗甩掉。可那野狗见他逃跑，竟是越发嚣张，紧追不放。跑到深山之中，见前面有一座石屋，阿一连忙奔过去，刚闪身进门，野狗已窜入。

阿一吓得六神无主，正想找个地方躲藏，这时，一个老阿婆从里间石室走出来。这老阿婆看上去年近七旬，手中提着一根棍子。

“老人家，这狗要咬人，你快跑！”阿一连忙挡在老阿婆身前。

“哼，我怕个球！”老阿婆冷哼一声，突然手起棍落，一棍打在野狗头上。

那野狗被打得跌在地上，打了个滚，狗头已破了。野狗爬起来正欲再次进攻，但老阿婆两眼一瞪，野狗立时缩住了脑袋，先前的嚣张气势一扫而光。老阿婆怒喝一声，野狗吓得四条狗腿一抖，狗尿飙了一地，惊惶万分地逃走了。

阿一惊讶地望着老阿婆，不忍道：“老人家，将狗赶跑就是了，你又何必打伤它呢？”

老阿婆似看怪物一样，盯着阿一，冷哼一声：“你是哪儿来的蠢货，你可知面对畜生，你对它越忍让，它就会对你越嚣张，对它越仁慈，它就越凶横，唯有毫不留情，狠狠地打爆它的狗头！”

阿一听得后背一凉，无言以对，他此时又饥又累，转头四看，见屋角里有一只水缸，缸边堆着一小堆番薯。他看着番薯咽了咽口水，却不敢出声讨要，只对老阿婆问道：“老人家，我可不可以讨口水喝？”

老阿婆冷道：“你爱喝就喝，谁又管你了？”说着，走进里间石室去了。

阿一微微苦笑，到水缸边喝了几口水，解了口渴。眼望着水缸边的番薯，却始终不愿开口讨要，心想：这老人家孤身一人住在这荒野石屋中，想必生活十分不易，我又怎么好意思讨要她的食物呢？还是到别处去讨吃的吧。

这么想罢，他朝里间道：“老人家，我走了。”不见老阿婆回答，他也不在意，转身想离去。可不料，外边却突然下起了大雨，阿一只得坐在屋中避雨。

这场雨下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停，阿一正等着心中烦闷，这时，忽然听到压抑着的怒骂声：“狗贼，去死！我恨你！”

阿一忍不住走到里间石室门边，探头往里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里间石室中，石桌上点着油灯，墙角里是一张石床，床边放着一具泥塑人像，看形态像是一个中年男子。那老阿婆坐在石床上，正满面狰狞地对着泥人怒骂，骂一声，就往泥人身上吐一泡口水。

“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阿一看得十分惊讶。

老阿婆猛地扭转头，羞恼道：“你这腌臜东西，谁叫你还站在这！老娘的事要你管！快滚！”说着，暴怒已极，从石床上跳了起来。

“好好好，我走，老人家，你别生气了。”阿一不知为何会激怒老阿婆，当下连连后退，想要冒雨离开。

他刚转过身，却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惊呼，回头一看，没想到那老阿婆盛怒之中，从床上跳下，一不小心，一跤跌倒，嘴巴正好撞在一只石凳上，登时撞得满嘴是血，嗷嗷怪叫。

阿一看得大惊，连忙将老阿婆扶到石床上：“老人家，你受伤了，别乱动，我来帮你。”

他说着，取了墙上挂着的毛巾，打来清水，细心为老阿婆将嘴上的血擦干净。认真观察后，安慰道：“老人家，不用怕，你只是伤了嘴巴，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的……嘴……”老阿婆断断续续的，竟连话也说不连惯了：“你别走……”

“好，我不走。”阿一见阿老婆神色悲凄，不由得心中可怜，就守在床边。

那老阿婆一手捂着嘴巴，却是扭过头，凄然地盯着那具泥人，嘴巴时不时张开，似乎是想怒骂，却因为嘴巴受了伤，一时骂不出来。

到了天黑，阿一小声询问：“老人家，你肚子也饿了吧？我帮你煮点番薯吧？”

老阿婆点点头，两眼仍怒视着那泥人。阿一忙碌一番，煲了一小锅番薯汤，盛了一碗端到老阿婆床前：“老人家，来，吃番薯。”

老阿婆张了张嘴，艰难道：“我嘴伤成这样，你搞这么烫的番薯汤，存心要我的小命吗？”

阿一尴尬地一摸头顶，当下将碗放在水缸中水面上，轻轻晃荡。过了一会，番薯汤凉了，这才端回老阿婆跟前，亲自喂给老阿婆吃。

老阿婆艰难地喝了几口薯汤，就别过头，忽然道：“小伙子，你看我很可怜是不是？”

阿一道：“老人家，你怎么这样说？”

老阿婆叹气道：“小伙子，你的心肠倒是很好，我想求你一件事。”

阿一问道：“老人家，你需要我帮什么忙？我帮你就是。”

老阿婆一指那具泥人，说道：“我有一个特殊的僻好，那就是每天对着这个泥人怒骂，一天不骂，我就坐立不安，心中十分痛苦。现在我的嘴巴受了伤，明天恐怕就不能开口骂了，你若是可怜我，明天开始，就代替我怒骂这泥人，你答不答应？”

阿一虽觉老阿婆的这个僻好十分特别，但出于对老阿婆的同情，就点头道：“好吧，老人家，我答应你了。”

当晚，阿一就留了下来，在外间石室的地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那老阿婆果然已经不能开口说话，阿一煮了些薯汤，放凉后喂老阿婆渴了几口。随后，就依从老阿婆的话，站在那具泥人前，装成愤怒的样子大骂起来，一边骂，一边也往泥人脸上吐口水。老阿婆在一旁看着，见他骂得有模有样，很是满意，脸上居然露出来一丝扭曲的笑意。

转眼间，过了十天，阿一也对着泥人骂了十天。第十一天早上，他照料好老阿婆后，又站到泥人跟前。正要接着开骂时，忽然听到“轰”一声巨响，一把宽半丈，长四五丈的巨剑击破石屋顶，插入至地下。

阿一大吃一惊，再看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已顺着巨剑，从石屋顶上的破洞轻飘飘跃落，静静地站在地上。阿一定眼一看，这男子竟和那泥人长相十分相似。那男子看看阿一，又看看满是口水污痕的泥人，缓缓转头看向老阿婆，脸上一片凄哀：“没想到你恨我如此，五十年了，你竟天天诅咒我。”

老阿婆自见到这男子，脸上已是深深的怨恨，此刻听闻男子的话，两眼射出两道怨毒的目光，牢牢地盯在男子脸上，却是含着怨毒的泪，哈哈大笑：“五十年了，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老阿婆低身从石床摸出一块拳头大的金子，狠狠向那男子扔去：“还给你！”

那男子一抬手，将金子接在手中：“你竟如此固执，未曾花用这金子？这几十年你是如何过来的？”

老阿婆凄怨之色更重，冷冷嘣出三个字：“要你管！”

阿一听得呆了，趁二人都闭口不语时，小声询问：“老人家，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老阿婆冷笑一声，用下巴一指那男子：“你问问这畜生，看他有脸说么？”

看着老阿婆乖戾之色，那男子却是轻叹一声：“小伙子，我和她本是夫妻。”

“你们是夫妻？”阿一不敢相信：“这位老人家看上去七旬，而你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你们怎么会是夫妻？”

“我今年也七十有五了。”那男子幽幽一叹，慢慢说起来：“五十年前，我和她还是一对恩爱夫妻，那时，我俩夫唱妇随，日子虽然不是很富有，却过得美满宁静。直到有一天，我在山中打柴时，无意间遇到一位老道长，他见我极具灵根，决意收我为徒。我思量数月，但觉这人世眨眼云烟，于是就答应拜老道长为师。老道长变化了一颗金子，叫我斩断红尘。我依言将金子交给我妻子，趁她熟睡，连夜跟随老道长去了。这一去五十年，我已修得道法，容颜不改。这次偶然从这方天空经过，察觉下方戾气冲天，还以为是妖孽，于是用飞剑击破这石屋。我本来以为这数十年过去了，她应当开始了新的生活，或许已另嫁他人。今天才知道，我的不告而别，令她怨恨这样深。”

“你这负心汉，还有脸说出来！”老阿婆嘴上连连怒叫，两行眼泪却已从脸上滚落：“自你不告而别，我天天盼，日日望，始终不见你回来。我只道你另有所爱，将我抛弃，我心生绝望，就躲在这深山石屋中，用泥巴塑了你的泥像，天天骂你咒你。如今，却真的把你骂回来了。哈哈！”

老阿婆又哭又笑，如同神经错乱了一般，突然抓起地上木棍，一棍戳向那泥人，直把泥人戳了个透心凉，随即一动不动，竟然就这样满怀怨恨地去世了。

“老人家！”阿一大吃一惊，奔过去扶住老阿婆，轻轻摇喊，但老阿婆已没有了气息。

那男子站在一旁，默默看了一会，将那颗金子抛到地上：“这金子还是给你吧。我虽已得仙道，却想不到，这人一但生了怨恨，至死都难以消除。小伙子，劳烦你代为善后吧。”说罢，扬手一招，那巨剑缓缓升起，男子跃站在巨剑上，头也不回地破空去了。

阿一望着老阿婆脸上保持着的怨色，终于也只是发出一声轻叹。（本故事完）

注：这是作者想象创作的神话聊斋故事，仅供阅读，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