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丘集[贰]

青羌有硕峰 耸极，

又一丘 霭霭，

间有一谷 色寒 使丘不闻，

以为观止。

 

“间”：间隔、私密的、冷僻的；《庄子.齐物论》中“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则以“间”作另外的、区别意。

当左几在确定系列概念并写出“间丘”这个词的时候，实际上脑海中出现的是“模糊混沌”，这意味着某种程度的艰深与“不可描述”；而有趣的是，“不可描述”与“妙不可言”之间的关系，对我们自己来说，异常地暧昧。

“山令人幽，水令人远。”这一东方传统意味的表述，对不同地域文化背景下的人来说，尤其是在有着东西方文化背景差异的人之间，大抵存在着理解隔阂，单说其中的“远”字，在西方语境中，指距离和时间的长短，或是程度的深浅，带有强烈的物理属性 。

 

在东北亚文化的语境中，“远”字则被蒙上了丝丝若有若无的空灵气质，更多地被诠释成心理层面的空阔疏离，比前者多了一层间接意义，反而更容易勾起个体感受的触动。

其逻辑同东方传统的诗词俳句相同，充斥着大量语焉不详的比喻、借喻、隐喻，表达者毫不在乎受众的理解方向与自己的表达是否一致，甚至，表达者刻意模糊意义传达的明确性，这种表达与理解方式从某种角度上讲，完全脱离了物理属性；这是受东方传统审美逻辑中，形而上的特质及对写意追求的影响所产生的结果，更是个体自祖辈习得的地域文化记忆传承使然。

而若单问起理解这一意味的个体，具体幽在何处，远在何方，相信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尽相同；甚至对有些人来说，其感受太过于个人化，太过于飘渺而难以用言语描述，但却因此，“不可描述”恰显得“妙不可言”；若说得详细明了，反而容易失去个人感受中，那一部分鲜活灵动的生命力，抹杀掉那一片留白的空间。

左几最近和朋友合作了一个创作项目，名字叫《 Taking to the shadow 》／《 与阴影的对谈 》，其中概念，借挪过来描述《间丘集》这一主题，甚觉贴切：

阴影，看得到，却摸不着。

就像每个人身后的影子一样，与你日夜相伴，形影不离，却永远都触碰不到，犹如身后一条无形的尾巴，与自己自始至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熟悉却又捉摸不透，充盈着满满的神秘主义色彩。

这种关系像极了文化记忆和个体潜意识之间的联系；人类文明早期结绳纪事的方式，承载着记录与传递信息的功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绳结所代表的具体信息逐渐淡化消散，退化成模糊的文化记忆与纠缠的线性符号；同DNA的遗传具有携带信息的功能类似，文化脉络中沉淀下来的模糊记忆，也会悄无声息地影响个体潜意识，就像祖辈的训诫会深深左右个体潜意识的选择一样，模糊的文化记忆与个体意识之间的纠葛离合，潜移默化地捆绑着个体意识，促使着个体的不自觉行为在当下的发生。

 

这种不自觉的行为像极了我们与自己影子的关系，时时在你身边，看上去很熟悉，却在你伸手试图抓住它时，闪身躲入混沌模糊之中，变得不可名状；于是我们尝试用作品去描述这种飘忽不定的联系，过程就像是一场自己与阴影之间的谈话，因这捉摸不定的神秘感，才越发让人着迷。

 

皆云眼见为实；

而那背后，

另有些隐微的存在，

冷静得真实，

亘久且无限。

只是与眼所能见的之间，

隔了一片留白，

所以目所未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