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嚣的世界里
做一个
沉静的读书人
主播：雨朦
作者：香蕉鱼
01
童话里，王子遇见公主，爱上了，结婚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现实中，尤其是春秋时代，有些公主和王子结婚后，很不幸，每天轮番上演冷热暴力（俗称家暴），相敬如冰等戏码。
这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还真没有。
镜头拉回2700年前的某个深夜，卫国皇宫里，传来阵阵尖叫声，男人喘着大气，女人浑身颤抖。不用说，直男癌卫庄公和集才华、美貌于一身的庄姜又吵架了。
卫庄公劈头就是一句：“你为什么还不怀孕，你肯定是齐国派来坑我们的。”
庄姜解释说：“生不出孩子来，我也很郁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忍不住提示了一句：“大夫说，我这是心气郁结所致，备尝冷暴力的后果。”
卫庄公火气上来了：“这几年，你除了给经典情歌集《诗经》投稿，你还干了什么？”
庄姜也不示弱：“我在等你爱我呀，我的诗里全都是这个意思，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早就料到这一点。只要与庄姜在一起他便胸闷气短，呼吸不畅，连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他必须去休息一下。出门左转，是抱团取暖之处，陈国姐妹花的怀抱。
那对姐妹花名叫厉妫、戴妫。她们来自弱小的陈，弱小到曾两次被灭又两次复国，如今也是摇摇欲坠。
但卫庄公爱她们爱的死去活来，与庄姜同床共枕的时间都没有。
02
第二天，这段皇家家暴传遍了卫国大街小巷。女人三观碎裂，男人悲痛万分。
大家都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出现卫庄公这样对庄姜无动于衷的人，共处一室的时候，竟然在吵架！
庄姜是谁啊？齐国太子的亲妹妹，春秋时代的超级白富美。
想当年，她少女怀春，到大街上走了一遭，结果回头率高到爆炸。
隔天，男人们有了YY的对象，女人们有了敬重的女神。
她的一举一动，左右了春秋时尚界很多年。
那几年，春秋大地上，到处都是庄姜的粉丝。她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安全感。
首先，她名字里的姜，是齐国的国姓，这个姓，本身就代表着才华横溢，比如美男姜子牙，美女齐文姜。其次，她的美，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老天爷的神来之笔。
她出嫁时，卫国人太爱她，甚至发起联名写诗活动，把她的出身，外在美，内在美全都高调赞美了一遍。
这首诗后来被《诗经》收录，叫做《硕人》。其中一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成为千古女子之美的最高标准。
所以，当皇宫里传出他们不和，大家只有一个疑问，“卫庄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03
他也没怎么样，他只是有点没自信。
这种没自信好像是卫国国君的天性。
春秋五霸，霸首是齐国，卫国向来籍籍无名。
几百年来，一直都是没有存在感，又无法突破的小蚱蜢，想想都窝囊。
正因如此，国君们都有异乎寻常的怪癖。
什么睡自己父亲的小妾啦。痴迷于鹤，狄人入侵时，居然还在给鹤封官啦。闹到差点亡国。但后来又怎样呢？还不就那样，继续玩儿呗。
庄姜嫁过来，他确实很高兴，每天都好纠结，就快要强大起来了，怎么办？结果，她不会生，唉，不会生就算了，还不会玩风骚，搞诱惑，唉。
04
丈夫与陈国的两个美人逍遥自在，庄姜被冷落了。
她感觉自己明明有丈夫，却还是活成了寡妇的样子。
她辗转难眠，于是起来写诗。
皓月当空，独坐窗下，灵感呼啸而来。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
之子于归，远送于南。
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她为这首诗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燕燕》。
她拿起竹签，仔细阅读，不由潸然泪下。
她写的，居然是远嫁时，告别家乡的情景。
那时候，天上有燕子在飞，地上有少女远嫁。少女走了很远，回头一看，家人早已回去了，哇得一声哭了。
后来少女成了妻子，想起父亲的教诲，感觉受益良多。
05
厉妫、戴妫都生下了孩子。
庄姜梦中惊坐起，发现卫庄公已经很久没来找过自己了。
她再次拿出竹简，写诗。
据朱熹考证，《诗经》里的《终风》、《柏舟》、《绿衣》和《日月》都是她的杰作。
这几首诗里，要么是丈夫死了妻子，追悔莫及。要么是被抛弃的女子的生存状态；总之哀婉、忧伤，曲折、复杂，庄姜把自己彻底的看扁了。
没有孩子，她好像也没了价值。
她责怪自己，在诗里无论男子怎样飞扬跋扈，她最终都会原谅他，并把这种退让和包容，写成“女子的多情多义”，仿佛受虐狂似的。
公主与王子的婚姻现实，果然很残酷。
一桩错误的婚姻，扭曲了她的自我。
然而，就在此时，转折来了。
06
厉妫死了，不久戴妫也死了，卫庄公对孩子的狂热已经大幅度降温。
他病了，他有些看出庄姜的好来了，他对她说：“我们没有孩子，戴妫为我生了个男孩，你来抚养吧。”
庄姜欣喜若狂，感觉看到了希望。
她把在齐国学来的所有治国技术，一股脑的交给公子完。
可是，公子完学的怎么样？不怎么样。
他是卫国皇族，似乎从一出生就染上了皇族的通病，拖延症，胆小，想出人头地又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
公元前735年，卫庄公去世，公子完成为卫国第13任国君卫桓公。
庄姜顺利完成使命，也甘心退居幕后。然而，卫桓公也不是省油的灯。
继位不久，他就发现弟弟州吁生活很奢侈，于是罢免了他，州吁很生气，从此寻思如何报仇。
机会来了。
公元前721年，卫桓公小小的帮助了一下郑国，导致大臣共叔段出逃。半路上，州吁捡了个便宜，正好遇到他：“嗨，我想和你做朋友，约不约？” 共叔段说：“约！”
公元前719年，州吁呼吁大家：“我才是王，大家要干掉卫桓公。”
于是，卫桓公被干掉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弑君成功，从此弑君成惯例。
庄姜吓得不得了。这还没完，州吁刚上位，便遭遇众叛亲离，最后死在好朋友石碏的刀下。
从此，庄姜再无记录可查，成为一代悲情女。
有人可能会问，卫国这么个闹法，为什么还没被灭？其实，它就是那种不上不下，但永远死不了的不倒翁。
太没存在感，很多时候，大家都搞忘了。秦国统一，居然也没想起它，直到秦二世才突然想起来，出兵消灭。
07
再回头来看庄姜的爱情。
她与班婕妤堪称跨越时空的好姐妹，两人一样貌美、多才，却都败在了娇媚善舞的女子手下，这是不是从侧面说明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是真理呢？
错。
她们的悲剧在于，首先嫁错了人，其次太守旧，不愿突破自己。
就像是那种古代的超级贵族，电视剧里的王后，身边的朋友都有出轨搞事儿的，她们却从一而终，一世只恋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个烂人，与自己不般配的人。
怎就这么认死理？
其实，在古代，人们对才女的印象（或者说默认设定）很邪门的。
虽然没人明目张胆的承认过，但才女就是妓女的另一个身份几乎是默认的。
因为良家妇女不让学习，跟文盲差不多。为了招揽客人，只有妓女才能诗书礼乐天天学，月月学，比如李师师，柳如是等等。
所以，当才女开始讲究气节，开始大声宣布，“美特斯邦威，我不走寻常路啦”的时候，大家都不适应了。
但是，她们退缩了吗？庄姜退缩了吗？没有。
她还是她，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她不愿接受这个设定，从前如此，始终如此。
你要是问她，有必要这么死磕吗？
我想，她的答案会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希望我的人生是前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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