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提问和邀请。你提出的“晋格”,简单说就是二王的精神和趣味。
那么,为什么二王的书法精神和趣味那样值得追求?甚至要成为终生追求的美学理想?
直接把二王学得跟王羲之一样吗?我们看实践就非常清楚了。
米芾的书法
例如米芾的书法风格,跟二王简直是天壤之别的美学趣味。
至于赵孟頫董其昌被清代合并称“董赵”,是因为,二人的书法风格与王羲之比较接近。
而且,赵孟頫、董其昌相对来说,都是提倡“复古”的,他们的艺术风格也比较接近二王。这样的话,好像入“晋格”就是复古,就是像二王一样,才是入了晋人的法眼了。
其实,这是完全错误的“晋格”理解。清代一位学者,在谈到唐代楷书的时候说,唐代楷书丢掉了隶书的丰富多样性,过于单调统一,后来的书法学者,也不去追溯探源,结果楷书越来越没有生气了。
我觉得,这才是要追求“晋格”的根本原因。
薛少彭的书法
晋代书法是没有雕琢痕迹,崇尚自然美的书法,这种自然的完美与雕琢的美最大的区别就是,自然的美是没有那么多的装饰和人为之作,而是在修炼的过程中,产生的“自然而然的完美”,这些美,其实也有一些朴实和醇厚的,没有像经过雕琢以后的那种那种完美更突出。
朴实淳朴的美,它的最大优势就是来源于自然,但是,又不是刻意为之的那种“自然”。所有达到淳朴自然之美境界的书法家,他们的作品都是有一种淳朴的自然之美的,也都能进入很高的艺术境界。而刻意雕琢的艺术,尽管技法很娴熟,也是给人一种不自然的遗憾。
赵孟頫的书法
晋代的书法,是多种多样的,总体上还是隶书体系,这个体系里有汉代隶书,也有汉代楷书,也有魏晋时代的“魏碑”,而当时没有这样的区别,所以,很长时间,把书法都叫做隶书,唐代初也是把书法叫做隶书的。
但是,这些“隶书”已经明显不是我们概念中的汉代隶书,而是王羲之书法体系的书法风格,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谓的“楷书”、“行书”和“草书”这个体系。所以,米芾、赵孟頫、董其昌他们所谓的“晋格”,可不是汉隶,汉楷和魏碑,而是二王书法体系。
因为唐代以后,在书法领域基本上完全淘汰了隶书和魏碑的影子,只有王羲之这个书法体系了,也叫钟王体系。
米芾的书法
钟繇代表汉代楷书、王羲之代表晋代的行书,这就是所谓的“晋格”。
前面我们说了,由于楷书、行书、草书是唐代以后的书法主流,所以,学习书法,主要就是学习楷书、行书和草书。
但是,唐代的书法太拘于法度、宋代的书法又过于没有法度,元代赵孟頫就提出了回到晋代的问题。
要回到晋代,就要学习晋代的书法精神,这就是不要拘于法度而必须要有法度。
这个“法度”就不是技法问题,而是艺术境界的问题。
例如,赵孟頫一直反对把书法当做“算盘子”拨来拨去的,那就索然无味了。
重新回到王羲之的晋人境界里,正是要追求精神的自由与法度的自由。而我们很多书法被法度限制了自由,当然也就没有自然了。
所以,你看看赵孟頫,他的楷书与唐代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这就是他突破了古代书法家的楷书法度,同时又极有“法度”。像赵孟頫楷书里的法度,都在古人的法度之外了,同时又非常符合法度。
赵孟頫的书法
例如,他的楷书都有一种行书的笔意,写起来就有一种速度美的快感,这是古代书法家中非常少的“法度”。可能,只有唐代褚遂良的楷书,还有这样的法度,褚遂良这样写字,可以说是发挥了晋人趣味的,在唐代像褚遂良这样写字的书法家,真的非常少。但是,这种法度,却没有赵孟頫成熟。
同样是追求晋人意趣,褚遂良和赵孟頫的书法风格也不一样,这个就是一种精神,追求自然之美的精神,最后都是一样生动自然的。
王珣的书法
我们学习书法,都有有一个过程,毕竟我们距离晋人的精神和时代太遥远。但是,艺术的法则是相通的。
只要我们先入法,再跳出固有的“法度”,发挥自然之性,就会符合晋人的精神。
千万不要以为把晋代的书法学到手,就是追求到“晋格”了。
薛少彭的尺牍
我再次说说宋代与米芾齐名的薛绍彭,他的书法风格,简直就是王羲之的翻版,风格功力造诣真的不在米芾之下,所以,在宋代与米芾齐名。但是,这么有名的书法家,也没有进入“宋四家”,为什么?因为虽然薛绍彭的书法直接就是晋人再生了,更不要说是进入“晋格”了,只因为薛绍彭的书法没有自己的“自然”之美。而米芾、苏轼写出了他们自己的“自然之美”,所以列入“宋四家”而传芳千祀。
说到底,一方面,我们要在二王书法这个体系里学习二王的法度,一方面要有晋人的精神,那就是追求心灵自由的天地,而不是局限于笔画的形似。所以,米芾、苏轼他们与王羲之的精神是一致的。
这才是最难,也是一生在努力的。
不过,书法除了二王,还有很多,无论是不是二王体系的书法,追求自然之美的精神,都是一种很高的书法艺术境界。如果学习二王可以得到这种精神,那么,终生追求二王,当然是在追求“晋格”,如果不是在学习二王书法,只要符合创造艺术的自然之美,心灵与天地相通,那么,也同样是一种“晋格”的实现。这是我对“晋格”的理解,欢迎你的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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