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缘为兵》【四三八】堪怜路上早行人

小说连载《缘为兵》（初稿）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项骏泽有点儿不解的问陆军璞：“这会儿让我跟你回家拿钱去啦？你刚才干嘛死气白咧地不让我跟你一块儿回家拿钱去呀？”   

    陆军璞说：“刚才我不知道你身上没钱，现在知道你是兜儿里没有一分钱的穷光蛋了，所以，我可以带着你一块儿回家去了。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是回家拿车钱去，这是咱们俩最后一次一块儿去看我爷爷，我不能让你花钱。”

    “什么最后一次？什么你爷爷我爷爷的？你爷爷就是我爷爷！”项骏泽瞪着眼睛冲陆军璞说。陆军璞赶紧说：“是是是，对对对。”

    项骏泽又说：“你是走了这辈子就不回来了，还是明儿个就嗝儿屁着凉大海棠啦？还最后一次啦！你走了，我一个人儿也得看爷爷去！你嗝儿屁了，我就是捧着你的遗像，也带着你一块儿看爷爷去！还最后一次啦，还不能花我的钱啦，你跟我还分你的我的啦，咱们俩分得开嘛？你气着我啦，你让我伤心啦，你知道嘛？”

    项骏泽的话说的有点儿激动，说话时嘴唇也有点儿颤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羞辱。他不是在向陆军璞说，而是在向陆军璞大声儿的吼着，大声儿的嚷着，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陆军璞被他激动的情绪惊呆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自己个儿的哪句话说错了，让他这样儿的震怒。少顷，陆军璞也冲着他喊：“你才嗝儿屁着凉大海棠了哪！我还没到部队你就妨我，我就是真在部队里执行任务死了，那也是光荣牺牲！”

    他们俩的吵嚷，惊动了正在扫马路的清洁工，扫马路的大妈不时地拄着扫帚直起腰儿来瞅瞅他们俩。

    陆军璞跟项骏泽一块儿往回走，回家拿钱去。陆军璞问项骏泽：“你说我嗝儿屁着凉大海棠啦，你懂什么是嗝儿屁着凉大海棠嘛？”项骏泽说：“懂！当然懂了，就是人死了。”陆军璞又问：“人死了干嘛要说是嗝儿屁着凉大海棠哪？”

    项骏泽摇摇头儿说：“不知道。嘿嘿。”陆军璞说：“人临死的时候儿要排气，所以，就会上边儿打嗝儿，下边儿放屁，这嗝儿和屁一放出来，人就死就了。至于'着凉大海棠’是说人死了，身体就逐渐凉了，脸色儿也有点儿像带着一层白霜的大海棠了。所以叫'嗝儿屁着凉大海棠’。好像没有人脑袋那么大的海棠，是吧？”陆军璞说完，又反问了项骏泽一句。

    项骏泽“嘿嘿儿”地笑着说：“没有没有，就是比喻，哪儿有那么大的海棠啊。”陆军璞又问：“后边儿还有一句，叫什么知道嘛？”项骏泽说：“知道，当然知道，'脚巴丫子蘸白糖’，小时候儿，跟着胡同里的孩子一块儿喊过。”

    陆军璞说：“对，咱们胡同儿里要是死个人，丧事儿惊动了胡同儿里的街坊四邻，小孩子们就打胡同儿这头儿跑到胡同儿那头儿，再从胡同儿那头儿跑回胡同儿这头儿，蹦着跳着的嚷，就跟碰上什么大喜事儿似的，来来回回地喊：'嗝儿屁喽！着凉喽！嗝儿屁着凉大海棠，脚巴丫子蘸白糖……嗝儿屁喽！着凉喽！嗝儿屁着凉大海棠，脚巴丫子蘸白糖……’闹了半天，那帮孩子里也有你呀？”

    项骏泽扒拉着陆军璞的胳膊说：“那都是小时候儿的事儿，知道你是好孩子，不干这事儿。说说，再给我说说什么是脚巴丫子蘸白糖。”

    要回家拿钱的陆军璞和项骏泽，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走着，一边儿往菜市口儿路口儿看着。已经过了马路，上了路北的便道，陆军璞眼见着一辆十五路公共汽车，打菜市口儿丁字路口儿由北往东拐过来了。陆军璞嘴里说着：“来车了！”伸手拽着项骏泽就往回跑。

    马路上没人也没车，十五路开的挺快。陆军璞和项骏泽也是百米冲刺的速度拼命跑，刚跑过马路，车就到了跟前儿。车进站了，没人下车。车上的售票员朝着他们俩喊着：“甭着急，等着你们哪。”项骏泽边跑边问陆军璞：“你不是说你没坐车的钱吗？”陆军璞拽着项骏泽上了车，跟售票员连说了两句“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陆军璞又跟项骏泽说：“我没说我没坐车的钱，是我坐车的钱没拿够。”“你有多少钱？”陆军璞跟项骏泽在车厢里站稳之后，项骏泽问陆军璞。“一块。”陆军璞说。项骏泽又问：“咱们俩坐车一共得花多少钱？”陆军璞说：“甭问了，够了。”

    “刚才你还说不够，怎么现在又够了？不行不行不行，你得跟我说说，怎么又够了？”项骏泽急赤白脸的问着陆军璞。陆军璞说：“我说说，你算算，得花多少钱，一块钱够不够。十五路从果子巷儿到天桥儿商场一个人七分钱，天桥儿商场坐十七路到永定门一个人四分钱，永定门坐四十一路到东高地一个人两毛钱。咱们是两个人，两个人打一个来回儿，你算算得多少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