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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君不染红尘,红尘自染君

合上《长恨歌》,有点伤感......一个内心通透有分寸的女人,拥有那么繁华凄美的开头,那么委屈坎坷的一生,为什么又凋落于一个如此残暴愚蠢的结局?

再细细回读一遍,突然心惊:莫不是王琦瑶早已心灰意冷,所以故意被杀?她为人冷静内敛,一生追求优雅别致,却最终死于凌乱。

人生,终究是一场憾事。

《长恨歌》电视版,黄奕饰演的王琦瑶

作为一个在上海小弄堂长大的女孩,王琦瑶不贫不富不显眼,与其他千万个上海女孩没有区别。那时候的她很单纯,对前程怀有幻想。

解放前,十八岁的王琦瑶参加“上海小姐”选举,一夜成名。从此“上海小姐”的名号,跟随她那悠长曲折的一生。

她先是被达官李主任收入囊中。解放后,李主任在逃往台湾路上身亡。被遗弃的王琦瑶考了护士证,回归弄堂谋生。在这里,她遇到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有她爱的,有她利用的,也有她只想作陪的。

在作者王安忆的笔下,王琦瑶是时代变幻里的一个小女子。她随波逐流地跟随情爱与欲望而走。全书淋漓尽致地表达着女人的聪敏、细腻与坚忍,也夹杂着男人的担当、怯懦与孩子气。

《长恨歌》这个书名,免不了让人想起白居易的《长恨歌》。二者是截然不同的故事,但都反映着女人对命运的难以招架,杨贵妃与王琦瑶的收场,同样是那么自愿而又不甘地消亡。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白居易《长恨歌》

就像《骆驼祥子》的故事,是老舍先生听了一个真实车夫的事情后而写,《长恨歌》是王安忆看到一则,关于一个“美丽”牌香烟的封面女郎被人所杀的新闻,抽离出人物,安放在四、五十年代的上海风情当中而创作的。

这本书于2005年改编成同名电影,由香港演员郑秀文主演;于2006年又被改编成同名电视剧,由黄奕饰演王琦瑶。二者各有侧重,均可细细品赏。

《长恨歌》电影版,郑秀文饰演的王琦瑶

《长恨歌》对上海的弄堂文化着笔很重,像是缓缓地耳语,断断续续地流淌出上海小户小家的烟火气。主角王琦瑶的一生,也可以说是由几个女人合成的一生。她的经历,是那个年代、那个城市的女人面临的处境。

一着不慎,满盘皆落索。

王琦瑶的柔美相貌和淑女气质,让她出人头,赢得“上海小姐”第三名。这是一个极好的开局,但她却一下子落入名妓文化的老套里,不妻不妾地跟了达官李主任,甘作金丝雀。

李主任是喜欢她的,曾问她要不要读书。如果她能利用这一段时间与资源,继续进修,说不定日后落难之时,能获得更好的出路。

可惜,目光短浅的王琦瑶看不到远方,做人也无甚目标。她享受着达官的抬举,挥霍着闪光的青春,只沉溺在长久的等待与一刻的欢愉之中。

因此,李主任出事之后,她唯一的底气,就只剩下李主任留给她的一小盒金条。

《长恨歌》电视版,黄奕饰演的王琦瑶

其实解放前的上海,早已是一片虚假的繁荣。人们尽情的歌舞中,抖落的都是对前程不敢多想的惶恐。新旧交替发生在一夜之间。

经历了从乱世到解放,也经历了从宠爱到被遗弃,王琦瑶心中明了世俗不会完全包容她“这样的女人”。如惊弓之鸟般的她意识到今生今世,能靠的只有自己。

从此王琦瑶谨言慎行,隐没在上海一个弄堂当护士。这时候,她立心不嫁人,一心一意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长恨歌》电视版,黄奕饰演的王琦瑶

君不染红尘,红尘自染君。

一个年轻漂亮的单身女人,在闹市中避世谈何容易?李主任是前因,后果却全在弄堂里。

如果说王琦瑶经历的六个男人当中,有她真心爱过的,就只有一个——康明逊。可惜,这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选择他,是王琦瑶第二着错棋。

作为大富之家的庶出长子,康明逊为得到大妈的欢心,竟会贬低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的人,王琦瑶跟着他能有什么幸福可言。爱情真是一味迷魂药。

以王琦瑶曾经是被包养的“上海小姐”身份,她是不可能嫁进康明逊那样的家庭的。两人不清不楚地恋爱着,相安无事时,倒也你侬我侬。

但得知王琦瑶怀孕,康明逊一句“我没有办法”当真让人无法忍受。王琦瑶只得自己想办法。

她勾引有政治背景的萨沙,硬说孩子是萨沙的。萨沙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绝不是傻子。事情一拖再拖,悲伤的王琦瑶纠结得累了,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抚养。

女人的聪敏与坚忍,全来自于孤立无援的处境。

《长恨歌》电影版,郑秀文饰演的王琦瑶

最落魄无助时,她与程先生久别重逢。

当王琦瑶还是学生的时候,程先生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两人重逢时恍如隔世,王琦瑶还身怀六甲,但程先生依然为她费尽心力。

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会不会就是美满的结局?

可惜,缘分不是这样算的,姻缘不是这样安排。两个人能不能结合,还要问问两颗心。

程先生爱王琦瑶,能以生命作保证。但王琦瑶并不爱他。对于程先生的情深义重,王琦瑶愿意以身相许,但只是报恩,没有爱情。

旁观者不禁要说王琦瑶笨。尽管她伤了恩人的心,但是她没有骗他,这一点仍是值得敬重的。虽明知这样一来,程先生会走,王琦瑶往后只能自己硬撑,但生活不就是如此么。

老来寂寞,最是凄凉。

踏着各种困难,王琦瑶独自养大女儿薇薇。可惜她忙于生计,没有调教好这个女儿,致使薇薇极为浅薄,甚至不孝。

尽管如此,女儿仍是王琦瑶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当这最后的亲人也移民美国,王琦瑶倍感孤寂。这时候有个年轻人撞进她的生活当中。

那人是仰慕王琦瑶“上海小姐”的古典之美而来。二人在交往里,唐突了年轻的情感,产生了混乱的爱意。王琦瑶懂自己的优势,但无论她再美再优雅,美人迟暮是不改的事实。

她竟然妄想这个年轻人可以陪她过日子,甚至想用金条收买人心。到了这一刻,她几十年来的理智与分寸,全然崩溃了。

爱情是买不了的。忘年恋更是。

曾那么坚守自我的王琦瑶,独自坐在黑暗中,无声无息。人生,活得那么用力,到头来却那么可笑。

要留的人都留不住,不留的人也不在了。好朋友都死了,包括程先生。女儿不在意自己,跨洋而去。这世间,最贴心的,还是那一小盒金条。

于是,当盗贼进屋,王琦瑶毫不惜命地抵抗,或许她失去理智,或许她是故意的。一个女人40年艰辛沉浮,刹那芳华过,唯剩最后凌乱的死亡场景。

王琦瑶的一生,辉煌过,颓败过,落魄过。这一切,成之于“上海小姐”,又败之“上海小姐”。《长恨歌》用一个女人幽怨绵长的故事,告诉人们一个浅显的道理:

“人生真是连成一串的锁链,想独取一环谈何容易。眼前的快乐,其实是要以将来作抵押的,将来的,又是要过去来作抵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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