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缘为兵》【四三〇】家中妹妹空垂泪

小说连载《缘为兵》（初稿）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陆军璞快步走出了汇泉浴池，迎面吹过来一股儿冷风，陆军璞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裹紧了棉袄，回过身儿，用后背抵御着那股儿寒风。

   陆军璞面对着这个他和他的家人一直在这里洗澡的澡堂子，面对着这家儿澡堂子窄窄的门脸儿，往后退着走。

    那阵儿风吹过去了，陆军璞转过身儿，跑出了汇泉门脸儿前边儿那条细长的胡同儿，跑到了骡马市大街上，跑过了骡马市大街的马路，跑进了穿堂门儿，穿过穿堂门儿又一口气儿地跑回了家。

    陆军璞想赶紧回家去，好试试他的新军装，试试日里思、夜里梦，现在终于可以梦想成真，终于可以穿在自己个儿身上的，属于他自己个儿的那身儿军装了。

    陆军璞跑进了院子，院子里很安静。他跑上了他们家廊子前边儿的台阶儿，突然听到了屋子里传出了他奶奶跟他妈的声音，婆媳俩好像是在吵架。

    陆军璞走到了屋门前边儿，没急着进屋，他隔着门上用钩针儿钩的镂空窗帘儿往屋里看着。

    陆军璞看见弟弟像个小佛爷儿打坐似的坐在床上，弟弟的面前是发给陆军璞的那堆被服。

    陆军璞的奶奶坐在床沿儿上，一条腿搭在床上，一条腿的脚尖儿点着地。

    陆军璞的妹妹，抱着奶奶的一只胳膊，肩膀儿一耸一耸地抽噎着、哭泣着。妹妹的身上依然左肩右斜的背着陆军璞的军用挎包。

    陆军璞的奶奶搂着陆军璞妹妹的一个肩膀儿，歪着头儿看着她。

    陆军璞他妈坐在小板凳儿上，面前是一个生钢种（生铝）的大洗衣盆，盆里泡着发给陆军璞的衬衣、衬裤和大裤衩子。他妈低着头儿，气哼哼地使劲儿在钱板儿（搓衣板儿）上搓着衣裳。    

    陆军璞他爸爸站在里屋门儿门口儿，两只手翻来覆去地揉搓着陆军璞那只酱黄色儿的、摔坏了的军用搪瓷缸子。

    当陆军璞看见他爸爸手里的搪瓷缸子的时候儿，家里吵架的原因他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陆军璞拉开屋门儿，进了屋。他进屋以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弟弟两只眼直瞪瞪的盯着陆军璞，身上还穿着陆军璞的罩衣，罩衣外边儿还系着陆军璞的军用裤腰带。

    陆军璞没说话，径直走到了他爸爸身边儿，伸手接过来搪瓷缸子，跟他爸爸说：“今儿个在武装部，这个搪瓷缸子刚发给我，就让我不小心给摔坏了。”

    当陆军璞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儿，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相顾愕然。正在抽泣着的妹妹，不再抽泣了，而是放声的大哭了起来。好像心里那无尽的委屈，这时终于可以全都释放出来了。

    陆军璞的奶奶轻柔地抚摸着他妹妹的头，慢慢儿地摇晃着身子抚慰着她，跟她说：“我的小军花儿，不哭啦，你大哥不是说了吗，那把儿缸子不是你弄坏的，是他自己个儿弄坏的。是他自己个儿弄坏的，就让他自己个儿想辙去吧，咱们可就管不着喽。”

    陆军璞蹲在床边儿上，看着哭天抹泪儿的妹妹说：“哟嗬！您看看我这妹妹哭的，小脸蛋儿都哭成了花儿啦！桃花儿带笑，梨花儿带雨的真好看。接着哭吧，怎么还有人越哭越好看了哪？”

    陆军璞的妹妹抬起头儿来看着他，他也看着他妹妹。他冲着她笑，她朝着他哭。

    妹妹突然不哭了，把手伸到陆军璞的胸脯儿跟前儿，一下儿一下儿的揪着陆军璞胸前的上衣扣子，嘴里委屈地说着：“大哥，那个把儿缸子真的不是我弄坏的。”妹妹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  

    陆军璞的爸爸赶紧跟他妹妹说：“你大哥不是说了嘛，是他自个儿弄坏的，不是你弄的，别哭了，啊？”

    陆军璞也接着他爸爸的话茬儿说：“这可真是打开棺材喊捉贼呀！看把我妹妹委屈的……”

    陆军璞的妹妹睁大水灵灵的眼睛，扇动着纤长的睫毛，眼角儿唇边儿挂着问号儿：“打开棺材喊捉贼，谁是贼，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