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渡江战役爆发,解放军势如破竹,相继解放南方多个重镇。
国民党军队不得民心,望风而逃,但还有许多负隅顽抗的小股精锐国民党军队在江西、湖南、广西等地化整为零,潜伏在大山中尝试“游击计划”,建立“大陆游击根据地”,对新生的人民政权进行骚扰和破坏。
国民党“游击队”深知自身在人民群众已经毫无公信,转而勾结恶霸地主、地痞流氓等社会败类,还主动向带有浓重封建反动色彩的会、道、门、教、社等宗教边余势力示好,又纠结了当地的土匪、败兵等占地为王,重新建立地方割据武装势力。
这些由兵转匪的“钉子”比正规军更加没有底线,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对各地方人民政权造成了巨大冲击,其中最严重的省份便是广西。
广西匪患有多猖狂?
根据《晚清民国时期广西统计史料摘编》记载:
1948年广西总人数近1500万人,而1953年广西剿匪作战结束后,有近50万土匪受诛。
大致推算一下便明白广西的匪患有多么严重,基本上每30个人中就有一个土匪。
由此可见,广西的匪患有多严重。
1950年,为了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中央下发了召开全国范围内剿匪斗争的文件。
此时,参加过辽沈战役、平津战役,从东北一路打过来的两支王牌军:38军、39军已经进驻广西月余,扫清匪患工作已经有了初步成效。
可好景不长,39军率先被抽调走,北上河南修建颍河工程,38军也在抗美援朝战争前夕,就被抽调回东北边境。
两大王牌军被调走,军事管制掩盖的诸多矛盾突然就爆发了出来。
首先是隐藏在深山的国民党的残余部队接到消息后,立即带着一帮魑魅魍魉出来作祟,紧接着便是积累许久的民怨。
广西的民怨本是国民党埋下的地雷,解放军的到来只是暂时压下了,而大军一走,一切矛盾就又摆在了明面上了。
当年新桂系迫于解放军的压力,被迫撤退至广西时,25万人只带了枪,却把辎重粮草丢在了路上。
这么多人等着吃饭,白崇禧当即下令就地“征粮”,说是征粮,但国民党军队却将一路被追逐的怨气撒到了平民百姓头上,不仅抢粮,还抢财物,甚至当街强抢民女。
国民党军官不仅不约束部下,甚至刻意放纵,将打了败仗的情绪提前释放,以此保证后期游击作战的作战的实力。
38军、39军很快追到了广西,民生满目狼藉的景象深深地刺痛了战士们的心,仅用了一个多月就解放广西全境,将国民党残兵败将赶至深山。
但问题来了,两支王牌军,从东北一路追过来,后勤线一样跟不上,而两支王牌军合计有40万张嘴。
不同于国民党,战士们一开始都是用部队积蓄采粮购粮,但20多万国军如蝗虫过境一般,将市面上富余的粮食采购一空不说,还联合当地屯粮的地主老财,囤积大量粮食不卖给解放军。
当时广西刚刚解放不久,全面土地改革政策还没有在广西推行,广西当地的封建残余势力气焰十分嚣张。
直到中央派遣的群众干部后,环境才有所好转,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召开,地主被打倒,民众不但分到了自己的土地,地主大量囤积的粮食也被分发给被国民党劫掠过的群众,市面上开始正常流通粮食,两支王牌军的后勤问题得到了缓解。
40万人的后勤,即使是马上效仿魏武帝屯田政策,一边种地一边打仗,也要等粮食花大半年长起来,不仅是现种远水解不了近渴,连之前斗地主分的粮食也很快耗尽。
根据广西剿匪的形势,广西省军区决定配合地方建立起的各级政权进行不损伤民生正常秩序的征粮。
一听到征粮,老百姓本身是抵触的,但给解放军供粮,民众就又转忧为喜了。
比起国民党的抢粮、劫粮,解放军打跑国民党,斗倒地主恶霸的行为无疑更顺应民心。
但解放区刚刚解放,不仅是党中央还是地方各级人民政权,显然对管理大片国土充满了生疏。
广西征粮进行时,中南军委却发了一个征粮计划,打乱了广西征粮的节奏。
中南军委在接到中央下发的全国剿匪斗争文件后,立刻开会决定,积极响应中央号召,对辖区的几省进行统筹作战。
其中作战计划包含的作战内容十分全面,就包括了各省的税收征粮,保障各省剿匪斗争的作战计划,当然征粮的宗旨是“粮多多出、粮少少出、无粮不出”,中农、富农、地主按15%起缴,贫农基本不用缴。
但到了各地方,尤其是广西具体征粮时,正值桂系抢粮后、青黄不接的早春,除了自然原因,还有一部分政策因素,因为广西地区少数民族聚居,根据政策省政府决定不对少数民族征粮,而征粮任务的重担就全部交给了解放军实际控制的城镇、交通线、平原的乡村。
再加上当时到广西赴任的群众干部,都是在全国解放区缺乏干部的大背景下,选出来的缺少经验、有冲劲的年轻干部,他们到了地方上,往往渴望大干一场,却忽略了当地的实际情况,对上级指派的工作计划死板地执行,严重增加了当地居民的负担,大大伤害了人民群众的感情。
以至于后来38军、39军抽调走后,国民党抓住这些执政疏漏,大肆造谣,煽动无知群众冲击各地人民政府,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在恭城发生的暴乱。
当时,恭城境内的所有土匪勾结在一起,同时发难。
仅1月25一天,便有3000多名土匪裹千余被蛊惑的群众,截杀政府工作人员和解放军战士,仅一天就有上百人牺牲。
虽然恭城的暴乱被及时增援的部队平息,但国民党残余势力反击之迅猛,战机把握之精准,还是给当地政府及军区敲响了警钟:不能再把破绽暴露给对手了。
广西省政府感慨对手难缠之时,中央也听闻了恭城暴乱的始末,一面悲无辜干部和群众 的死亡,一面怒李天佑的剿匪不力。
后来毛主席先后连发四封电报表达自己的悲愤,甚至在11月直言自己对剿匪工作的不满:
“广西解放在西南之前,而剿匪成绩则落在西南之后,为什么这样?请你们加以检讨,并以结果告诉我们……务使全省匪患在几个月内基本解决!”
李天佑是一个老红军、老党员,更是直接负责广西军区所有军事行动的广西军区副司令员,广西那么大的乱子,李天佑难辞其咎。
不怪毛主席发那么大的火,要知道1月恭城暴乱后的10个月中,虽然恭城暴乱贼首钟祖培落网,但各地几股土匪尝到了联合出击的甜头,甚至几百股土匪建立了“战时合击,战后分散”的游击作战体系。
每次高达几万人的军事行动过后,李天佑的大军方才开到,漫山遍野抓土匪费心费力不说,土匪的有生力量消耗的也有限,反而是广西军区所辖的部队疲于奔命。
朝鲜战争爆发后,蒋介石遥控指挥广西境内所有土匪联合行动,全省102个县中,97个县一起闹暴乱,500多人被杀,近3000万公粮及3万头牲畜被抢走。
李天佑第一次作为敌人,尝到了游击战术的厉害。
也正是如此糟糕的作战成绩,让毛主席大发雷霆,也让李天佑痛定思痛,转变作战思路,开始了平定广西匪患之路。
首先,李天佑积极配合各地地方政府,号召全军进行作战宣讲教育,向全省民众保证“匪患不灭,誓不退兵”,重新塑造军民一体关系,到处张贴剿匪布告和标语,广泛开展群众性的反霸、反特和收枪行动,狠挖匪根,摧毁其社会基础。
其次改变“怀柔”的剿匪政策。
“怀柔”是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内部一贯秉持的对敌政策。
不同于抗日战争时期,坚决抵抗异族侵略斗争的决绝,解放战争时期,虽然作战中是敌人,但在这之外,作战的何尝不是兄弟、手足?
因此,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向来争取双方损伤最小的作战方式,例如争取傅作义投降,和平解放北京。
对待俘虏也是延续了一贯坚持的优待政策,争取敌人内部减少抵抗,甚至恭城暴乱的幕后指使、土匪头子钟祖培落网也只是在教育后就放了。
不同于以往的敌人,这些土匪头子穷凶极恶,习惯了打家劫舍,根本不是以往争取放弃抵抗的正常人民群众,这就导致广西匪患评论又起,起了复平的循环。
李天佑想明白这一点后,当即决定全军召开思想教育,转变对敌思想,将“土匪”化为“人民安定之敌”,必须予以坚决消灭,下令不能活捉的,就地射杀;可以活捉的,组织剩余人手收集罪证交由人民审判.
命令一下,全军的战士都兴奋了,剿匪以来,一直顾念着对方“老乡”的身份,一直束手束脚,现在解开了束缚,大家都十分振奋,渴望大干一场。
不仅战士们如此想,李天佑也是激动不已,要知道他被调来到广西剿匪负责人是有原因的。
他14岁参加革命,15岁就因为功勋卓著当上了红军连长,20岁就当上了师长,一路高歌猛进,不是凭借别的,凭的就是一身过硬的军事素养和指挥才能。
所有战术中,他最擅长的便是攻守山地,与藏匿在广西山地的土匪放在一起,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
随后军事作战会议中,军区选取了大瑶山、六万大山、十万大山作为全省重点进剿区,当以千钧之势犁庭扫穴,12月,中央军委增调的第二十一兵团抵桂,近20万人联合行动的广西剿匪战役正式拉开序幕。
大瑶山位于广西中部,是横亘在广西中部平原的辽阔山脉,土匪在此,移山建立营寨,借山路四通八达,灵活出击袭扰,辐射整个广西平原乡村,是剿匪的工作的第一战略攻克点。
李天佑根据该地区的敌情进行研究后,提出“围鸟驱丛,围鱼驱水”的作战思路,准备将古时候攻城“围三阙一,虚留生路”进行改变,将包围的敌人故意放进伏击圈,以达到驱赶敌人离巢、对匪患斩草除根的战略目标。
这一灵感不仅来源于古书兵法,更来自李天佑在乡下生活时抓鱼捕鸟的诀窍。
故意放目标一马,麻痹它,放它进更大的陷阱中。
实际作战中,李天佑更是融入了八路军“围点打援”的老战法。
放开手脚的解放军,一鼓作气势如虎,大战略上包围重点山区,歼击其他地区增援;小战略上,包围小山头,歼击其他山头的增援。
山区外的敌人进不来,还被打伤了伸过来的手脚;山区内的敌人,像瞎了眼的耗子,闷头乱窜,不断掉入解放军提前准备好的陷阱中,只能一点一点地被消灭。
战法虽老,却用得炉火纯青,臻入化境的指挥艺术配合勇猛的战士,李天佑顺利地拿下了广西中部威胁最大的大瑶山土匪。
不满足于此的李天佑,很快又把目光放到了剩下的两个目标上。
六万大山、十万大山并不是指实际山头就这么多,而是当地壮族人民对两条山脉的壮语的汉文记音。
六万大山在广西东南,十万大山在广西部,没了中间衔接的大瑶山,两座山孤立无援,六万大山土匪率先被剿灭。
十万大山,面对大海,毗邻越南,不仅有大面积的战略纵深,还有退兵越南的通道,如果要达到剿灭土匪的战略目标,不但要控制敌军的活动范围,还要切断敌军撤军的退路,不给敌人留下卷土重来的可能。
1950年12月初,解放军第134师、第219师及龙州军分区一个团组成进剿部队,分别开到十万大山外围,侦查敌人动向,随时准备作战。
13日,通讯处汇报,捕捉到隐藏在山中的国民党电台信号,经破译,内容为越南国民党残余部队预备接应山中土匪退守越南。
剿匪指挥部得到情报后,当机立断,决定整合部队立刻开入山中进行剿匪。
同时,命令各部队加速前进,南北方向各分兵一个轻装部队对撤退部分进行迂回包抄,主力部队居中展开包围,阻击溃逃的敌人。
作战开始,为防止越南国民党部队主动出击,夹击迂回的先头部队,剿匪指挥部与云南军区取得联系,请求兄弟部队出击,防范越南国民党部队的袭击。
国民党山中匪部收到越南及台湾方面的答复后,即刻命令麾下收拢各部,向西转移。
可还没走过几个山头,就突然收到越南方面的第二封电报:“越南有变,酌情应对,建议加速撤离。”
原来,在他们动身不久,云南方向就派兵主动出击袭扰越南的接应部队,双方一触即分,各自都没有恋战的心思,但解放军始终远远吊在国民党部队后面,虎视眈眈。
解放军虚张声势的做法,让越南国民党军摸不到头脑,这个节骨眼也只能提醒山中的友军小心一点。
山中的土匪友军收到消息一时也摸不到头脑,只能命令所有人加速。
又是几个山头,几个机敏的老兵察觉到附近山路有行军痕迹,赶忙汇报给指挥部,指挥部的几人这才警惕起来,命令侦查部队快速散开打探消息。
这一散开不要紧,侦察兵的汇报让他们头皮发麻。
早在淮海战役战场上,领教过解放军赤脚机动能力的国民党残部组成的土匪,再一次在广西深山老林见识到了这种可怕的速度。
明明是他们先出发,可前方近在咫尺的边境线上竟然已经布满了后行的解放军。
解放军的阵地在土匪眼里就像世界上最夸张的天险一样,横亘在边境线上,让咫尺变作了天涯。
本想着殊死一搏,但久疏战阵的前军一跟解放军交火,就像软脚虾一样迅速败退,还没来得及组织有力的回击,前军就推着后军,硬是把前军改后军、后军改前军向来的地方逃窜。
土匪指挥官痛苦地闭上眼, 以他对解放军的了解,此时想必后路也被封堵,前后无路,此役已败。
不出他所料,新的前军遭到了解放军缓慢前行主力的阻击,又是溃败。
前有狼后有虎,拼命往中央挤的土匪恨不得挖出一个土洞逃出生天。
最后在太平山一带,土匪大部队被歼灭。其余逃窜的残部与广西境内其他不成气候的流窜匪类在1952年1月前基本被清扫完毕。
十万大山地区匪患的清除,基本上宣告了广西剿匪战役的成功。
据战后统计,共歼各股匪46.3万人,缴获各种枪械41.7万余支,同时收缴民枪23.8万余支。
时隔70年,我们还可以仅从这些数字中,依稀看到当年广西匪患的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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